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
把孩子安頓好了,又給他懷里塞了小熊熊,沈清溪才關掉大燈,只給他留了一盞小小的睡眠燈,自己輕手輕腳的出來。 忙活了這么一陣子,她自己的外衣都還沒來得及脫掉,出去的時候就隨手拽了下袖口,身子從里面褪出來,隨手把那大衣扔在椅背上面,里面就是一件黑色薄毛衫,修身的款式,趁的腰肢纖細而勻稱。 攏了下長發,她就那么靠在臥室的門上面,輕輕將門關緊,抿了下唇,看著沙發上的男人。 男人就那么坐在那里,身子微微前傾,手肘擱在腿上,修長的手臂支撐著下巴,挑著眉看她。 “你剛剛怎么了?”沈清溪清了清嗓子,結果聲音出來的時候,還是有點兒啞,很想去喝水,但她硬是忍著。 “什么?”他明知故問,神情已經恢復到了往常的狀態,看著淡漠冷靜的一個人,不帶任何感情似的。 但是,沈清溪明明在之前的時候,看到了他眼中那涌動著的情緒,有那么一瞬間,她竟然覺得里面夾雜了一絲絲哀傷和躊躇。 又或許,是她迷迷糊糊的看錯了?沈清溪又有些不確定了。 “那么,你那會兒為什么抱我?”她繼續問道。 “因為什么呢?”郗勁慢悠悠重復,忽然起身走了過來。 男人一步步逼近,高大的身子帶有極強的壓迫感,沈清溪禁不住又后退了些,身子緊緊抵住門背。 但是她并沒有躲避,只是仰著頭,眼睛一眨不眨的望著他。 一直到了近前,那人才停了下來,微微低下頭來,高高的鼻梁在燈光的照射下,給面部打了一道陰影,薄唇輕輕動了一下,他的語氣似乎很正經,又仿佛在輕嘆:“因為你可愛啊?!?/br> * 一直到關門聲響起來,沈清溪還呆呆的靠在門邊,過一會兒,她又轉頭望望空蕩蕩的客廳,抬手觸碰了下自己的臉頰。 是溫熱的,而且有觸感。 并不是做夢啊,但是,為什么她卻感覺,這一天過得亂糟糟的,毫無頭緒,甚至有些離奇而紛繁呢? 墻壁上時鐘發出了輕微的一聲‘滴答’,是整點的報時,已經凌晨四點了,而她還頭發亂糟糟的,一臉懵逼的站在這兒,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輕輕嘆了口氣,她這才往衛生間走去,隨手關了門,開著水龍頭洗臉,卸妝,然后簡單的沖了下身子,穿著睡袍回去睡覺。 小昱昱早就睡熟了,卷毛兒凌亂的粘在臉蛋上,像個小天使。 * 晚睡的結果就是,早上一定起不來。 索性是周日,賴床一會兒也沒什么關系,結果一大一小兩個人,硬生生是錯過了午飯,睡到了下午一點鐘。 最后還是昱昱想上廁所了,下床的動靜驚醒了沈清溪,她這才抱著孩子去衛生間解決,回來以后又趴在枕頭上發了會兒呆,人這才清醒了些。 拿過手機再一看,好家伙,從早上八點多開始,沈母足足打了二十多個電話。 門外,這時也配合著響起了砰砰的敲擊聲:“清溪,你在不在?開門!” “在呢,媽?!彼图泵Υ┖猛闲?,過去把防盜門開開。 沈母進來,皺著眉看看女兒的打扮:“你這會兒才起嗎?” 沈清溪揉了下眼睛,打了個哈欠,反應有些慢,過一會兒才說:“哦,昨天睡得晚……” “那你老實說,你昨晚干嘛去了?”沈母都沒來得及坐下來,直接就站在客廳責問起來,又補充道:“不許撒謊,我昨天晚上過來的時候,敲了半天的門!” “您來過了?”沈清溪倒是有些驚訝,昨天她大罵了舅舅舅媽一頓,這倆沒皮沒臉的,肯定會大發脾氣,死賴著不走,母親不應該是在家應付著嗎? “是啊?!崩咸劬σ坏?,還挺厲害:“不然怎么能知道你夜不歸宿???” 沈清溪都笑了:“媽,我自己夜不歸宿就算了,難道還能帶著昱昱一起嗎?您不想想,小孩兒住哪了?” 沈母的表情這才緩和了些:“那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沈清溪就拉著母親去沙發坐下,順便解釋一句:“就是出去吃了個飯,附近有個夜間開放的游樂場,小孩兒非吵著要玩兒,帶他進去逛了逛?!?