第112節
回到座位,秦謙宇對她不吝夸獎, 大力放送贊美:“wuli千淼真是越來越棒了,你都快把你秦哥的活給干了!千淼真的,我覺得你這次考試能過!” 夸完楚千淼他又轉頭去刺激劉立峰:“老劉啊,我覺得你得給千淼當小弟沒跑了。到時候你記得,我是她哥,你是她小弟自然就也是我小弟,要對我孝順一點言聽計從才行??!” 劉立峰又用鼻子哼了一聲:“她進步是不小,但最后誰壓在誰上邊做大哥,那還是不一定的事呢,你們少提前就占我便宜!” 楚千淼:“???” 秦謙宇噴他:“老劉你好好說話,你回味回味你剛才說的話,是誰占誰便宜呢?” 劉立峰回味了一下?;匚兜健罢l壓在誰上邊”他臉騰地紅了。 “不是……我不是……” 他們身后又響起了扣桌子的聲音。咚咚咚三聲,冷冰冰硬邦邦。 “我是不是最近對你們太放縱了?上班時間,都閉嘴工作?!?/br> 三個人立馬全都噤了聲,該干嘛干嘛。 就與參股子公司構成的關聯交易事項,任炎和錢四季特別開了個會。說清關聯交易對上市的影響后,他又給出可以收購參股子公司為控股子公司的意見。錢四季對此表示,他需要和其他股東們商量一下。 兩天后錢四季給了任炎確定的答復:“任總,我和其他股東也都商量了一下,大家都覺得把星痕材料收購過來是個很不錯的決定?!?/br> 錢四季這邊拍板了收購決議,接下來是聯系星痕材料的老板曲鑫才,探索他的被并購意向。 第二天錢四季做東,邀請曲鑫才共進晚餐,任炎帶著項目組幾個人也一起參加了這頓飯局。崔西杰搞到了一支拐杖,也帶著一條還沒養好的殘腿一起來了。那支拐據說是撞了他的那個采購部經理王萬通特意幫他租的。 他拄著拐的出場方式在一群人里顯得格外隆重了一點,錢四季和曲鑫才還特意慰問了他一下,放送了分量很足的人文關懷。 開席不久,寒暄過后,大家把談話步入正題。 任炎讓楚千淼介紹一下兩家公司之間關聯交易的情況以及解決辦法。楚千淼說聲好的,從容一笑。 她放下筷子,挺直腰背,兩手交握,優雅微笑,侃侃而談。宴會廳內燈光柔黃,打在她臉上,她看上去霧蒙蒙地漂亮,說不出的優雅嫻靜。 她的語速不急不緩,語音語調婉轉好聽,介紹的內容條理清晰,在專業術語之中又間或插入幾個幽默比喻。于是枯燥晦澀的專業問題也變得有趣易懂起來。錢四季和曲鑫才漸漸聽得來了興致,放下筷子,邊聽邊頻頻和她互動。他們對她提問題,每個問題楚千淼都回答的邏輯清晰,同時不乏生動有趣,偶爾還會帶出幾個其他案例供給他們做參考。 漸漸地不只錢四季和曲鑫才沒動筷,連秦謙宇和劉立峰也都放下了筷子聽起來,邊聽邊參與到談話中給予適當互動。一時間晚宴氣氛好極了,簡直像春晚一樣祥和又熱鬧。 秦謙宇邊聽著楚千淼告訴曲鑫才,他的公司變成上市公司控股子公司以后會有什么樣的好處,邊忍不住往旁邊任炎身邊湊,小聲說:“領導,千淼進步也太大了,我感覺她在發光??!” 任炎沒有回應他。秦謙宇扭頭去看,他看到任炎正目不轉睛地看著楚千淼,很認真地聽她介紹這樁并購事項的利和弊。 秦謙宇在這個鄰側沒有得到回應,就晃蕩到另外一個鄰側去和劉立峰找共鳴。 他又輕輕拐了下劉立峰的胳膊,小聲對他說:“老劉你完了,再過一陣子千淼真的會超過你一大截!” 結果劉立峰也沒有給他回應。