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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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紹生生挨了三十棍,被打掉了半條命,昏睡了大半天,才艱難的睜開眼睛。 裴大郎守在弟弟床前,見他醒了,目光僵直的看他一眼,卻連笑都擠不出來了。 裴紹見了他,心頭微安,清了清嗓子,沙啞著聲音,迫切道:“大哥,清嵐呢?她還好嗎?” 裴大郎眼底難掩失望,冷冷道:“你鬧出這么大的事情來,醒過來之后不問家人,不問母親,只知道問你的清嵐?” 裴紹先是一怔,旋即意會到了什么,忍著心痛,顫聲道:“母親她,她……” “她死了!”裴大郎道:“你滿意了?” 裴紹呆滯幾瞬,眼淚大滴大滴的涌了出來,他伏在塌上,失聲痛哭,一下接一下的捶打著床邊。 裴大郎目光痛恨的看著他,道:“哭完了嗎?現在,你可以問問你的清嵐怎么樣了?!?/br> 裴紹的眼淚幾乎停不住,乞求的看著他,道:“大哥,清嵐她……” 裴大郎扯出一個笑來,惡狠狠道:“也死了!” “不!”裴紹發出一聲悲鳴:“你在騙我,你一定是在騙我!” “來人!”裴大郎站起身,冷笑道:“把夏清嵐抬進來,叫她好好跟六少爺雙宿雙飛!” 第115章 土豪,我們做朋友吧15 裴紹渾身僵滯的看著兄長,眼淚不住地流了下來,裴大郎冷冷的看著這一幕,在他所表露出的痛苦中,得到了某種宣泄性的滿足。 從小到大,這個弟弟都是聰明的。 他會聽從父母的吩咐,好好讀書,會聽從兄長的安排,恭謹而又謙和,裴家那么多子弟中,他最得裴老夫人歡心…… 裴大郎大他幾歲,對待這個弟弟,甚至于有一種父親對兒子的殷殷盼望,可也正是因為這緣故,現下見弟弟捅出這么大的簍子來,他才更覺得痛心失望。 “母親死了,你明白這是什么意思嗎?!她帶著所有人的鄙夷和輕蔑,被裴家的家法處死了!她是被父親休棄的女人,也是不被母家接納的女人,我們身為人子,甚至連一場像模像樣的喪儀都沒辦法給她!而這一切,都是因為你的愚蠢!” 他近乎仇視的瞪著裴紹,一字字道:“你知道別人都是怎么議論母親,議論你,議論裴家的嗎?你知道父親迫于朝野紛議,已經主動上表辭官嗎?你知道五娘的夫家送還婚書,廢棄了那樁婚事嗎?!” “你什么都不知道!”裴大郎喘著粗氣,一拳打在裴紹臉上:“你他媽的,只知道你的狗屁清嵐!” 裴紹生生挨了他一拳,受力的牙齒都在作痛,只是這時候,精神和情感上所帶來的痛楚,遠勝于那一拳所帶來的觸覺。 他低下頭,眼淚不受控制的往下流淌,愧疚、悔恨和自責像是嗜血的螞蟻,爬滿了他的心窩,幾乎要把他的心臟蛀空。 “對不起,大哥!對不起!”裴紹顧不得幾乎失去知覺的下半身,更不想去擦拭流出嘴角的血沫,他幾乎是爬著滾下了床,跪在裴大郎面前,痛哭悔恨道:“都是我的錯,都怨我……” “當然怨你!”裴大郎心頭恨極,一腳把他踢開:“天下女人那么多,你為什么非要去搞自己的表妹?!即便是搞了,你把她帶回來,跟老夫人說一聲,給個名分便是,為什么非要殺人,非要把事情鬧大?