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扶蘇一本正經地解釋:“沒了那玩意,它吃了睡睡了吃,不會再想別的,長起rou來會快一些?!?/br> 朱小六沒聽說過這種說法,但扶蘇這么說,他也就信了。不必扶蘇吩咐,他已經麻利地叫人逮起第二頭小豬,一臉恭敬地請李由繼續動手。 眾目睽睽之下,李由對這批新到的豬仔進行了慘無人道的閹割,還按照扶蘇的要求,一批去了蛋,一批去了根,一批蛋和根都去了。 據扶蘇說,這是要通過這一年的分批養殖,觀察一下哪一種閹割方法最好用,閹出來的豬最壯! 李由給最后一只可憐的小公豬去掉蛋蛋時,表情已經徹底麻木了。他把刀交還給旁邊的人,才注意到周圍許多人看向他的目光充滿敬畏。 男人們都覺得下半身隱隱作痛,女人們都覺得李由這小郎君小小年紀,下手竟這么又準又狠,也不知是誰家兒郎! 扶蘇耐心地旁觀完全程,拉著李由的手感激地道:“師兄刀法果然了得,到后面那些小豬都不叫了?!?/br> 李由:“…………” 他一點都不想要這種了得的刀法! 小公豬都閹割完了,扶蘇讓朱小六和管事一起把豬仔分給前來領小豬的莊戶。不少人都是夫妻倆一起過來的,一人歡歡喜喜地抱了一只往回走,口里還不忘小聲討論起李由來—— “那小郎君俊是俊,就是面色太冷了,瞧著有點嚇人?!?/br> “是啊,和公子不一樣,公子看著就讓人覺得親近?!?/br> “剛剛他切小豬的子孫根切得那么準,太殘忍了,他上哪學的?” “可能京城流行這樣養豬?城里人的事,說不準的?!?/br> 李由耳力好,把逐漸走遠的莊戶們的對話都聽得一清二楚。 他有些無奈地看向扶蘇。 不知扶蘇哪聽來那么多稀奇古怪的東西,前頭叫人收糞也就罷了,如今竟還研究起公豬的閹割之法來! 扶蘇也察覺其他人看向李由的目光有些古怪,不過事情都干完了,再糾結也沒什么用處。他裝作不知道自己坑了李由一把,泰然自若地回莊子里去了。 不管是大糞肥田還是閹割公豬,都不是一時半會能看到成效的事兒,學宮培養人才更是得把目光放長遠些。 要辦的事都安排下去了,扶蘇便專心研讀嬴政送來的第二車書,琢磨著怎么給嬴政寫讀后感。 扶蘇沒把李由閹豬的事放在心上,外頭卻逐漸傳開了李由的威名,說他一個手起刀落,豬仔連叫都不敢叫,子孫根就落地了!連帶地,公豬閹割后能長得肥大之事也傳了開去。 沒過多久,咸陽那邊的人都聽說了這么一件事:李斯的兒子李由有一手閹豬絕活,一刀下去,公豬的子孫根馬上斷得干干凈凈! 聽人說,李由是認為沒有子孫根的公豬不會飽暖思yin欲,所以能一門心思長rou,這才勸說公子扶蘇對小公豬們痛下毒手。 什么?主意是扶蘇出的? 不可能!扶蘇才幾歲?哪懂得這些??! 這肯定是李由的主意!如果不是的話,那就是李由他爹李斯! 畢竟,李斯是楚國人,不是大秦人,說不定楚國就是這樣養豬的呢? 倘若只是這樣的閑話,那傳了也就傳了,沒什么大不了,偏偏傳言這種東西最可怕的地方就是它自己能生出千變萬化來。 有好事者就按照閹了的公豬能長膘這種說法,評價起宮中那些肚滿腸肥的宦官來。還真別說,除卻那些要干苦活的,能爬到頂上去的那些個閹人還真都長得白白胖胖! 不少人便暗自嘲笑他們是“閹了的公豬”。 