他轉頭看眼劉立峰,居然看到劉立峰正兩眼放光地看向那個說話人。他專注到連奚落他的話都沒聽見。 等楚千淼和錢四季、曲鑫才的交流告一段落,任炎扭頭問秦謙宇:“你剛才跟我說什么?” 秦謙宇怔了怔,說:“哦,我剛才在感慨千淼進步真大?!?/br> 任炎點點頭。忽然他問:“她剛才引用了很多案例,是你告訴她的嗎?” 秦謙宇“???”了一聲,又“哦”了一聲,“不都是,千淼做上一個項目的時候問過我一些財務方面的問題,也問老劉了,然后她問我們平時在哪里看項目案例什么的,我們給她說了幾個地方,估計她是下班后自己下了功夫琢磨研究過?!?/br> 任炎點點頭。驀地他又問:“她除了問你和劉立峰問題,還問誰了?” 秦謙宇說:“聽她說,她能把財務幾本書啃下來,要大力感謝的人除了我和老劉之外,還有她的三個學姐以及她那個疑似男友小譚?!?/br> 任炎皺了下眉但很快松開。 他轉過頭去,抬起眼看了楚千淼一眼。她穿著白襯衫,很淑女的款式,領口的扣子系著,衣領挺括,看上去大氣而雅致。 長發披在她肩膀后,有時一縷頭發跑到前面來,她隨意地抬手撩著它們,把它們撩回后面去。那一撩,配著她在燈光下的巧笑倩兮妙語連珠,有說不盡的別樣風情。 算一算,她已經跟著他一起做了三年項目了,初初重逢時那個職場菜鳥,如今青澀早已退盡。她現在身上有種可能連她自己都不自知的從容成熟和動人韻味。 她跟剛來的時候不一樣了。她好像每天都在蛻變。她再過不久就差不多可以在項目上扛起現場負責人的名頭了吧。 只是她這么大的進步里,有那么多人的功勞,為什么沒有他的? 她怎么,不來問他題呢。 那餐宴席后,曲鑫才明確表示,他的星痕材料愿意被力涯制造收購為控股子公司。 秦謙宇在盡調辦公室里一邊貼著發票一邊說:“這事兒能這么快敲定,一大半絕對是千淼的功勞!她靠她那張嘴,直接就把那倆大老板都說迷糊了!”他抬頭沖楚千淼豎起大拇指,“給你點個贊??!千淼,哥除了任總沒服過誰,但今天哥想說,哥服了你這張嘴!” 楚千淼也在貼發票。已經是四月底,正是全民貼發票的偉大日子。這是每個月楚千淼最開心的日子,甚至比發工資都開心。因為報銷款打到賬戶時,她總有一種自己發了一份額外橫財的幸福感。這個月底很幸運,正好任炎在項目現場,由他在報銷單上給大家簽完字,大家把貼著發票的報銷單快遞回公司就可以報賬了。 楚千淼已經想好了,等這筆報銷款下來,她要給喵喵買個賊高級的自動飲水機再給它換倆新的貓窩。 聽到秦謙宇的表揚后,楚千淼立刻放下膠棒,謙虛地抱拳表示:“這都是任總領導得好、是幾位哥哥平時把弟弟我教導得好!嘴雖然是我自己的,但從嘴里說出來的話那都是大家對我提點過的精華結晶!我在此謝謝諸位哥哥平日里的提點了!”她沖秦謙宇他們抱拳,然后又轉身去沖任炎抱拳,“謝謝領導了!” 劉立峰也在貼發票,一邊貼一邊在一旁冷哼:“馬屁精!” 任炎看著她,不說話也不挪走眼神,看得她直想伸手去抓腦皮。 很想問問他你瞅啥你到底總瞅啥…… 這時候任炎開了口:“就由你全權負責力涯收購星痕的相關事宜吧?!?/br> 楚千淼怔了怔,立刻清脆回復一聲:“得嘞領導,您瞧好吧!” 幾天后崔西杰的腿傷基本沒了大礙。他還了拐,做回靠自己雙腿走路的人。雖然還不能健步如飛,但“沒事走兩步”是沒問題的。 