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小姐的話里帶了滿滿的惡意。何秀婉有點難以置信，喻小姐可是京城的大家閨秀，怎么竟會這樣？她只當沒聽見，道：“您不想做是嗎？那行，這右側都是高檔的胭脂水粉，您等著，小婦人立刻叫人來領您去看看?！?/br>
    邊上本就有丫鬟跟著，何秀婉此刻聲音并不小，一聽見后立刻便有兩個丫鬟都跑了來。畢竟喻小姐是未來的王府側妃，能討好她于日后前程可是有極大好處的，兩個丫鬟頓時擠作一堆。

    “小姐，是安王府的丫鬟！”喻小姐的丫鬟低聲道。

    喻小姐微愣之后便滿心惱怒，低聲呵斥道：“滾開！”嚇得兩個小丫鬟一呆，愣愣讓到一邊后，她瞪著何秀婉片刻，終于道：“何姑娘還真是好手段！只也不知道你做到這般，你那相公知也不知？若是知道，想來不會……”

    “知什么？不知什么？”一道輕柔又冰涼的聲音打斷喻小姐，是文若霞從后面宅子過來了。

    喻小姐扭頭看她一眼，面上鄙夷不減反增：“呵，跟你有什么關系？怎么，我如今還不是安王側妃，管不得你，難不成還要被你管？”

    文若霞冷冷看她，沒對她的話有任何回應，只是拉了何秀婉的手道：“秀婉，聽說美人館進了好些口脂來，你幫我挑兩個適合我的?！?/br>
    何秀婉點頭，抬腳便要走。

    這喻小姐簡直像是瘋子。她實在是不愿意接觸了，左右安王并不喜歡她，便是這般慢待一二，想來也不會出事。

    喻小姐卻很憤怒于兩人的態度，安王不給她臉就算了，難不成人人都敢不給她臉了？

    她低聲卻快速的道：“呵，叫的這般親熱，竟是好姐妹嗎？好到伺候一個男人的程度？呵，還真是……呃，啊——！”

    響亮的一巴掌。

    原本熱鬧的大堂一瞬間安靜，當看到是喻小姐捂著臉，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樣瞪著文若霞后，大堂內可以說是鴉雀無聲了。好些人都甚至恨不得能原地消失，好避開這樣的場面。

    文若霞的聲音連一絲波動都沒有：“喻小姐，你剛剛說了什么，你再說一遍?！?/br>
    喻小姐長這么大，這還是第一次被打，還是打的臉，還是在大庭廣眾之下！她的理智已經近乎消失，然而卻依然沒敢當著眾人的面說出剛剛的那番話。怕姜小五是一方面，以她的身份不該說出那種話是另一方面。

    但這樣的一口氣，她卻是無論如何也咽不下去的。只是還不等她開口，文若霞就已經卷起了袖子，雪白的手臂就那么露了出來?？v然屋里大多是女客，但女子的胳膊，可不是能這般大庭廣眾下露出來的。

    在喻小姐的震驚目光下，文若霞淡淡道：“不服氣是嗎？想跟我打一架嗎？來啊，看看這一架打完，是我丟臉還是你丟臉?！?/br>
    當然是她丟臉！

    她可是兵部侍郎的嫡長女！她可是未來的安王側妃！跟文若霞這種注定了不可能有名分的上不得臺面的侍妾打到一起，那她是真正別要臉了！

    可……看著文若霞身側的兩個丫鬟，再看何秀婉周小如也都站在一邊，便是她叫下人動手也占不到好！

    喻小姐死死咬著牙，幾乎是把憋屈和血吞回了肚子里。等著吧，等她進了安王府，她不把文若霞這賤人大卸八塊她就不姓喻??！

    喻小姐被氣走了。

    文若霞這才放下袖子。

    因一樓大堂和美人館最早在鎮上時候一樣，設立有桌椅茶水點心供人休息或者咨詢，今兒來美人館的并沒有其他皇子的家眷或者是真正位高權重人家的女眷，今兒來的除了普通富戶還候在外面等下一批進外，便都是或多或少和安王府有點兒關系的。因此文若霞這邊放下袖子往旁邊一看，立刻就有人起身給讓了座位。