朝中有個閹人名叫趙高,因為被嬴政直接相中,破格被提拔為中車府令,管著車馬交通事宜。 因為這些屬于外事,趙高時常要與外臣打交道。很多官員認為他年紀輕,又是閹人,言語間不免有些輕慢。 趙高面上賠著笑,心里卻把這些人都記了一筆。該低頭時且低頭,將來如何誰又知道?說不定將來某一天,這些鼻孔朝天的家伙一個兩個都要來討好他! 閹人一向是敏感的,最近趙高感覺旁人看他的目光有些異樣,有時還兩兩湊在一起嘀嘀咕咕,眼神里還流露出他很熟悉的嘲諷。 趙高按兵不動地叫人去打聽了一番,很快知道是怎么回事:好你個李斯,平時看你對我們客客氣氣,沒想到私底下竟這么埋汰人! 李由那小子毛都沒長齊,又沒養過豬,從哪聽說閹了豬能讓它長膘這種話? 這肯定是李斯教的??! 枉他覺得這么多朝臣之中,李斯還算是對他們這些中人沒什么偏見的,原來李斯只是會裝而已! 真是豈有此理! 他是長膘了又怎么樣?長膘難道就是因為他被閹了?他只是天生易胖!而且,他也只是稍微壯碩了一些,干起活來還是很靈便的! 趙高惡狠狠地在心里記了李斯一筆,順便把李由也記上了。 扶蘇不知道閹豬的事還能隔空對胖閹人造成打擊。這天清早他早起和李由練完劍,日常帶著懷德出去溜達,學宮那邊已能聽見朗朗讀書聲,可見學宮的教學工作已經小有成效。 扶蘇對此很滿意,正要折返,卻見一個布衣少年立在不遠處,面龐秀美,乍一看會錯認成女孩兒。 扶蘇見對方姿容不俗,偏又面生得很,不由好奇地上前問:“這位哥哥是想去學宮求學的嗎?” 布衣少年見扶蘇身后跟著不少人,其中還有個閹奴,已猜出扶蘇的身份。 聽扶蘇張口就喊哥哥,布衣少年莞爾。他說道:“不是?!?/br> 他從小有名師教導,還瞧不上秦國這亂七八糟的小小學宮,只是有事來秦國一趟。他聽人說秦國效仿稷下學宮建了個“大秦學宮”,才特意繞過來看看。 布衣少年補充了一句,“我并非秦國人?!?/br> 哪怕布衣少年態度還算謙和,扶蘇仍是看出了他對學宮的不屑。 扶蘇沒惱,他知道比起稷下學宮,他們這大秦學宮確實很小兒科,有名的學者沒請來幾個,教授的內容也很淺顯。 不過,還沒學會走的人,難道能直接學跑? 等他們踏踏實實地學會了走,以后自然能跑起來。 “我沒出過秦國,不知道你們的先生平時都給學生教些什么、讓學生讀什么書?!狈鎏K誠懇地邀請道,“如果哥哥不嫌棄的話,不如到我家中小坐,與我說說這些事?!?/br> 布衣少年見扶蘇那張小臉上滿是認真,心中的輕慢散了大半。思及自己此行的目的,他考慮片刻,點頭說道:“也好,那就叨擾了?!?/br> 作者有話要說: 扶小蘇:開始養豬.jpg 扶小蘇:等等,這人好像不一般! * 注:關于趙高有沒有那玩意,在這里他是沒有的!至于歷史上有沒有,我沒見過不曉得?。ú?/br> 作者尊重讀者的觀點,也請請尊重作者的選擇,不必反復刷屏提出不同的觀點。 小說并不是歷史,而且古今都有很多野史傳奇表示他是太監,這里只是選用其中一種說法而已。 至于說東漢才有閹人,《史記》就寫呂不韋讓嫪毐詐腐,送到太后身邊,既然宮里沒有閹人,為什么要特意強調詐腐? 當然,也可以說《史記》不真實,但還是那句話,尊重彼此的觀點,這只是玩個梗而已,反復刷屏沒意思。 第11章 口授 兩人一路往回走,又遇到不少早早進山打柴、下地勞作的村夫,他們見了扶蘇都是滿臉笑容地問好。 