他恢復可以靠自身雙腿站立行走之后,每天都拉著劉立峰一起吃飯。 秦謙宇趁在茶水間時體貼地給楚千淼寬心:“放心,劉立峰已經今時不同往日,你剛來那會兒,崔西杰扇個風點個火什么的,老劉立刻被拐跑,變成一桿針對你的機關槍。但現在崔西杰再企圖靠著洗腦讓老劉針對你,哈哈,費點勁?!?/br> 楚千淼告訴秦謙宇:“秦哥,我就沒擔心過這個。我堅信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一個人到底怎么樣,通過從別人嘴里去了解,永遠不如通過和他進行實際接觸去了解。劉立峰跟我相處這么長時間了,如果他還不知道我是個什么樣的人,如果還是別人一扇風他就跟著跑了,那他到底對我是什么樣的態度,說實話對我來說也不重要。我不需要一個墻頭草的戰友和朋友?!?/br> 秦謙宇對她豎大拇指:“必須給你點贊!千淼弟弟你又成熟了,看著你一天天長大,老哥我很欣慰??!” 他倚老賣老的戲碼還沒演完,后腦勺就被任炎兜了一巴掌。 “不讓你們在辦公室扯大天,你們就到茶水間來給我扯?嗯?” 楚千淼和秦謙宇一起端著水杯回頭看向任炎,兩人全都灰溜溜地。 “任總,哈哈,”楚千淼干笑著,“好巧你也來接水喝??!” 任炎低頭去接水,楚千淼和秦謙宇互相打眼色,趁著這機會趕緊溜了。 “嗯?!比窝讘寺?,然后問:“估值模型測算得怎么樣了?” 再一抬頭,眼前空了。任炎氣笑了。歷史真是驚人地相似,那兩個家伙又趁著他低頭接水溜掉了。 他剛剛在辦公室里看著他們魚貫而出走向茶水間,半天不回,就忍不住跟出來看一眼。想看看他們到底在聊什么,是不是有人遇到什么難以解決的問題了,寧可問遍天下人也不來問他。 結果他一出來,他們就這么在他眼皮子底下溜掉了。他是洪水猛獸嗎? 對星痕材料進行過盡調,大家開始對星痕材料做估值測算。估值方面,崔西杰和劉立峰比較拿手,他們很快測算出一個大致的價格區間。 任炎在此基礎上,經過分析和進一步測算,告訴錢四季一個收購價格極限值,他對錢四季說:“錢總,收購價格不能高于這個價格,如果比這個高,那這筆買賣就不大合適了?!?/br> 錢四季表示了解了,回頭給曲鑫才報了一個比這個價格低了很多的數字。 經過一番談判,討價還價后,錢四季表示愿意再加一點點,曲鑫才也表示對加過的數字接受。加過一點點的價格,仍然比那個最高的極限值低了許多。為此錢四季暗中非常開心。 雙方意愿得到了統一,皆大歡喜,接下來只差雙方在合同上簽字,就可以推進股權交割事宜。 結果就在簽訂正式合同的前一天,曲鑫才突然變卦。 他臨時提出了加價的要求,價格不只比原來雙方商定好的價格高出一大截,甚至比任炎告訴錢四季的最高極限值還要高一些。 曲鑫才明確表示,如果不按照他提的數字加價,那這單買賣就作罷。 不管錢四季怎么跟他套交情談未來,暢想上市后大家肩并肩手挽手一起發財的美好前景,曲鑫才都不為所動,堅持加價才行。 錢四季私下里發了通不小的脾氣:“他這就是拿準了我要上市,不處理掉關聯交易不行,在這訛我呢!真是白眼狼,忘了沒錢的時候怎么求我參股投資他了,還說什么以后一有機會就會肝腦涂地地報答我!可看看吧,現在機會來了,他報答了嗎?沒有!他他媽訛詐我??!