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
沈清溪捂了下頭上的浴帽,白著張臉解釋:“浴室里有蜘蛛,我想在外頭換衣服,你能關一下門嗎?” 她說得一本正經,而且樣子十分苦惱,似乎絲毫沒有覺察到仔細現在是多么的誘人。 男人喉頭滾動了兩下,轉身退出去,嚴嚴實實將房門關好。 沈清溪又走過去確認性的扭動一下,又從里面反鎖了,這才急忙抖落了身上的浴巾,將身子和頭發擦干,總算是套上了衣服。 桌上的快餐已經攤開了,金黃的炸雞和漢堡散發著很香的味道,以前跟昱昱以前吃的時候,沈清溪從來沒覺得這東西有如此好吃,此時卻禁不住咽口水。 房門響了一下,郗勁進來的時候,就看見女人穿戴整齊,正埋著頭坐在桌邊,專注的盯著炸雞看。 他忍俊不禁,插著兜靠在門邊:“餓了就吃吧,再不吃就涼透了?!?/br> 沈清溪這才抬頭,瞪著圓圓的杏眼看他:“我已經反鎖了門!” 他這才走過來,不緊不慢的在椅子上坐下:“走廊里有異常聲音,你又遲遲沒有動靜,我怕出事兒,進來看一眼?!?/br> 說著搖搖手上的鑰匙:“順便說一下,我有這個?!?/br> 沈清溪都無語了,不過她倒也能理解,在這種時候,一點點異常都必須引起警惕,羞恥心都不算什么,安全是最重要的。 她就垂了垂頭,道歉:“對不起,我不應該反鎖的?!?/br> 這么說著,一截子白白的后脖子就露了出來,又乖巧又清秀的樣子,身上又散發著那種帶著奶香的沐浴露香味。 她這是把家里常用的洗漱用具都拿來了。 郗勁看了她幾眼,有點兒想笑:“沒關系,反正我想進也能進來?!?/br> 說著就拿了漢堡遞過去:“吃完之后睡一覺,然后咱們就出發?!?/br> * 估計是因為周圍環境的改變,沈清溪雖然睡在舒適的大床上,卻還是覺得并不舒服,翻來覆去好一會兒,這才勉勉強強睡過去。 耳邊能聽到輕微的聲音,是郗勁正在忙碌著什么,他的體力一直都是很好的樣子,再這種情況下居然也不疲憊。 就這么半夢半醒的狀態下,沈清溪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忽然聽到郗勁和別人的說話聲,這才猛的從床上彈了起來。 男人正靠在窗邊拿著手機打電話,這會兒大步走過來,安撫的摸了下她的頭發。 “好了,那就這樣?!彼麙炝穗娫?。 “是國內的人嗎?”沈清溪仰著頭看他,還是有一點懵懵的。 “是傅致知,他很擔心咱們情況?!臂瓌劈c頭,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他又說道:“正好你也醒了,咱們出發吧?!?/br> 她就點頭,急忙整理了一下亂亂的短發,把那個帽子重新戴好,然后就準備套上那件男式的衛衣。 “等一下?!臂瓌艆s忽然制止了她。 一彎腰,他從床下的箱子里取了一件笨重的馬甲,給她遞了過去:“在里面穿上這個?!?/br> 沈清溪接過來一看,也就明白了過來:“是防彈背心?” “嗯,以防萬一?!臂瓌劈c頭,神情凝重。 看她把那背心套好,他這才又取了一件自己穿上,兩個人收拾妥當就走出房間,樓下的大堂里,向導已經在等待。 依舊是坐上那輛轎車,出了旅館的大門后,安保的車輛也慢慢跟了上來,車子向著正南的方向慢慢駛去。 沈清溪從頭到尾一直都沒有問什么,她知道郗勁一定會帶她去看有關于jiejie的線索,也知道他有自己的打算,索性就跟著他的計劃來。 對于這個男人,她是完全信賴的。 * 出了相對整潔的富人區,車子又重新進入了有臟又亂的區域,衣衫襤褸的可憐人漸漸多了起來,與此同時,潛在的危險也多了起來。 一路上車子被逼停了三次,后頭的安保人員全都保持著高度的警惕,手上的槍不知道舉起來多少次,沈清溪的心也禁不住根著起起伏伏。 路邊都是大片大片的簡易帳篷,搭起的桿子上晾著各種各樣的衣服,還有些鍋碗什么的生活用品就隨意的擺在地上,看起來應該是一個難民營。 “這里有無數個這樣的難民營,人們的房屋因為戰爭倒塌了,就只好住在這種地方?!臂瓌胚@么解釋著,眼睛也在警惕的注視著四周。 前方忽然涌上來一群光著小身子的孩子來,各各皮膚黝黑,上面滿是塵土,張著小手攔在了車前。 向導就皺了皺眉,對著對講機嘰里咕嚕說了一通,有一個安保走了下來,從隨身帶著的口袋里掏出一把糖果,猛的一揚手扔在了遠處的地上。 那孩子們從一哄而散,跑過去爭搶糖果。 車子這才順利的開了過去。 正如同郗勁所說,這樣的難民營多的是,幾乎一路上都在遇到,不時有小孩兒擋著車要糖,看多了這種情形,沈清溪最后都覺得有點兒麻木。 最開始的時候,她心里還酸酸的,想著要不要捐一點錢或是生活用品,幫一幫這些可憐的孩子,但是到最后一看,這么多的孩子呢,又怎么可能幫的過來? 就是把她的全部身家捐了也是杯水車薪。 就這么又走了一會兒,漸漸就到了空曠的地帶,車子又停了下來,這次卻是有人扔了一塊石頭過來,猛的砸在了車前蓋上。 一個大胡子的高大男人迅速閃了過去,躲在了附近的一個殘破的建筑物里。 一個安保下車過去,回來的時候手里拿了東西,隔著窗子交給郗勁,卻是一串啤破舊的鑰匙。 將那鑰匙拿在手中打量了一陣,郗勁才向著前頭的向導吩咐道:“調轉車頭,去難民營旁邊的那個住宅區?!?/br> 向導答應一聲,不多時就在幾棟高樓前頭停下,比起簡易帳篷來,這里的房子的質量就好了很多,看樣子應該是戰后才蓋起來的,因為沒有坍塌的痕跡。 但是也沒好到哪里去,就和國內那種沒完工的爛尾樓差不多,墻體的磚頭什么都看的清清楚楚,抬眼望去,密密實實的全是窗戶,也不知是塞了多少戶人家。 一部分安保人員在下面戒嚴,另一部分就在前頭帶路,沈清溪跟在郗勁后頭,和這些人一起上樓。 很高的樓層卻并沒有電梯,從狹窄的樓梯上去,每家每戶幾乎都開著門,里面全都住了很多人,看起來很是擁擠。 “到我這邊來?!臂瓌派焓稚蚯逑话?,把她護在了自己身邊,這才低聲說道:“不要往屋子里看,小心有人找茬兒?!?/br> 沈清溪點點頭,乖乖跟著他走:“這里是什么地方?” “相對有錢人住的地方,但是還達不到富人的標準,但還算是安全?!?/br> 郗勁解釋一句,一直到了七樓,他才打了個手勢停下,拿出剛才那把鑰匙,打開一扇靠近走廊的門。 像是很久都沒人住過似的,塵封的霉味和灰土味道立刻傳了出來,就連地板上都覆蓋著薄薄的一層土。 斑駁的陽光順著窄小的窗戶照了進來,沈清溪只打量了一下屋子的結構,就忽然用手捂住了嘴巴,似哭似笑想轉頭望著郗勁:“這是……jiejie住過的屋子?” “先進來再說?!臂瓌沤腥诉M去觀察了一下,確定沒有人在之后,這才拉著她進來,順手關好了門。 不大的空間里,到處都是熟悉的感覺。 沈清溪禁不住掉下淚來,也不用他再解釋什么,心里早就明白了過來,這一定就是沈清禾住過的地方。 椅背上搭著的襯衫是她從家里逃出來那晚穿得,門口鞋架上一雙高跟鞋,是沈清溪當初陪著jiejie一起買的,現在卻舊得不成樣子,看起來穿了很久。 更主要的是,桌上的一個相框里,赫然擺著的就是jiejie的照片,她的一頭長發剪的短短的,皮膚曬得很黑,整個人看起來憔悴了很多,笑容卻依舊燦爛。 這么多年來,沈清溪又怎么能想到,再次見到jiejie的樣子時,竟然是現在這種情形? 活生生的人變成了一張相片,小屋里各處的生活場景,卻又讓人相信,她曾經真真實實存在過。 沈清溪再也忍不住,張著嘴嚎啕大哭起來,嗓子里有種窒息的感覺,她就低頭干嘔了幾聲,卻怎么都嘔不出來,那是悲傷到了極致的時候,身體本能的反應。 “清溪!”郗勁一把抱住了她,阻止了她身體繼續下滑的趨勢,大手在她的后背上拍了又拍,這才勉強讓她把這口氣順了過來。 