經過數月相處,大多數人都已不那么畏懼扶蘇身邊跟著的那些侍衛,對扶蘇都極為喜愛,還有人提著在山里逮的肥兔子問扶蘇要不要吃。 扶蘇婉拒了村夫們的好意,與他們閑談幾句才彬彬有禮地分別。 布衣少年一路跟到別莊,心情越發凝重。 來云陽縣后,他聽說過不少關于扶蘇的事,知道這位秦國公子在云陽很得民心,任誰提起來都是交口稱贊。 他曾聽聞秦王嬴政能禮賢下士,每每有能人志士來投奔秦國,嬴政都與對方同車出游,效仿對方的衣著打扮,配合對方的飲食習慣,可謂是把禮遇賢能做到了極致。 如今秦廷之中不乏有東方諸國前過來的人,大多都身居高位或者受到優待。 回想起自己來秦國前的種種見聞,布衣少年心中沉重。 不管是做戲也好、隱忍也罷,至少秦王父子的姿態都擺得很好,東方諸國國君橫征暴斂,貴族驕奢yin逸,百姓苦不堪言,有志之士慘遭迫害,有才之人不得重用,小人與蛀蟲反而混得如魚得水。 難怪秦國日益強盛,令東方六國寢食難安! 布衣少年隨著扶蘇進入別莊,見莊內一切都很尋常,不見特別之處,看向扶蘇的目光越發復雜。 扶蘇引著布衣少年到他平時讀書的小亭中。 亭子中間鋪著張普通竹席,上面擺著張十分尋常的書案,旁邊擺著個半舊的火爐,冬日拿來生火取暖,如今則是用來煮茶。 踏上修行之路后,扶蘇沒養成別的喜好,倒是喜好上了飲茶,年前他曾命人南下尋茶,近來才有人快馬送了一批茶葉回來。 茶葉按照他的喜好炒制過,泡出來的茶水清冽漂亮,茶香裊裊,聞著叫人平心靜氣。 明明這亭子里沒什么昂貴的東西,扶蘇往那里一坐,卻讓布衣少年感覺整個院子都不一般。 他往亭外看去,只見對側的屋子里滿滿當當擺著幾架子書簡,數量多得讓人心驚,倘若讀書人見了肯定恨不得扎根在里面。 單憑這一屋子書,這別莊就很不得了了。 布衣少年夸了一句:“公子有乃父之風?!?/br> 扶蘇不意外少年知道他的身份,畢竟云陽縣十里八鄉的人如今基本都認得他。他問道:“還沒請教哥哥名諱?” 布衣少年道:“鄙人姓張,單名一字良,新鄭人士?!?/br> 扶蘇雖不曾聽過張良之名,不過新鄭是韓國國都,從張良的風姿氣度來看,顯見不是普通人。 他記得韓國國相亦姓張,家中五世相韓,心中有了猜測,卻也沒多問。 扶蘇含笑說道:“原來是張兄?!彼H自給張良遞了一杯茶,“這是我托人去尋來的一種茶飲,張兄喝著看看可還喜歡?!?/br> 張良也不拒絕,端起茶飲了一口。此茶入口雖有些微苦,待苦意散去后卻漸漸能品出些甘甜來,感覺心中的悶意頓時散了大半。 張良夸道:“這很不錯?!?/br> 扶蘇便順勢問起韓地治學之事。 這點小事叫人去新鄭一打聽就知道,張良倒也不瞞著。 他祖父輔佐三代韓王,他父親也曾兩代為相,算起來他們張家確實五世為相,家世在韓國不可謂不顯赫。 他有這樣的出身,自然是從小有名師教導,年紀稍長一些便讀遍各家學說。 這次他以外出游學之名來秦國,實際上是想來找一個人:韓非。 張良讀了韓非寫的書,大有所得,只恨韓王對韓非這個弟弟不太喜歡,從來都不打算重用韓非,韓非寫的文章也沒全部留存下來。 這次韓非出使秦國,張良感覺韓非要么從此效力于秦廷,不再返回韓國;要么不被秦廷信任,身死他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