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節
“嗯,你去吧?!?/br> 大阿哥騎馬走了,皇帝瞧著瞧著他的背影眉頭不由得皺到了一起。 太子這是怎么了?難道京中出事了? …… 毓慶宮內,托合齊慎重地道:“依著索相的吩咐,末將手底下的人都準備好了,往京外的信件也全數扣壓,保證在事成之前,連一張紙片都飛不出京?!?/br> 索額圖的長子格爾芬轉過身對太子道:“太子,萬事俱備,索相和長泰大人掌著大半的御前侍衛,他們隨時能扣住鄂倫岱,軍前京中都已準備妥當,現在只等您一句話了?!?/br> 太子抱著頭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 托合齊無奈地看了格爾芬一眼,格爾芬也是在心里無奈地嘆了口氣。 銜著金子出身的人就是這樣,心慈手軟優柔寡斷。 “太子,咱們不是要謀害皇上,只是讓皇上提早退位當太上皇安養天年而已?!?/br> 格爾芬又勸了幾句,過了好一會兒,太子才默默地點了個頭。 第216章 托合齊精神一振, 沖格爾芬一抱拳。 “末將這就去了?!?/br> “等等!” 托合齊一只腳已經跨出門了又被太子叫住了。他轉過身, 太子掙扎了半天說了一句:“切勿傷了人的性命?!?/br> 格爾芬按上太子的肩,“太子放心, 我們已經做了完全的準備, 一切都會順順當當的?!?/br> 太子艱難地點了個頭, 托合齊這才出去了。 毓慶宮中的這一番變故再無其他人知曉, 托合齊出宮后宮外的事便悄悄地起了變化, 宮墻內的人卻仍一無所知, 觸目所及是一派祥和。 小皇子們依舊是每日勤勉讀書,嬪妃們簇擁著太后說說笑笑,傳閱皇帝寄回來的信, 皇帝在前幾日已經傳回的信上喜悅地說, 噶爾丹身死,天下終是大定矣。 不過也有人這幾日過得是魂不守舍, 寢食難安。永和宮上上下下為了七公主的事已經幾日沒睡過安穩覺了。 盈盈前幾日不甚得了風寒,她自小體弱, 一場小小的風寒于旁人不過是睡一覺就好的事于她來說卻甚是難熬,初時不過是咳嗽,兩日后忽然發起了燒,時至今日已經是數日高熱不退了。她這一病,蓁蓁是日夜懸心,衣不解帶地在她身邊照看。 胤禎雖說素來愛和盈盈斗嘴, 不過也知道jiejie一病起來就來勢洶洶, 這幾日也是乖巧得很, 一點都不敢淘氣。今兒去書房讀書前來給蓁蓁請安的時候還不忘偷偷跑去看了他的七姐才走。 胤禛心里比誰都記掛著盈盈的病,這日一早用過早膳就又來永和宮探望。 西配殿里的藥味比昨日更濃烈了,盈盈面無血色躺在床上,蓁蓁正在喂她喝藥,她喝了兩口突然把碗一推,扶著床沿猛咳了起來,那咳嗽聲聽著真像是要把心都咳出來一樣。 “額娘,七妹好些了嗎?” 他也知道自己這句話也白說的,光用眼睛看就知道盈盈的病是一點起色都沒有。 蓁蓁搖了搖頭,拉他到隔壁說話,“昨兒吃了第三劑湯藥后晚上倒是不怎么咳嗽了,我還以為她好些了,今兒一起來又咳了起來,還有,她的燒還是一直都沒退?!?/br> 她這幾句話說得胤禛心都沉到了肚子里。蓁蓁眼神空空洞洞的,除了煎熬幾乎什么都不剩了。她如今終是懂了兒女都是債這句話,盈盈這一聲聲的咳嗽又何嘗不是在折磨她呢? “劉長卿推薦來的那個徒弟劉聲芳一直調理你七妹的身子,這些年不好也不壞,算是穩住了。哎,誰想到劉聲芳的母親半個月前去世他告假在家辦喪事,我想著也就一個月的功夫不打緊,偏偏就這檔口上盈兒得了風寒,李穎滋到底對她病癥不熟,吃了幾貼藥了也不見好?!?/br> 胤禛一聽說:“那兒去把劉太醫請來吧?!?/br> 蓁蓁猶豫了一下嘆著氣說:“劉聲芳如今是重孝之人,但你meimei這樣……”蓁蓁哽咽了一下,胤禛瞧著額娘突然發紅的眼圈心里一痛?!拔覍嵲诓蝗绦目茨鉳eimei這樣咳下去了,算了,別再忌諱了,去把劉太醫叫回來吧?!?/br> 胤禛出門把伺候自己的太監蘇培盛叫來吩咐:“你拿我的腰牌速去朝陽門外的劉府,接劉太醫進宮給公主看病?!?