沈清溪喘了口氣,嗓子中嗚咽的聲音未停,卻又直起身子,像是落水之人抓住浮木一般,緊緊的抱著身邊男人胳膊,全部力量都用了上去,她在使勁的扯他,搖晃他。 “告訴我……告訴我,郗勁,我jiejie是怎么死的?”額頭上的青筋都漲了出來,她蒼白的臉頰此時一片紅潮,眼中的淚大滴大滴的,已經濕透了下巴和脖子。 發不出完整的聲音,沈清溪就這么啞著嗓子,一遍又一遍的問。 當初jiejie離家出走的時候,她沒有哭,多年來一直外出尋找,卻沒有結果的時候,她也沒有哭,甚至在見到昱昱,隱隱約約猜到jiejie死訊的時候,沈清溪同樣沒有哭泣。 但這并不代表她不悲傷。 jiejie是從小陪她一起長大的人,雖然嘴里嫌棄著這個跟屁蟲般的小meimei,但是jiejie內心里的疼愛卻從沒有變過。 母親上班不在的時候,照顧小清溪的人,一般都是jiejie,帶著她玩耍,給她買好吃的,雨天的時候從幼兒園把她接回來,一步一步在雨里背著她行走。 在沈清溪心中,jiejie就是一半母親的存在。 但這個人死掉了,永遠永遠從沈清溪的世界里消失掉了,以前沒有親眼見到她所生活的地方,沈清溪還心里報著一絲的期望,覺得她也許生活的很好,也許并沒有受什么苦。 但是眼前所見的這些,卻實實在在打破了她的幻想。 jiejie生活的很苦,非常非???,她甚至連新衣服都沒有買過一件,穿的全都是當初從家里拿出來的衣服,全部洗到發白,上面還有著縫補的痕跡。 睡的是木板搭成的簡易床,住的是狹窄不堪的小屋子,甚至連個像樣的家具都沒有,冰箱什么的電器更是不存在。 jiejie為什么要這樣傻?她為什么要生活在這種地方?為什么?! 喃喃的一遍遍這樣問著,巨大的酸澀感充斥著內心,沈清溪甚至覺得全身都開始疼痛,那是對jiejie的心疼,對自己無力改變結局的內疚。 她身子在止不住的下滑,仿佛只有接近了地面,把自己縮成一團才會有安全感似的。 郗勁抱了她一會兒,索性就半蹲了身子,一條長腿跪在地上,就那么支撐著身子,繼續將她整個人摟在懷中,緊緊的抱著。 “你姐到了c國之后,就立刻進入了本地的醫院工作,她每天積極的救助傷員,沒日沒夜的做手術,拯救了很多生命,也將先進的醫術傳授給了其他的醫生,她被當地人當做是神一樣存在,最后因為感染了一種傳染病而死去,她是一個偉大的人?!?/br> 男人聲音沉痛低啞,一字一句的慢慢說道。 第38章 酸澀 沈清溪是過了很久才平靜下來的,期間郗勁一直抱著她,斷斷續續把沈清禾這些年的經歷講了個清楚。 沈清禾和郗晟兩個人來到c國,大概是私奔之后的第三個月,那時候正好這里剛剛發生過戰亂,居民流離失所,有大量的傷員需要救助。 估計兩個人正是看到了新聞報道,這才選擇前往。 沈清禾一直都是一個擁有飽滿熱情的人,她天生聰慧,從小到大的經歷都是十分順利的,不管是學習方面還是感情方面。 她喜歡美好的事物,同時對于需要幫助的人,也會充滿同情心,會毫不吝嗇的付出,因此在一定程度上,她是一個理想主義的人。 郗晟則不同,他從小生長于家教嚴格的家庭中,雖然生活富足,但是一直都被禁錮著天性,按照父母的要求長大,所以骨子里,他對自由的向往比誰都強。 郗晟的夢想就是當一個自由攝影師,陌生的危險國度,對于他來說就像是一場大冒險一樣,充滿著未知的刺激。 兩個人雖然各有想法,卻又是那么的一拍即合,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果真是靈魂想通的一對情侶。 而在來到c國之后,沈清禾就立即來到了當地的中心醫院,做了一名志愿醫生,每天出去救助傷者,除了最基本的包扎之外,條件允許的情況下,她一天可以做五六臺手術。 就這么兩個人算是在c國住了下來,最初的時候,沈清禾和郗晟只能住在醫院的走廊里,后來戰后重建,兩個人才搬到了這間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