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節
皇貴妃痛哭不已仍不肯走,她跪在皇帝的腳邊說:“都是臣妾的錯才讓嬋媛遭了這些難,她年紀小一時想不開才這樣,臣妾是她親jiejie她做什么我都不會怪她。她不要見我沒關系,可她還小孤身一人在這園子里臣妾放心不下她,還有……還有她的臉要治好也是要從長計議,沒有人照顧怎么行……” 皇帝看了眼決絕的小佟佳氏,再看了一眼痛哭的皇貴妃,頭疼地說:“知道了,你先回去?!?/br> 翟琳喊了軟轎來,佟佳氏臨上轎仍不放心,回頭依依地哭求:“皇上……一定要勸嬋媛回宮?!?/br> 他沖翟琳使了個眼色,翟琳放下轎簾喊一聲“起”,兩個抬轎太監抬起轎子走了。 佟佳氏一走小佟佳氏也支撐不住了,皇帝讓霽云碧霜扶她進屋但沒跟進去,他轉身地對蓁蓁說:“跟朕過來?!?/br> 蓁蓁乖巧地跟著他回主屋,皇帝一坐下揉了揉額頭無奈問:“到底怎么回事?” 蓁蓁輕輕冷哼一聲,站在他三尺開外說:“這事還用臣妾解釋么,皇貴妃連夜趕去迎駕,這一路皇上應該都聽夠了吧?!?/br> 皇帝伸手握住蓁蓁的手腕,蓁蓁扭了扭沒甩開被皇帝拖到了身前。 “好好說話,這夾槍帶棒的算什么?!?/br> 蓁蓁沒好氣地說:“臣妾還用說什么,皇貴妃不都和皇上說了么?” 皇帝嘖了一聲有點好笑地說:“皇貴妃是來接駕不錯,但她只同朕說嬋媛傷心失智不肯回宮讓朕來勸一勸,別的可什么都沒說?!?/br> 從前惠妃說皇貴妃好手段蓁蓁只是模模糊糊有個念頭,今次這一交峰她真正是見識到了,也是真正領教了什么是誘敵深入,什么是謀定而后動。搶占先機面見皇帝卻不訴苦不告狀,只做了一把關心meimei的好jiejie,戲演的滴水不漏,真是厲害。 蓁蓁垂著腦袋心中千頭萬緒不住地在翻滾,忽得她覺得下巴上一涼,皇帝捏了捏她的下巴恨聲道:“你這腦子里咕嚕咕嚕轉的朕都能聽見響聲了?!?/br> 蓁蓁被皇帝逗笑了,緊繃的心弦也松了下來,幸好她也不是打全無準備的仗,對皇帝她心里還是有幾分把握的。這些年她冷眼旁觀也總算是瞧出些門道來,皇貴妃這戲演的好,她的萬歲爺也不比皇貴妃差呢。 她轉而用自己掌心的溫度捂著皇帝冰冷的手說:“也不多穿一點,手涼成這樣?!?/br> 皇帝見她總算不繃著臉,松了口氣摟住她說:“朕走之前說什么來著,別管別管別管,讓你安安心心地只管照顧好你自己和盈盈,你倒好,來一趟北海鬧那么大的動靜?!?/br> “臣妾記得啊,本也不想趟這趟渾水的。只是那日出門不小心撞見佟貴人投湖自盡,再慢一點怕是就救不過來了。那么慘,您還不讓我救???” “投湖?”皇帝顯見地一震看樣子事先并不知道這事。 “她也是萬念俱灰才動了這樣傻的念頭?!陛栎杩粗实鄣难劬?,小心翼翼地說,“她覺著是皇貴妃這個親jiejie害了她,一時受不住才想自盡的?!?/br> 蓁蓁腰上一疼,是皇帝摟著她腰的胳膊不自覺地收緊了緊。蓁蓁沒忍住輕輕“哎”了一聲,皇帝松了手站了起來,他背對蓁蓁負手而立,沉著嗓子問:“她可有實證?” 蓁蓁輕輕說:“并無實證,全部都只是她的一面之詞罷了,臣妾知道皇上是不會輕易相信的,即便皇上信了去問皇貴妃,皇貴妃也能請動太醫出示醫案,佟貴人是病重得了癔癥才這樣胡言亂語?!?/br> 皇帝轉過身,劍眉緊蹙俯視著她?!凹热荒阒罏楹芜€同朕說?” 蓁蓁扯了扯皇帝的袖子問:“皇貴妃和我您信誰?” “這事不是朕信你就能說通的?!?/br> “是,臣妾懂得。臣妾就是想讓您明白無論佟貴人說的是真是假,讓她回承乾宮回皇貴妃身邊就是逼她再去死一次?!彼痤^一雙明眸幽幽地看著皇帝,“而這一次就不知道還有沒有人能救她了?!?/br> 皇帝摩挲蓁蓁的指節沉思半晌才徐徐道:“朕知道了,你今兒就和朕回宮。讓佟貴人住到景陽宮去,朕會另派太醫給她治病?!?/br> 第170章 景陽宮在東六宮的最北面, 如今正殿放有大內所藏的書冊且并無嬪妃居住,小佟佳氏在那里靜養是再合適不過了。 “佟貴人這突然從承乾宮搬出來身邊怕是無人可用,臣妾想派身邊幾個丫頭跟去景陽宮, 如今佟貴人怕見人, 而幾個丫頭這些日子一直在照顧佟貴人已經和她相熟, 見著也不會害怕?!?/br> 皇帝點頭應了:“就照你說的吧?!?/br> 蓁蓁福了一福, 說 “那臣妾這就去安排了?!?/br> 皇帝突然抓著她的手腕說:“讓秋華去辦, 你隨朕立刻回宮?!?/br> 蓁蓁有些驚訝, 但皇帝態度十分堅決,蓁蓁這會兒不愿再多生枝節便帶著小公主隨他一起先回宮。好在她把秋華留下, 想來有她在主持大局也出不了什么亂子。一路蓁蓁悄悄打量皇帝,他抱著久未見的小公主逗著玩也看不出什么。倒是盈兒先受不了自個兒阿瑪這突如奇來的熱情,被讓他抱多久哇地就哭了, 皇帝手忙腳亂地哄了半天一點用沒有反而惹得她哭得更大聲。蓁蓁把女兒抱回懷里哄嫌棄地剜了皇帝一眼?;实蹨愒谒吷峡粗畠嚎薜猛t的小臉, 甚是無奈?!半拚娴檬裁炊紱]做, 朕只是抱抱她而已……” 蓁蓁沒好氣地說:“哪有這么抱孩子的,皇上這么用力夾著盈兒,盈兒當然會哭了?!?/br> 皇帝心虛此時是一句話都不敢多說了,只能乖乖在旁看著。蓁蓁哄了半天小公主才含著眼淚睡了。蓁蓁拿帕子輕輕地擦她臉上的淚珠,心疼得要命,憤憤地扭頭瞪了皇帝一眼?;实墼诨蝿拥鸟R車中摟著她的肩說著“朕想你了”遂落了一吻在她的額角。 蓁蓁心里正為他這句話而泛著暖意, 皇帝下一句話卻來得那般猝不及防。 “皇貴妃和佟貴人的事朕自會處置的, 你就不要再管了?!?/br> 蓁蓁心里冷笑一聲, 垂下了眼眸。 馬車外草長鶯飛, 柳絮在風中飄揚,車輪滾滾載著人回到黃瓦紅墻的宮城,把鏡清園里發生的那些不快全部拋在身后。 蓁蓁直到第二天送皇帝上朝后才有空往景陽宮走一趟。霽云她們幾個收拾得妥當,小佟佳氏已經在配殿安頓下來了,蓁蓁到時她正在喝藥,她臉上似乎是上了藥,蒙在臉上的素娟下一片黑漆漆的?;实壑概傻奶t還未走,蓁蓁一瞧這人不正是那日那個叫劉長卿的年輕醫官么。這劉長卿也不知道是不是那日被蓁蓁嚇著了,一見蓁蓁朝他看嘴里說著“微臣告退”慌慌張張地出去了。 蓁蓁在小佟佳氏身邊坐下,問她:“這劉長卿就是皇上派來的人?他可是有用心治你?” 小佟佳氏摸了摸敷滿了藥的臉,“雖年輕看著行事毛躁倒是個難得認真的人?!彼樕戏蟮乃幍谝徊骄褪且不ツ切╊伾钣钟驳陌毯?,藥性難免有些烈,熏得她眼眶一圈都紅紅的。蓁蓁看著心疼,握著她的手說:“昨天真是難為你了,我原是怕你不愿意出來見人想著怎么也要攔住皇上的?!?/br> 小佟佳氏說:“我當時想著如果真要再回那人手掌心我寧愿一頭碰死在鏡清園里。這樣一想也就沒有什么事是不敢的了?!?/br> 蓁蓁看她眼睛里又有了神采不再是先前那樣死氣沉沉心里也是為她高興?!澳隳苓@樣想我便放心了。既脫了那煉獄你如今要做的就是好好養病好好治臉?!?/br> 小佟佳氏點點頭,嘆了口氣道:“我只是有些后悔把jiejie牽連到了這事里,我怕那人懷恨在心往后會對付jiejie?!?/br> 蓁蓁寬慰地一笑,拍了拍她的手?!拔彝侨嗽褪侵徊钜粡埣堖€沒捅破罷了,早晚會有這一日與你不相干?!?/br> “喲,你們這是在說什么悄悄話也不帶上我?” 兩人正說話呢忽又有一人插了進來,蓁蓁一回頭,惠妃掀了簾子笑著走進屋子。 “惠jiejie,你怎么也來了?” 惠妃說:“怎么,就許你來得我就來不得了?”她挨著蓁蓁坐下不著痕跡地看了小佟佳氏一眼,縱然蓁蓁之前已經同她說過小佟佳氏如今的慘狀她真親眼見著了仍是心里一震。 小佟佳氏雖說振作起來了,但還未完全準備好見其他人,面對惠妃她有些不自在,人不禁往床里縮了縮?;蒎p輕握住她的手:“meimei別怕,我知道meimei在治病帶了些上好的藥材給meimei,有天山雪蓮,靈芝,何首烏和人參。都是meimei日后用得著的?!?