    何秀婉也跟著坐在了一邊，雖然剛才她也憤怒到不行，但若是沒有文若霞幫著出頭，她也只能忍了?？晌娜粝歼@么做，她第一時間卻顧不上感謝：“文小姐，您何必得罪她，日后她進了安王府，定然會找你麻煩的！”

    即便沒有接觸過高門大戶的生活，但想也能想到，像姜小五那樣的男人，他的心是不可能一直停留在一個人身上的。文若霞目前是除了他的一點寵愛便什么都沒有了，來日若是失了這點寵愛，她拿什么跟喻小姐那樣的身世背景做對抗？

    甚至于今天，喻小姐可是圣旨賜婚的未來安王側妃，文若霞這般說打就打，安王會不會生氣？哪怕他不生氣，還有皇上呢，還有喻大人呢！何秀婉想著，臉色便白了，她焦急的要拉文若霞起來：“快，文小姐你這就回安王府去，這就把事兒告訴安王，請他護你！”

    看著何秀婉著急的模樣，文若霞心中微暖，但卻笑著搖了搖頭，反手握住何秀婉的手，安撫的輕輕拍了拍：“秀婉，別緊張，沒事的?！?/br>
    真的沒事嗎？

    何秀婉并不能放下這心。

    文若霞再次保證，語氣堅定：“秀婉你放心，真的沒事?！?/br>
    今兒她鬧了這一出，的確會很快就有人把這消息送進宮，送到皇上和皇后的面前。只不過……文若霞很清楚，這就是姜小五想表露給那兩人看的，他不過是個沉迷于美色，為了她這美色可以什么都不管不顧的人。這樣的人，一輩子都只能做個閑散王爺，皇上會恨鐵不成鋼，于是會逼著打著叫他往前走。而皇后和太子，怕是高興還來不及呢。

    文若霞的模樣太淡定太自信，何秀婉也不得不信了。見她放了心，文若霞便催道：“你去忙吧，對了，一會兒我想做個面部護理，大概下午時候吧，客人少點的?！?/br>
    知道她說的都是真心話，何秀婉便沒再跟她客套，留了句下午親自幫她做之后，便走開了。

    周山海早已丟下前頭登記會員卡的事走過來了，見她離開，忙迎上來：“剛才怎么回事，那喻小姐怎么了？”

    剛才文若霞打喻小姐的事兒太出乎人預料，動作也太快，周山海發現的時候，文若霞都已經撩起袖子了?？v然他一個現代人不在意這個，但如今文若霞到底是姜小五的女人，他只能止步。

    何秀婉搖了搖頭，道：“晚點再說吧?！?/br>
    喻小姐已經走了，眼下事情算已經解決，這么多客人在，眼下不是說話的好時機。

    周山海點頭。

    雖然不知道具體是怎么了，但看何秀婉擔心文若霞的模樣，周山海就猜到方才文若霞怕是為她出的頭。他不由暗恨時間過得太慢了，若是時間過得快一些，姜小五能早日登上大寶，那他自會得到他應得的。到那時候，喻小姐便是要做什么，也得衡量衡量他那時的身份了。

    文若霞靜靜坐在桌邊，手里隨手拿了瓜子一個一個慢慢的剝著，一面剝一面觀察這大堂里的情況。何秀婉和周小如招攬著客人，安王府好些丫鬟她都面熟，也一個個都在忙碌著，中間何秀琴下來兩次，面上帶著笑，腳步卻走得快，因為樓上廂房還有客人在等她。

    文若霞想到問秦mama的那個問題。

    秦mama是怎么回答的？她說：“何家妹子當然不是打算不再嫁了，她那前夫就是個畜生，她呀，要嫁自然要嫁個方方面面都好的！不過呢也不強求，若是嫁不到，那她一個人也一樣過得好！”

    可不是，何秀琴當真是一個人也能過得好。

    衣著光鮮，妝容精致，手上還有月錢不低的一份工在做著。文若霞竟覺得又羨慕又佩服，想當初她從廖家離開，從京城回去，卻只是仗著自己身上有錢而說不怕。但實際上真的不怕嗎？不，還是怕的，要不然她不會選擇運來鎮旁邊的鎮子住下。要不然……她那時候也不會還想著，若是遇到合適不討厭的人，只要確認了人品不錯，倒是可以再嫁。

