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節
扶蘇說道:“也沒什么事,就是父王記得我的生辰,留我吃了碗長壽面?!?/br> 張良留在扶蘇身邊的時間也不短了,自然曉得什么是長壽面。見扶蘇心情明顯很好,他雖驚訝嬴政還會給兒子過生辰,但也沒再說什么。 潑冷水這種事不能常干,偶爾提個醒就好了,要不然再好的交情都會得玩完。 入冬之后基本是農閑時期了,且今年因為太后新喪,周邊都沒起戰事,瞧著倒是異常安穩。 扶蘇沒閑著,命人趁著這時節回收舊紡車舊織機,推廣新式紡車和新式織機,好趕在明年第一批生麻生絲供應上來之前完成更新換代。與此同時,他還安排徐福征召各郡名醫與飽讀醫書之人,讓他們入咸陽編纂《醫典》和《藥典》。 也就是在這時候,咸陽迎來了一批特殊的客人。 作者有話要說: 嬴政:反省是不可能反省的 嬴政:頂多明年再吩咐一次 扶小蘇:tat 第102章 游俠 扶蘇一開始也不知道這批客人的存在,直到燕太子丹派人過來請他去一趟,扶蘇才見到他們。 燕太子丹也是沒辦法,他一覺醒來,發現住處里多了一堆人,甚至都不曉得是什么時候多的。 這堆人里面有他兒子、他兒媳,還有他孫子,還有護送他們過來的幾位熱心游俠。 上回嬴政已經幫他接過妻兒了,這批可不是嬴政幫忙接的,不過嬴政肯定給他們開了方便之門,要不然這么大一批人肯定沒法無聲無息跑咸陽來! 父子一見面,長子就在燕太子丹面前痛哭流涕,說燕國已經沒有他們的容身之地,自從他們父子被軟禁過之后,他的妻兒備受欺辱。 后來燕太子丹再次入秦,他更是時常被人冷眼相待,飯都吃不著熱乎的,兒子生病了想請個太醫都沒人理會。 他尋思著這日子是過不下去了,祖父眼里也已經不把他們父子倆當兒孫,所以求人把自己一家帶離薊城,一路躲過不少明槍暗箭才來到秦國。 還好王賁熱情地接納了他們,給他們開了通行令,他們這才能直奔咸陽! 燕太子丹聽完兒子說的話,嘆了口氣。 來都來了,能怎么辦,只能讓人去把扶蘇請來說一說這事。 上回他回去時,許多門客就已經離他而去,還有一些大多態度曖昧或者混吃等死,差遣起來很不順手,要不也不會連送個糧都做不到。 再想想燕王的態度,不必別人提醒,燕太子丹也知道自己現在在外是什么形象了。 如今連他成年的兒子都拖家帶口奔赴咸陽,他這個太子在燕國的根算是被拔了個徹底,想回去基本是不可能的了。 燕太子丹心情雖有些沉重,卻還是鄭重地向一路護送兒子一家的游俠們道謝:“還未請教幾位壯士的大名?” 為首的游俠性格灑脫,朗然回道:“鄙人高漸離?!彼痔媪⒃诮锹涞囊晃桓叽笥蝹b也介紹了,“這是我的好友荊軻,他平日里不愛說話?!?/br> 扶蘇被人領進屋時,聽到的就是這么一句話。他腳步霎時頓住了,抬眼那位一身布衣的高大游俠。 荊軻這個名字,扶蘇前世當然是聽說過的,不過那會兒他還小,聽到這個名字時荊軻已經是個死人了。 這個人奉燕太子丹之名出使秦國,以獻城之名把匕首藏在輿圖之中行刺父皇,險些行刺成功! 雖然前世荊軻行刺沒成,卻還是讓父皇勃然大怒,下令把荊軻殺了不說,還舉兵直取燕國王城。 這次燕太子丹沒有逃回燕國,哪怕中間有點波折,現在也還好端端地在咸陽住著,為什么荊軻還是來了? 難道燕太子丹還是想派荊軻刺殺父皇? 扶蘇心思電轉,有些拿不準主意。 