/br> 蘇培盛也是聽見屋里的公主咳得厲害,當下是一點不敢耽擱,立馬拿了腰牌飛奔而去。胤禛轉回屋里,盈盈這會兒好些了,靠在床上虛弱地笑了笑說:“四哥,你今兒怎么來的這樣早?” 胤禛坐在床邊握著她的手說:“皇阿瑪不在,太子說宮中也無什么大事讓我們不必去毓慶宮,各自回去讀書就行了?!?/br> 盈盈聽得勉強露了個笑容,“太子哥哥如此安排甚好,皇阿瑪在的時候四哥每日要讀書要學習處理政務,如今四哥就有時間來瞧我陪我說話了?!?/br> “傻丫頭,你要想見四哥,四哥再忙能會來瞧你陪你說話的功夫都沒有嗎?” 胤禛陪她說了會兒話,又喂了她一碗藥,盈盈的氣色稍微好些了,她人有些疲憊,藥性上來后同胤禛說著說著就又睡了過去。此時寶兒也來了,胤禛朝她搖搖頭,示意盈盈剛睡著莫吵著她,寶兒就在床邊坐著呆呆地瞧著盈盈蒼白如紙的小臉不知不覺眼淚就掉了下來。 胤禛拉著她到隔壁屋子說話:“別哭,額娘看見了怎么辦?額娘心里不比我們更難受嗎?!?/br> 寶兒渾身發抖,聲音打著顫:“我恨佟家,我恨不得他們一個個都去死!若不是皇貴妃,盈盈怎么會變成現在這樣。四哥哥你可還記得,盈盈一生下來皇阿瑪就說她像額娘,是他最漂亮的女兒,她小時候是多活潑可愛?!?/br> 記得,他怎么不記得。 胤禛痛苦地閉上眼。 “爺?!?/br> 蘇培盛一臉慌張地跑了進來,此時距他離開不過也就過了一盞茶的功夫,即便他是騎馬也不可能自南城打個來回。胤禛奇怪地問:“我不是讓你出宮去請劉太醫嗎?” 蘇培盛腦門上全是冷汗,“爺,宮門被封了,奴才出不去?!?/br> 蓁蓁剛在隔壁看著宮女們煎藥,一進門就聽見蘇培盛這句話,她不由大吃一驚,“你說什么?宮門好好的怎么會封?” 蘇培盛道:“奴才到了東華門給侍衛看了腰牌,侍衛卻說毓慶宮有旨,京城內有流賊sao擾,為防止宮人里應外合,即日起沒有毓慶宮的腰牌所有人一概不準出宮。宮外人也一概不準進宮?!?/br> 胤禛問:“什么時候的事?” “今兒一早托合齊帶著太子的手諭去的?!?/br> “這是什么旨,胤礽他想要做什么!” 蓁蓁大怒,拔腳就準備去毓慶宮問罪。胤禛攔住了額娘說:“也許太子是有什么考量呢,額娘別動怒,還是讓兒子先去看看吧?!?/br> 蓁蓁勉強忍著怒火點了點頭。胤禛給寶兒使了個眼色,寶兒扶著蓁蓁進屋去,胤禛帶著蘇培盛拔腿就往毓慶宮跑。 他兩到了毓慶宮說要見太子,等了半天出來的卻是太子妃瓜爾佳氏。 胤禛拱手道:“臣弟有急事要見太子,請太子妃轉告太子?!?/br> 太子妃圓潤的臉上露出一抹溫和的笑?!八牡軄淼牟磺?,太子不在毓慶宮?!?/br> 胤禛一聽,急著問:“那太子妃可知太子如今在何處?” 太子妃為難地說:“我也不知太子如今身在何處?!?/br> 胤禛想了想直接對太子妃說:“二嫂,七meimei身子突然不適,額娘讓我出宮去請劉太醫,可東華門的侍衛卻說沒有太子的腰牌誰都不能離宮,事關緊急太子又不在,弟弟想問你討毓慶宮的腰牌一用?!?/br> 太子妃尷尬地說:“不是我不給你,剛太子走之前把毓慶宮的腰牌都叫人收了一并帶走了,我也沒有?!?/br> 胤禛心里一震,他拔腿就跑出了毓慶宮,蘇培盛跟在他身后,兩人一路跑到東華門前才停下。平日東華門在落鑰前都是開著的,這會兒卻緊閉著,胤禛上前說:“開門。我要出宮?!?/br> 兩個侍衛都是認識他的,跪下道:“四阿哥,太子有令,沒有毓慶宮的腰牌誰都不能出宮?!?/br> 胤禛踹了兩人一腳,直奔到東華門前,他使勁推了推,奈何門卻是紋絲不動。他拍著門大喊:“開門,我是皇四子,我要出宮!” 門外一個守軍說:“四阿哥,恕奴才們無禮,沒有太子的吩咐奴才們不敢給您開門,太子說了誰違背他的旨意就是犯上作亂,滿門抄斬?!?/br> 蘇培盛眼見如此在身后急著問:“爺,咱們怎么辦?” 胤禛道:“我先回永和宮去,你去找太子,就是跑斷腿也要把太子找到!” 蘇培盛不敢耽擱,立刻是去了。 胤禛火速回了永和宮,把毓慶宮和東華門的事同蓁蓁和寶兒說了,寶兒性子急躁只顧著生氣,蓁蓁卻是心頭發涼。 