若非有你這個引子,母親又怎么會做下那些事!” “大哥,我錯了,我錯了!可是我那時候真的沒有辦法??!” 裴紹嚎啕痛哭,哽咽道:“清嵐是我的表妹,是母親的侄女,舅母逼到門前,叫我給清嵐一個名分,我怎么可能叫她做妾?” 裴大郎一腳將他踢開:“既然你知道自己擔不起這個責任,為什么要去招惹夏清嵐?!” 裴紹硬挨了沈家三十杖,本就身受重傷,現下被他踢出幾步遠,便覺五臟絞痛,劇烈咳嗽幾聲,忽的吐出一口血來。 裴大郎心中氣恨,但這畢竟是一母同胞的弟弟,怎么也不可能真的坐視他死,叫了人來將裴紹攙扶起,挪回床上,請太醫來看過之后,方才屏退眾人,低聲詢問道:“六郎,此處只你我兄弟二人在,你跟大哥說句實話,你與母親商議下毒之事時,母親可曾說過要給老夫人下毒?” 裴紹不意他會這樣問,怔了一下,才搖頭道:“沒有。母親沒有提過,我們只說要毒死沈蘅,拿到她的嫁妝,而老夫人……母親根本就沒提過?!?/br> 裴大郎眉頭擰個疙瘩,不知想到何處,忽的冷笑起來:“六郎,這里邊兒的水,可不是一般深?!?/br> 裴紹察覺他話中深意,悚然一驚:“大哥,你是說,給老夫人下毒的人并不是母親?!” “事發之后,母親只承認給沈蘅下毒,對給老夫人下毒一事,卻抵死不認,再后來,老夫人問罪于你,她才主動承擔下來?!?/br> 裴大郎面籠寒霜,目光陰鷙道:“最開始的時候,我以為母親是覺得意圖毒死老夫人的罪名太大,她承擔不起,所以才一力否認,只承認意圖害死沈蘅,但是事后再去思量,才發覺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裴紹目露疑惑,裴大郎則道:“母親跟老夫人有什么矛盾?無非就是為了錢和權。老夫人七十了,就算身體硬朗,她還能活幾年?更不必說她上了年紀,精力大不如前,雖然還執掌權柄,但這兩年卻慢慢開始下放了。至于錢——” 他垂眼去看弟弟,冷哼道:“只要弄死沈蘅,拿到她的嫁妝,誰還在乎老夫人那點私房錢?母親又何必擔著那么大的風險,去毒死老夫人,給自己添麻煩!一個沈蘅死了不打緊,裴家能遮掩的下去,但沈蘅跟老夫人一起死了,死前的癥狀又完全一樣,母親這是唯恐別人發現不了她嗎?!” 裴紹的神情慢慢凝滯起來,細細回想昨日之事,他心頭忽然浮現出一個有些可怕的猜想:“難道,難道說……” “昨日之事,誰獲利最大?有誰既能煽動府外風云,又身處府中,能悄無聲息的在老夫人的膳食中下毒?” 裴大郎目光森冷:“還不是你眼里那個又蠢又傻,跟面團一樣的原配沈蘅!” 裴紹崩潰了,語無倫次道:“怎,怎么可能是她?這怎么可能?” “為什么不可能?你以為全天下人都是傻子,就你一個人最聰明?” 裴大郎斜了弟弟一眼,道:“我問了母親身邊的嬤嬤,老夫人壽宴前沒幾日,母親去向沈蘅討要錢財,她態度便異常強硬,硬是逼著母親寫了那張欠條,而從前,這種小事她連問都不會問的,你敢保證你跟夏清嵐私通的事情,她一點都沒有察覺?” “你想毒死沈蘅,結果毒藥卻同時出現在了沈蘅和老夫人的膳食里,你能說除了你和母親之外,家里沒有人察覺到你打算毒死沈蘅這件事?