    她內心深處，從來就沒有不再嫁的想法。即便她表露出來的，是一個人過一生的狀態?？墒莾刃纳钐?，她的思想還是被禁錮了的。

    她不由想，若是她早日遇到何秀婉該多好。

    那么她，一定也會活成像何秀琴這般美好的模樣吧？她這輩子還有這個可能嗎？不管可不可能，看到別人能活成這樣，真好。

    作者有話要說：　　臨近完結，好卡啊~

    大家有想看的番外嗎？

    要是沒有，我就只寫自己想寫的，然后就徹底完結啦~~

    第137章

    “文小姐?！膘o靜觀察了文若霞許久，王小姐走過來， 坐在了先前何秀婉坐的位置， “我瞧你津津有味的模樣，是在看什么？”

    文若霞收回視線看她一眼， 因著并不討厭她，便淡淡回道：“看人?！?/br>
    看人？

    這里縱然人多， 但這些人有什么好看的？

    王小姐不解：“有什么特別之處嗎？”

    文若霞面色一肅，繼而又笑：“我以為王小姐過來，是想問問我剛剛為什么打喻小姐?！?/br>
    的確也有這個原因。

    王小姐也直接：“那你會告訴我么？”

    若是別的事，說也就說了， 文若霞又不是想要爭寵爭歡愛，沒什么可隱瞞的。但事關何秀婉名聲， 那自然便不能說了，她果斷的搖了搖頭。

    王小姐一噎，心里有些氣哼哼的，但她可比喻小姐聰明多了，才不會跟文若霞對著干呢。因此便笑著繼續道：“……所以你在看哪些人， 他們有什么特別之處嗎？”

    文若霞靜靜看了她片刻， 卻是不答反問：“王小姐?！蔽⑽⑶皟A了些身體， 她用只有兩人才能聽見的聲音道：“說真心話，你愿意嫁給安王做側妃嗎？”話落不等王小姐說話， 自己便先說道：“實不相瞞， 我不愿意做他的侍妾?！?/br>
    王小姐愕然：“你……你是不是撒謊？”她很快反應過來：“你故意這么說？又或者……難不成你不愿意做侍妾，還想做他的側妃， 做他的王妃？文若霞，不是我說話難聽，實在是你自己的身份自己不知道嗎？”

    文若霞笑：“我當然知道。所以，我并沒有那種不切實際的想法。我只是……覺得在這美人館幫忙的丫鬟們，她們若是能留下在這里幫工，想來會很幸運。還有周小如，還有何秀琴，一個是未出閣就靠自己雙手能站得穩穩當當的少女，一個是和離后同樣有本事賺錢有本事過得好的婦人，她們自由，她們的人生有希望，而不像是我。還有——你。王小姐，要是我沒猜錯，你也不愿意吧？”

    王小姐先是想反駁，做美人館的幫工和做安王府的丫鬟，傻子都知道哪個更有前途好不好！在王府，若是能混成主子的親信，或者干脆爬上主子的床，那可就是飛上枝頭變鳳凰了！

    但這是因為沒涉及到她自身，當文若霞說的話涉及到她自身，想到她雖沒野心要嫁太子二皇子之類，但也并不想嫁給安王做側妃。以她的身份，多得是男人愿意娶她做正妻，一輩子都能堂堂正正抬頭挺胸，而不是要日后一輩子比容小姐低一頭，她向往的是另一種生活。

    但是，她并不向往在美人館做幫工的生活。

    她懷疑的看著文若霞，道：“你說真的？便不提現在安王有多寵愛你，就是你從前嫁的那人，那廖家也是富裕之家。而你出嫁之前，那也算得上千金小姐，你說你羨慕丫鬟羨慕鄉野村婦出身甚至還和離的女人？”這真不是開玩笑嗎？

    有些話，不懂的人，怎么解釋也不會懂。

    文若霞便沒解釋，只是認真的點頭：“是！”