燕太子丹已注意到他的到來,起身邀他進屋說話,把自己兒子一家的到來告訴扶蘇。 兒子舉家跑來咸陽,總得在嬴政過個明路,可這事叫他怎么有臉開口?說他在燕國已經沒有立足之地,兒女再一次被逼得活不下去? 那可真是什么臉面都沒有了。 他在咸陽雖然交了不少球友,但要論能和嬴政說上話的人,那必然是扶蘇無疑,燕太子丹思來想去,決定先找扶蘇聊聊,看扶蘇能不能幫忙和嬴政吱一聲。 扶蘇聽了,一口應了下來。 他看向退到一旁的荊軻幾人,好奇地問燕太子丹這都是誰。 高漸離又領頭重新自我介紹,一一報了姓名。他們也是受燕太子丹故人的再三請托才跑這一趟,安全把人送到咸陽,如今人送到了,他們也該回燕國去了。 秦國進城出城都查得挺嚴格,入住客店還要出示通行令登記姓名,著實不是適合游俠待的地方,他們一路走來都覺得渾身不自在。 手里沒劍,他們還能算游俠嗎?頂多只能對付些花拳繡腿的阿貓阿狗! 扶蘇對游俠并不反感,游俠也算是一類修行者,只不過他們大多是以習武方式鍛煉體魄而已。 當然,游俠之中還有許多渾水摸魚的小混混,他們游手好閑、不思進取,時常結伴興風作浪,橫行鄉里,這樣的風氣一旦起來,當地官府很難約束他們。 即使眼下的情形和前世不太一樣,扶蘇還是有些擔心荊軻會不會有行刺嬴政的想法。 前世他父皇遭遇了好幾次刺殺,興許就是因為這樣,父皇后來才會變得多疑易怒。 扶蘇頓了頓,含笑邀請道:“諸位壯士不遠千里來到咸陽,何不多留數日,再過兩日,北市的玉瓊樓可以重新開宴了,我請諸位去玉瓊樓嘗嘗今年新釀的酒,保證比你們喝過的所有酒都烈?!?/br> 太后逝世宮中只需禁絕宴飲百日,百日之后該吃吃該喝喝、該嫁娶嫁娶。 如今轉眼已是深冬,宮中馬上該解禁了,隸屬于少府衙門的玉瓊樓自然也要重新接受各方預訂。 提到酒,荊軻一直平靜無波的目光動了動,多看了扶蘇一眼。 不得不說,這位秦國公子年紀雖小,長相氣質卻都很不一般,渾身上下有一種叫人很愿意親近的親和力。 他與你說話的時候,你會覺得他的話句句都誠摯得很,打心里不想拒絕他。 哪怕對扶蘇的邀請有點心動,荊軻還是沒開口,只等高漸離作答。 燕太子丹聽扶蘇這么說,也積極加入到邀請行列。 別人不遠千里護送他兒子過來,他怎么能讓人直接回去?他也贊同扶蘇說的上玉瓊樓吃酒,不過不能讓扶蘇請客,錢當然是他來掏! 燕太子丹說道:“扶蘇說得對,幾位壯士切莫急著離開?!?/br> 高漸離聽燕太子丹盛情邀請,終是應了下來,一行人暫且在咸陽住下。 扶蘇起身離開燕太子丹的住處,等走出一段路,他吩咐隨行的王離:“你挑幾個身手好的人盯著那幾個游俠,記得不要讓他們發現,務必要注意他們有沒有什么異動?!?/br> 雖然燕太子丹似乎沒有設法讓荊軻去見嬴政的想法,可他不能確定他們會不會私下行動。 要知道嬴政不時也會微服外出,說不準這次不是以獻城為由來刺殺了,而是藏在暗處伺機下手。 荊軻敢于在守衛森嚴、百官在場的情況下行刺他父皇,說明荊軻膽識過人,絕對干得出在咸陽刺殺他父皇的事! 不管荊軻這次來咸陽有沒有刺殺計劃,讓人盯著點準沒錯。 王離剛也打量過荊軻幾人,知道他們必然身手不凡,聽扶蘇這么吩咐,他立刻應下。 他老爹王賁如今又蹲到了燕國邊境去,偶爾也曾和他提及燕國的情況,知道燕國游俠輩出,個個都武藝高超,而且任俠仗義,信奉“士為知己者死”那一套—— 只要認定了某件事,他們連自己的命都能不要! 