毒藥傷身,卻控制著劑量,不會致命,既能留著老夫人,給予母親雷霆一擊,又不至于傷到她自己的身子,除了沈蘅自己,還有誰會做的這般縝密慎重?!” “真沒看出來,沈蘅素日里唯唯諾諾跟個面團似的,居然能不動聲色的做出這么一局棋,既坑死了裴家,也坑死了夏家,還順帶著把你和夏清嵐埋了進去?!?/br> 裴大郎似乎心有所感,面色感嘆,搖頭道:“這才是能做當家主母的女人,可笑你不知珍惜,只知道跟夏清嵐吟風弄月,最后活生生把自己給作死了!” 裴紹滿臉驚詫的聽裴大郎說完,覺得像是經歷了一個詭譎異常的夢境,他難以想象,自己看不起的枕邊人竟會有這樣狠辣的心思,不聲不響的布置好羅網,將那些意圖坑害她的人一網打盡。 走到這一步,母親死了,清嵐死了,裴家與夏家顏面掃地,父親被迫辭官,自己也落得這下場,而她自己呢,卻在世人同情而憐憫的目光中,帶著兩個兒子和大筆嫁妝返回娘家,要不了多久,或許就會再度出嫁,繼續她平和富足的人生。 裴紹抓著自己的頭發,簡直要發瘋了,他眼珠咕嚕嚕的轉著,暴怒的咒罵道:“沈蘅這個賤人!賤人!她居然敢這么對我,該死,該死?。?!” 裴大郎一巴掌扇在他臉上,冷冷道:“你清醒一點好不好!現在再說這些,有用嗎?!” “大哥!我們把這些告訴老夫人!” 裴紹抓住裴大郎的手臂,咬牙切齒道:“不能就這么放過那個賤人!還有裴啟和裴章,他們都是我的兒子,是裴家的子孫,怎么能跟著沈蘅走呢!” “你以為老夫人會相信我們?” 裴大郎冷笑道:“事情已經過去了,結果存在于每個人的心里,沈蘅快刀斬亂麻,只花了半天時間,就了結掉一切,現在再想翻案,晚了?!?/br> “至于那兩個孩子,”他哼道:“你回想當日他們所說的話,像是不懂事的樣子嗎?他們是鐵了心要跟沈蘅走了,向父親要了文書,就是防著你事后后悔,再拿父子情分要挾!他們防備你都防成這樣了,你覺得這倆孩子你還拉攏的過來?趁早算了吧?!?/br> “哈,哈哈哈哈!”裴紹聽得呆滯,眼淚順著眼眶滴到了被褥上,不知想到什么,忽然間笑了起來。 他顧不得身體的疼痛,拍著床,笑的異??鋸垼骸昂冒?,真好!他們都是聰明人,只有我傻,被他們玩的團團轉,還覺得自己聰明!” 裴紹在笑,但聲音里卻只有凄涼,笑到最后,又哭了起來:“是我蠢,是我有錯,他們為什么不沖我來,反而要害死母親和清嵐?為什么???!” 他嚎啕痛哭,好像有人用正將他的心臟搗成泥,痛不欲生之下,要流盡一生的眼淚。 裴大郎靜靜的看著弟弟,等他哭累了,這才道:“母親已經死了,夏清嵐也死了,裴家名聲像臭水溝一樣。你如果是個男人,就站起來重振家聲,至于那個沈蘅……” 他眼底兇光一閃即逝:“也未必沒有收拾她的辦法!” “大哥說得對!”裴紹眼眶赤紅,恨聲道:“總有一日,我要沈蘅為此付出代價!” …… 裴家的日子不好過,夏家也好不到那兒去。 夏夫人有三個女兒,長女為貴妃,二女兒嫁入高門為婦,小女兒便是夏清嵐,偷□□發之后,被夏老夫人下令處置了。 夏家的女兒能做裴家主母,門第自然不低,只是比起裴家那樣的頂級士族,卻還差了一點火候。 夏貴妃入宮之后極得圣寵,依仗著皇帝威勢,時常慢待皇后和太子妃,御史也曾風聞上奏,只是都被皇帝給擋回去了。 