    王小姐很想在她臉上看到做假的神情，但無論怎么看，她都是一臉認真。王小姐幾乎脫口說出她當真是不想做側妃，但到底自小就有的警惕性讓她收住了聲，化為干巴巴的笑了笑。

    文若霞也沒再說什么，一直默默坐著，直到姜小五來，才終于起身隨他一起離開。

    回程的馬車行的不快，文若霞被姜小五抱在懷里把玩著手指，行程過半時，她終于道：“殿下，會不會有一日，您能放我離開？”

    姜小五的手指停住，偏了頭，看著文若霞雪白的側臉。他沉默了一會兒，見文若霞一直沒有驚慌害怕的改口，才終于慢慢道：“怎么，想離開？”

    文若霞仍然沒看他。

    抬起頭，直視前方因馬車行駛而不斷飄蕩著的馬車簾子，輕聲道：“您眼看著就要大婚，正妃加側妃一次便有三人。而未來……您定然會心想事成，到那時后宮佳麗三千，環肥燕瘦應有盡有。到那時，可以放我走嗎？”

    未來定然會心想事成。

    姜小五清楚，這是他心里最重要的一件事。

    但是此刻聽了，卻并沒有多開心。而正妃側妃一次便有三人，甚至她們還會帶了能拿得住的供他收用的通房丫頭，此刻他就已經可以環肥燕瘦應有盡有了。他清楚明白的知道，文若霞說這些可不是因為什么狗屁吃醋，她是真的想離開！

    他心里升騰起怒意，攬著文若霞的那只手不由用力：“就這么想離開本王？文若霞，你的心難不成是石頭做的，本王待你如何，你感覺不到？”

    文若霞看著他一瞬間冷若寒冰的臉，抿緊了唇。話不投機半句多，是她貪心了。

    姜小五是真的氣苦，江山大事都沒有難為到他，偏偏在文若霞這個女人身上，卻叫他真正見識到了女人的冷酷無情。明明最初見面時她不是這樣的，怎么到了京城，他能給的全都給她了，她卻一點油鹽都進不去的樣子？她哪怕是懷疑他的真心，哪怕是擔憂未來他會不會一直喜歡她都好，她怎么能……怎么能半點不想談論這事的模樣？

    姜小五氣得手上力氣更大，待意識到時，文若霞眉頭已經緊緊蹙起，額頭甚至都沁出了汗。他嚇了一跳，忙松了手輕輕幫她揉腰，卻不料即便動作這么輕柔，她也還是疼得嘶嘶叫了兩聲。

    “我看看！”姜小五立刻就要去看。

    文若霞卻按住了衣擺，忍著疼冷冰冰道：“殿下是要逼迫于我了嗎？”

    姜小五直接罵了句臟話。

    罵完后，當真有沖動逼迫一回文若霞的意思。這女人簡直太不識抬舉，他都已經這般待她，她卻半點不知感激，竟還一副他是洪水猛獸般！

    可是看著文若霞還未展開的眉心，看著她明顯變得蒼白的臉色，到底是忍住了。深吸一口氣，他道：“你放心，不管是有了正妃側妃，還是來日后宮三千佳麗，本王待你，都是不同的。不論是誰，都比不過你，最好的東西，本王都第一個給你。有本王在，這世上絕不會有人能欺負到你！”

    憑什么呢？

    其他人先不說，他的正妃側妃也都是有思有想活生生的人，嫁給他后，憑什么得不到他的真心相待？女人何其可憐，不能選擇婚姻，嫁了人后還要面對丈夫的心另有所屬的殘酷現實，那種日子，怕是于任何一個女人而言，都是悲慘的吧？

    文若霞道：“她們做錯了什么？錯在被賜婚？錯在沒有抗旨不尊，沒有自行了斷？還是說，她們錯在身為女人，所以嫁給你就要過那種生活？沒有愛不說，連尊重也沒有？”

    別的人就不說了，容小姐可是他的正妃！

    姜小五被問住了。

    他不過是隨口一說，甚至自己都沒考慮那話里有幾分真，有幾分情?？蓞s沒想到，文若霞此刻，好像變成了那些女人，竟像是在指責他！

    他徹底怒了：“文若霞，本王待你可與她們不同！你搞搞清楚，別為了不相干的人就跟本王叫板，你是瘋了不成，到底是本王同你親近，還是她們同你親近？而且，你今兒不還打了喻小姐，當本王不知道？”

    喻小姐說了什么，文若霞依然不打算復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