這樣一群人,對于講究律法和制度的秦國來說是異類,也是各地的重點盯梢對象。對于地方官來說,基本上盯好這類人,當地的治安就能改善很多! 相反,如今的燕國就是游俠們的樂土,他們可以自由發揮自己的武藝,每日或結伴飲酒或行俠仗義,日子過得好不快活。 現在這么幾個燕國游俠來了咸陽,當然得好好盯著,免得他們做出什么不該做的事。 王離領命而去,扶蘇則進宮求見嬴政,和嬴政說起這事兒。 嬴政聽扶蘇說派人去盯著荊軻了,好整以暇地倚在憑幾上說道:“你覺得他們敢在咸陽做什么?” 他們秦國可不是游俠撒野的地方,普通百姓沒有官方憑證連本郡都走不出去,去鄰郡串個門那都是犯法的,更別說什么使劍耍槍。 扶蘇一時沉默。 他與嬴政坦白前世之事時刻意避開了中間許多東西,自然也沒提及燕太子丹與荊軻密謀刺殺嬴政的事。 他現在總不好說他不僅看到了最后的事,前頭發生的那些他也一清二楚。 扶蘇答不上,老老實實地不吭聲。 嬴政見狀眉頭一動,手指輕輕在扶手上敲了敲,問道:“莫不是你又夢見了什么?” 扶蘇猶豫了一會,還是把自己所知道行刺始末給嬴政講了。 那會兒他沒有親眼看到行刺過程,都是燕國被滅之后才聽人說的,具體是不是這樣他也不知道。 對涉及征戰六國的東西扶蘇一向秉承著能不干涉就不干涉的原則,一來他不算精通兵法,年紀也還太??;二來他怕影響到最后結果,因果這東西很難預測,有時哪怕是自認為有益處的做法也會帶來不好的后果。 而且兵權這東西,父皇沒打算給,他絕不能去沾。 只是荊軻之事涉及到嬴政的安危,他不能再瞞著。 嬴政聽完,瞧了扶蘇一眼,淡淡說道:“我知道了?!?/br> 嬴政沒和扶蘇繼續聊這個話題,更沒提自己有什么打算,只讓扶蘇忙自己的事去。 等扶蘇離開了,他起身走到掛起來的輿圖前定定地注視著上面的燕國,這個位置北通遼東,南連海岸,雖氣候苦寒,卻多俠義之士,會出個荊軻那樣的勇武之人并不奇怪。 燕太子丹會逃回燕國密謀刺殺他,這事也是可能的,畢竟燕太子丹這人本身就是燕人脾氣,見勢不對會打刺殺他這種孤注一擲的主意也很正常。 那種情況下他要是沒有提防,說不準還真會被燕太子丹得逞! 既然在扶蘇“夢里”荊軻沒成功,那么后續的事即便扶蘇不說嬴政也能推測出來。 荊軻一死,燕太子丹肯定也活不了,他肯定會派人直接攻下燕國,要燕人為他們所做的事付出足夠大的代價。 現在燕太子丹沒籌備刺殺行動,他們倒是少了個攻打燕國的正當理由。 不過,扶蘇還提到一點,荊軻帶來的不僅有用來藏匕首的輿圖,還有樊於期的腦袋! 樊於期可是秦國逃將,燕國窩藏他是什么居心? 嬴政微微地笑了笑,頗為愉快地叫人飛鴿傳書給王賁,讓他聯絡潛伏在燕國的細作秘密查探樊於期下落。 如果找到了,先別急著逮回來,回頭糧草到了直接打過去搜人就好。 要是沒找到也別猶豫,還是直接打過去!什么證據不證據的,等把燕國和樊於期一起滅了,那不就證據確鑿了? 嬴政之所以還讓王賁聯系細作好好找找,不過是因為燕國冬天太冷壓根不適合行軍,還是等天氣暖和些再打比較好。 既然有了攻燕的打算,嬴政很快又忙碌起來,叫人宣王翦過來商量這事。 這么多場仗打下來王賁的表現可圈可點,不過嬴政心里還是更信任王翦的能力,想讓王翦過去坐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