枉我錢某人,一生對人誠誠懇懇重情重義,結果換來什么?一只虛情假意的白眼狼!” 彼時任炎正帶著楚千淼在錢四季的辦公室開會商量對策。 錢四季這番聽起來情真意切的痛訴之詞,如果放在以前,楚千淼覺得自己沒準就被他帶得同情泛濫激憤不已同仇敵愾了??墒乾F在,楚千淼只覺得錢四季可怎么有底氣說出他是個“一生對人誠誠懇懇重情重義”的人,又怎么只看到了別人是“虛情假意”而看不到他自己其實也是。 她看著錢四季激動地敲桌,激動地痛陳往事,激動地為自己鳴不平那個,只覺得是在看一場戲。她懷疑自己把這些虛情假意的人生大戲看多了,以后是不是也會像任炎那樣變得理智冷漠起來? 眼隨心動,她轉頭看向任炎。 她驀地一怔。 她居然撞進任炎在看著她的視線里。 他剛剛,似乎一直在看她…… 楚千淼心跳一頓。 隨后她看到任炎對她打了個眼色:制止他發飆。 她知道他也聽煩了錢四季的牢sao。明明自身也不太正,還去義正辭嚴地譴責別人,確實叫人聽不太下去。 楚千淼轉頭看向錢四季,對他說:“錢總,您稍安勿躁,我們當務之急不是探討曲鑫才是個什么樣的人,而是他為什么會突然有這樣一個轉變?!?/br> 錢四季漸漸冷靜下來。 他越過楚千淼,直接問任炎:“任總,你幫忙分析一下,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任炎沉吟了片刻,說:“根據我做項目的經驗來看,這事不像是曲鑫才自己一拍腦門就突發奇想的?!鳖D了頓,他說,“應該是有人和他里應外合?!?/br> 任炎的話音一落,楚千淼的胳膊上立刻起了一小溜雞皮疙瘩。 確實,是有內賊了! 錢四季問任炎:“任總是怎么確定有人跟曲鑫才里應外合的?” 任炎瞄一眼楚千淼,從她表情上看出她已經明白過來了,于是他說:“千淼,你給錢總解釋一下原因?!?/br>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前所未有的輕揚婉轉,尤其千淼兩個字。他叫得楚千淼渾身一震。 這是他第一次,沒有指名道姓地喊她,第一次,他省去了姓氏,聽起來無限親昵般地只喊了她“千淼”兩個字。 楚千淼應聲回頭去看了任炎一眼,這一嚇死她了。她幾乎從他眼里看到了……溫柔??? 她嚇得立刻轉回臉。平定了一下略受驚嚇的心跳后,她對錢四季說:“錢總,您看,對方提的這個價格本身就很有意思,他比我們設定的最高收購價格極限值,只高了那么一點點。這說明什么呢?這說明對方通過某種途徑知道了我們價格極限值。假如他把價格設定得高過極限值很多,那我們是一定不會收購星痕的,因為明晃晃地不合適。但他雞賊就雞賊在把價格設定得只比這個極限值高了一點點,他賭的就是我們為了上市,不得不為這么一點點妥協?!?/br> 錢四季去看向任炎,任炎對他點點頭,確定了楚千淼的說法:“是這樣的?!?/br> 錢四季坐在皮椅里,憤憤難平地用拳頭一捶桌子:“到底是誰給曲鑫才通風報信的?!” 任炎帶著楚千淼從錢四季的辦公室里出來。 他沒讓楚千淼回去盡調辦公室。他對她說:“陪我到辦公樓外抽支煙?!?/br> 楚千淼跟在他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