太子這是想做什么?蓁蓁將每一樁事每一個人都在心頭過了一遍:太子在京城監國已是這幾年皇帝出京的常態,這幾年來太子也做的像模像樣的,今次皇帝做了這樣的安排安排和誰也沒有異議。 為怕第一次親征時候的意外再發生,如今皇帝出征都會把裕王、恭王帶在身邊,嘴上說是軍前參謀,實際是防患未然;軍前則有佟國維、明珠、福善、鄂倫岱……等過到索額圖和長泰的時候蓁蓁突然眼皮子跳了一下。 領侍衛內大臣有三,如今是索額圖、長泰和鄂倫岱,鄂倫岱是出征前才被任命的,索額圖和長泰這對叔侄則已當了多年。 索額圖從上一次出征開始就押運糧草,長泰則監管鑾儀衛,已負責皇帝貼身護衛的安排多年…… 蓁蓁越想心頭越涼,胤禛看額娘一聲不吭在旁急問:“額娘,如今咱們該怎么辦?” 蓁蓁還想說讓她要仔細想一想,可屋子里突然傳來秋華的驚呼?!肮?!” 蓁蓁臉色一變火速地跑回了屋里,秋華剛才正在給盈盈喂藥,這會兒藥碗已經翻到在了地上,盈盈趴在床邊,臉色蒼白,抓著胸口的衣服艱難地喘著氣。黃豆般大的汗珠順著她的臉頰往下淌,真正是應了一句汗如雨下了。 “盈盈,盈盈!”蓁蓁慌張得六神無主,抱著女兒問:“你哪里疼,哪里不舒服,你告訴額娘啊?!?/br> 盈盈連話都說不出,她用力抓著蓁蓁的手,艱難地喘著氣,呼吸聲又粗又急,突然,她像是被噎著了一般瞪大了眼睛,張嘴吐了什么出來,蓁蓁忙用帕子去接,盈盈連連吐了幾下,蓁蓁原本白色的帕子上全是粉紅色像泡沫一樣的東西。 吐過之后盈盈終于是能說話了,她卻緊緊揪著胸口的衣服,哭著說:“額娘,我胸口好疼,我好痛,額娘我是不是要死了?!?/br> 蓁蓁的眼淚亦是滾滾而下,她摟緊了女兒說:“別怕,別怕,額娘救你,額娘馬上叫劉太醫來救你?!?/br> 胤禛和寶兒也是驚著了,還是胤禛先回過神來,他對寶兒說:“事已如此,咱們只有硬闖宮門了?!?/br> 寶兒用手背抹去眼淚,點點頭,“四哥你說?!?/br> 胤禛道:“你騎馬去硬闖東華門,鬧得越大越好,把人都吸引過去,我從西華門出去,那里的守衛是裕王伯父引薦的,我抬出伯父來應該會容易些?!?/br> 寶兒點了點頭,此時蓁蓁從屋里走了出來,臉上淚痕猶在眼中卻是毅然決然?!暗炔患眲⒙暦歼M宮了,帶上盈盈,我們一起去西華門,若是他們不開門,我就死在西華門前!讓你皇阿瑪回來替我收尸!” 胤禛和寶兒跪下說:“額娘,萬不可如此?!?/br> 蓁蓁蒼涼一笑,“萬不可如此?若是有路誰想如此?要有什么也都是咱們的好太子逼我的!” 寶兒站了起來,她擦掉眼淚緊緊握住腰間系著的短劍,“額娘,我這就去了?!?/br> 蓁蓁點點頭,她和胤禛回到屋里用銀狐披肩把盈盈裹住,蓁蓁想叫張玉柱進來背她,胤禛卻說:“額娘,我來吧,meimei玉體怎能讓那些太監碰了?” 蓁蓁點點頭,胤禛彎腰把盈盈抱了起來。這一動盈盈倒是醒了,她氣息虛弱,看著胤禛卻笑了,“四哥,咱們去哪?” 胤禛心里發酸,眼淚差點掉下來,他忍著說:“咱們出宮去,四哥帶你出宮好不好?” 盈盈微微笑了,她伸手摟住胤禛的脖子,費力地對他點了點頭。 胤禛抱著她出了永和宮就往西華門跑,秋華扶著蓁蓁跟在其后,往西華門一路上都靜悄悄的各宮都宮門緊閉,紫禁城仿佛是死了一樣。 胤禛只聽得自己的心跳聲和盈盈艱難的呼吸聲,而即便是那呼吸聲也一下比一下輕。胤禛低頭看了眼meimei,問她:“盈盈,你很難受么?” 盈盈沒回答他的話,反而說:“四哥,你同我說說話吧?” “說什么?” “隨便什么都行,我不想睡……我怕一睡就醒不來了……” 胤禛一下僵在了原地,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哽咽著說:“好,四哥陪你說話?!?/br> 盈盈靠在他的懷里,嘴角一勾,露出一個小小的笑容。 “四哥哥,額娘是不是過得很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