這無疑縱容了夏貴妃的膽子,沒過多久,竟然參與到賣官鬻爵上邊去了,更要命的是,被她保舉的官員貪污受賄,壞了一條河堤,江南發水,淹死了無數百姓。 這就捅了馬蜂窩,朝臣們聯名上書,要求處死妖妃,以正視聽。 皇帝舍不得愛妃死,便折中了一下,送夏貴妃出家,以此平息眾怒,如此過了一年,見外邊兒風聲小了,又重新給接回宮,再度封為貴妃。 他這么干,朝臣們當然是要罵的,罵皇帝,更罵夏貴妃,連帶著夏貴妃的母家,也被噴成了篩子。 夏家也算是高門,就因為出了一個夏貴妃,家里邊兒的女兒都沒人敢娶。 夏家二娘到了歲數,也該說親了,夏夫人著人去打聽,別人嘴上應了,實際上卻沒有任何動作,她心里明白,但也架不住覺得委屈,進宮去探望長女時,便把這事兒說了。 夏貴妃知道meimei如此,是受自己拖累,滿口應承此事之后,轉頭就去找皇帝做媒,將二妹嫁入頂級士族鄭家去了。 鄭家是皇太后的母家,又是清流士族,鄭三郎也是一表人才,說是滿建康最好的夫婿,也挑不出什么錯。 夏家得了這樁姻緣,自是滿心歡喜,但鄭家人可就要罵娘了。 媒是皇帝做的,實在沒法推拒,而這個新婦人選,也著實沒法昧著良心說好,到最后,鄭家也只能滿心不快的應了這樁婚事。 夏二娘是有些心高氣傲的,嫁進鄭家之后,也總愛擺譜兒,仗著有個貴妃jiejie撐腰,跟婆母鬧的不甚愉快。 鄭夫人跟她吵過一回,轉頭就被夏貴妃叫進宮里,甩了臉子看,歸府之后,活生生氣出了一場病來。 無論在哪兒,婆媳關系都是一大關,好好攏著丈夫,他都會偏向自己親媽,夏二娘這樣目中無人,鄭三郎又怎么可能站在她那邊兒? 夏二娘跋扈,鄭三郎自然不愛理會她,夫妻情分單薄,成婚幾年,也沒個消息傳出來。 裴家的事情一鬧起來,鄭夫人就察覺出不對勁兒了,待得知夏清嵐和夏夫人辦的那些糟污事后,高興得差點一蹦三尺高,強忍著欣喜,哆嗦回到家,就把事情給自家老太太講了,轉身就叫了丈夫和兒子來,寫了和離書給夏二娘。 看看你們夏家都養了些什么女兒——做jian妃魅惑君上的,做惡婦意圖毒死兒媳婦和婆母的,還有未婚先孕跟表哥偷情,想毒死原配自己上位的,嘴里挨著數一遍,都覺得精彩連篇。 有這么多先例在,就是皇帝,怕都不好再說什么。 夏二娘沒有生育,跟婆母和太婆婆處的也一般,又有夏家女的優良傳統在,鄭家一封休書遞過去,連人帶嫁妝,迫不及待的清出了門。 夏二娘是哭著回去的,邊哭邊詛咒夏清嵐,也詛咒鄭家人,見了夏翰和夏夫人,便跪求他們為自己做主。 這兩夫妻正是焦頭爛額的時候,哪里顧不得上她,只是見女兒如此,終究也覺得可憐,吩咐人將她送下去好生安置,又備了厚禮,往鄭家去說情。 鄭家送走了掃把星,恨不能接連放三天鞭炮,哪里會再接回去,連門都沒叫進,就直接把人給打發了。 短短兩日功夫,夏翰跟夏夫人體會遍了人情冷暖,歸府之后,見到泫然欲泣的二女兒,不約而同的嘆口氣,無力的軟在了座椅上。 事情的轉機,出現在裴老夫人壽宴的第二天晚上。 燕瑯離京在即,卻接到了來自宮中的旨意。 夏貴妃邀請她進宮一敘。 作者有話要說: 評論抽人送紅包~ ps:突然發現有五十萬字啦 第116章 土豪,我們做朋友吧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