/br> 沈母昨晚是九點多過來的,叫不開門也就回去了,并不知道沈清溪到底幾點回來,所以很輕易的就信了,點點頭道:“那你以后也要注意點兒,女人家帶著個小孩子,大半夜的不安全?!?/br> “哦?!鄙蚯逑饝宦?,回屋把昱昱領出來,到衛生間給小孩兒洗臉,刷牙,又換好了外衣,就放他去玩兒積木了。 她自己也收拾完,再出來看時,沈母已經跑到廚房擦油煙機去了,閑不住的性子,到哪兒都要找些事兒。 沈清溪過去把那抹布搶下:“我有時間再擦,您歇著吧?!?/br> 母女兩個回到客廳,相對著坐下,沉默了一會兒,沈清溪先開了口:“媽,您是不是來罵我的?說吧,我乖乖聽著?!?/br> 反正對于昨天罵人那事兒,沈清溪是一點兒都不后悔的,舅舅舅媽那倆為老不尊的,就是欠收拾,以前是她脾氣好,但是罵到昱昱和jiejie頭上,她是一定不會忍讓的。 估計以后出門再遇見,這倆一定會繞道走吧,也順便省了再打交道的可能,沈清溪還挺高興的,最好他們也再別去爸媽家蹭飯。 她唯獨怕的,就是母親會因此太生氣,氣壞了身體。 老太太平時是挺講理的一個人,唯獨對她娘家這些人,分外的護犢子,不能說一句不好,不然就翻臉,怎么勸都不行,這些年也不知倒貼進去多少退休費,表姐生個孩子,她都給人包三千的大紅包。 但今天,母親卻一反常態,只是微微嘆了口氣:“我干嘛罵你?清溪啊,你和昱昱,昨天受委屈了?!?/br> “???”沈清溪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 “你又沒聾!”沈母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聲音低了些:“媽以后,盡量少跟你舅舅他們來往,你別生氣了,晚上帶著昱昱過來吃飯?!?/br> “媽,您這是怎么了?”沈清溪禁不住開口問。 “沒怎么?!鄙蚰笖[擺手:“只不過人老了,想開了而已,你舅舅,原本不是這樣的人?!?/br> 她說著,望向女兒,想要解釋,卻又覺得無力,神情落寂,喃喃道:“小的時候那陣兒,你舅舅特別喜歡跟著我,有什么好吃的都先拿來給我吃,有一次,學校里發雪糕,他自己舍不得,偷偷裝進兜子里,去對面兒的中學找我,拿出來的時候,雪糕都化了……” 雖然舅舅的頭發已經斑白,但是在母親眼里,也許他一直都是那時候的小孩子模樣啊,不然也不會如此遷就。 只不過,人都是會變的。 老太太說著說著,就抹眼淚,弄得沈清溪也挺傷感的,坐在母親身邊,摟著她的肩膀柔聲勸慰幾句,又偷偷招收把昱昱叫了過來。 小孩兒挺乖,立刻就噔噔跑過來,窩進沈母的懷里撒嬌:“姥姥,昱昱想吃你做的餡兒餅!” 老人這才破涕為笑,摸著小孩兒的腦袋連連承諾:“好啊,你跟著姥姥回去,姥姥一會兒就給你做?!?/br> 沈清溪無奈,也只好穿好衣服,領著孩子跟沈母回家,一家人又是開開心心的,享受著悠閑時光。 正好沈父的老友也過來做客,老爺子以前是音樂教師,會彈吉他會唱歌,是個多才多藝的人,看著昱昱嗓音不錯,還教了小孩兒唱了一會兒。 就這么熱鬧了一天,再回到家時,四處都是靜悄悄的感覺,就她和孩子兩個人,沈清溪難免感覺有些落寂。 她這些天的心情變化很大,每天一安靜下來,就想東想西的,自己也不大能控制的了。 這會兒給孩子換好衣服,去廚房準備晚餐時,她在等著米粥煮好的空擋,又禁不住昨晚在外頭不小心睡著后,所做的那個夢來。 與其說是夢,還不如‘回憶’來的精準些,因為大多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夢里,她的樣子仍舊是那個梳著短發,厚厚齊劉海遮住額頭的青澀少女,穿著不太合身的校服,形單影只的走在回家的路上。 少年郗勁高大的身子堵在她的面前,臉上帶著打架過后的傷痕,就連好看的嘴角都有了一塊小小的淤青。 就那么將手插在褲袋里,他垂著眸靜靜看她,神情陰郁,又有些許的不耐煩:“你怎么才來?” “我……”沈清溪后退一步,下意識解釋:“我們班今天下課晚?!?/br> 說完之后,才有些反應過來,她又沒有和他約定好見面,干嘛要辯解這些?這人的態度還這么兇! 但抬頭看著他臉上的傷痕,她還是沒有把抱怨說出口,聲音小小的問道:“你臉上怎么了?” 自己都沒察覺到,她的眼里此時寫滿了擔心。 少年并沒有回答,身子低下來,忽然向她靠近,他的身上帶著很濃的香煙味道,薄唇微抿著,神色不明,漆黑的眸子卻緊緊的盯著她,仿佛可以就那么看到她的內心深處。 沈清溪縮著脖子,下意識躲避了一下。 下一秒,他溫熱的手指就輕輕觸碰在了她脖子的后面,那根細細的帶子上。 “這是什么?”他說著,手指稍稍動了一下,帶來些許的癢意。 第17章 單獨 沈清溪上學的時候,衣服基本都是母親幫著買的,她也不怎么挑,有什么穿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上學早一年的原因,她比同齡人發育要晚,一直到高一,還穿著那種裹胸式的少女內衣,前面有兩根系帶,需要繞到后脖子上面,系上一個小小的蝴蝶結。 冬天的時候還好,衣服穿得厚,那帶子就不容易瞧見,但是天氣熱了,只穿著一件薄薄的半袖時,那帶子就會露出來,讓她很難為情。 提了很多次,母親卻并不在意,只笑著說:“小姑娘家嘛,都是穿著這種的?!?/br> 沈清溪也沒有辦法,大不了外面多套一層外套。 只不過這次回家的路上,她實在有些熱了,才把外衣脫了拿在手上,誰想到少年眼尖,居然一眼就看見了。 少女皮膚天生就白,尤其后頸那里,常年不怎么曬陽光,一低頭的時候,看起來珍珠似的細膩,上頭還系著一根淡粉的細細帶子,自己都不知道,有多么的誘人。 只覺得那人手指觸碰過的地方,火燒似的發燙,沈清溪猛的后退一步,甩頭躲開了他的手臂,不留神,額頭碰在少年的下巴上。 ‘嘶’郗勁輕輕的叫了一聲,身子卻并沒有直起來,反手一下,抓住了她的手腕:“你躲什么躲?” “我沒有,你放開?!鄙蚯逑幻鎾曛?,抬頭間,卻忽然看到了他唇角又有血跡滲出來。 “我不是故意的!”她頓時慌了神。 一只手仍抓著她,少年這才隨便用手拭了下傷處,瞇著眼看了眼指肚上那嫣紅的血,好像絲毫都不怎么在意似的,從口袋拿出一包紙巾。 旁邊的少女不死心的,又去掰他的手指,想要把手腕掙脫出來。 “干什么呢?”用了些力氣重新扣住,他這才抬頭,不耐煩的看過去:“想跑?” 沈清溪抿了下嘴唇,表情怯怯的,卻又神情堅定:“我不跑,你放來我,我去買藥給你擦,好不好?” 將信將疑的盯了她一眼,少年還是放了手,只不過在她轉身往藥店走的時候,不緊不慢的跟了上去。 一直到藥和創口貼都買好,兩個人才一前一后,走到了不遠處的一處僻靜長椅旁邊。 “你坐下?!鄙蚯逑戳讼滤闹?,伸手指指那椅子。 少年便隨意的坐了下來,長腿向前伸展著,微微屈起,比起剛才見面時的樣子,他的陰郁好像減少了很多,又變成平時那個冷漠的少年。 沈清溪居高臨下的看了他一會兒,終于還是下定決心,小心的用手指托了下他的下頜,指尖的觸感扎扎的,除了光潔的皮膚外,她還能感受到少年些許冒頭的青色胡茬。 這和她觸摸自己的皮膚,是完全不同的兩種感覺。 用棉棒沾著酒精消毒,然后再小心的貼好創可貼,做著這一切的時候,郗勁一直在看著她,眼睛一眨不眨,漆黑的眸子,仿佛深邃的星辰一般。 早就習慣了這種注視,她就垂下眼來,索性就當是沒有看見,等到最后一點傷口處理完之后,才輕輕松了口氣。 胳膊被人一拽,她就順勢坐在了長椅上,緊挨著他的位子,兩個人的距離很近,近到只要他一伸胳膊,就能夠把她攏到懷里。 這種聯想讓沈清溪有些別扭,她挪了下身子,稍微離他遠了些:“我要走了,回家還要寫作業?!?/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