/br> 蓁蓁笑著瞧著惠妃說:“嬋媛meimei別同她客氣,咱們惠jiejie比不得我們這些窮酸的,她可是這后宮一等一的土財主,皇上、太后的賞賜,明相爺的孝敬,還有大阿哥、八阿哥的體己,她那延禧宮啊可是金山銀山堆成的,不拔她這只金雞的毛拔誰的?” “喲?!被蒎嗔溯栎枰谎?,“這現就有個有錢的主在我面前裝起窮來啦,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那首飾箱里藏了哪些好東西,有本事就開了讓大家都瞧瞧,也讓我這土財主開開眼界?!?/br> 這事還真是蓁蓁心虛,她一貫在后宮最受寵,皇上這些年私下賞了她不少好東西,這一件一件的不起眼,積年累月下來可是不少,更不要說前年她隨皇帝南下又采買了不少的好物。 她紅了臉扯了扯惠妃的衣袖?!昂胘iejie是我說錯話了,jiejie就饒了我這回吧?!?/br> 小佟佳氏在旁看著竟不自禁地笑了?;蒎⑽⒁恍Φ溃骸叭绱吮闶呛?,這景陽宮是個難得清靜的地方,meimei就在這好好養病吧?!?/br> 小佟佳氏含著淚點了點頭?!盎輏iejie的心意meimei心領了,meimei只怕把jiejie也牽連進來……” 惠妃一挑眉嗓音微揚:“別擔心我,我可不怕你那好jiejie,咱們葉赫納拉氏可不是好欺負的?!闭f罷這一句她又放軟了聲:“別多想了,先把身子養好?!?/br> 蓁蓁和惠妃又陪她說了會兒話才走。兩人出了景陽宮沿東二長街慢慢走著,惠妃挽著蓁蓁問:“接下來你可有什么打算?” 蓁蓁道:“皇上說了要我別再管,他又出手把佟貴人放到了景陽宮就是讓我和皇貴妃都罷手的意思,皇貴妃行事素來最顧忌皇帝,一時半會不會來尋我的晦氣?!?/br> 惠妃點點頭,她亦是這么想的。 蓁蓁嘆了口氣?!爸皇菙撤诫m暫時收兵了,我方也沒有破敵之計。我仍是覺得佟貴人這天花得的奇怪,而且整個承乾宮為何就她一個人染上了,秋華悄悄去打聽過了,別說皇貴妃了,就連照顧她的宮女也沒有染上的?!?/br> 惠妃道:“你這一說是奇怪,太妃那是好幾個住同一屋的宮女都得了天花的?!?/br> 兩人各自都在心里默默地想著這事一路無語。永和宮先到了,蓁蓁想邀惠妃進去坐坐,惠妃笑說:“不了,胤禩在長牙有些發熱我回去還得看看,改日我再來瞧小公主?!眱扇怂煸诘玛栭T前分了手。 蓁蓁一回到永和宮秋華便遞上了一封信,蓁蓁瞧了她一眼問:“誰送來的?” 秋華悄悄說:“鐵獅子胡同送來的?!?/br> 蓁蓁拿著信進屋叫碧霜她們都退下,這才拆了信看。秋華見她讀著信臉上竟難得地露出了躍躍欲試的笑容。 “信上說什么了主子看了這樣高興?” 蓁蓁捏著信紙微微一笑:“下月初一是個好日子,去通知內務府,我要去碧云寺還愿?!?/br> 清晨的碧云寺里除了早課的僧人外香客寥寥,兩個頭帶帷帽的女子避開往來的僧人潛行到了一處禪房外,個子稍矮的女子敲了敲門,屋門吱呀一聲開了,一位風流倜儻的年輕公子站在屋里對她倆說:“進來吧?!?/br> 兩人進了屋子仍是帶著帷帽,男子瞧著倒是笑了?!拔彝淘扑碌闹鞒窒嘧R已久,這處禪房是他獨留給我的,我若來就住在這,我若不來這里也是空關著,只是偶爾會有小沙彌來打掃。這里地處偏僻平時沒有人會走動的,你們就放心把帷帽摘了吧?!?/br> 這恭王真正是成天沒個正經。秋華在心里腹誹了一句,正了正臉色道:“雖說沒有外人但男女之防不可無?!?/br> “算了,同恭王也不是頭一次見了,辦正事要緊?!?nbsp;蓁蓁拉了拉秋華,順手便把帷帽摘了下來?!叭嗽谀??” 常寧笑著轉過身沖里屋說:“先生,出來吧?!?/br> 沉重的腳步聲伴著“咚咚”的拐杖從屏風后傳來,蓁蓁抬眼去瞧,說是先生,出來的卻是一位滿頭銀絲的老人緩緩而出。 此人正是那日在公主滿月時同常寧一起在御前合奏的老婦人。 蓁蓁作揖問候:“先生,別來無恙?!?/br> 老婦人顫顫巍巍地朝蓁蓁一拜:“多謝娘娘贈譜,我心愿已了?!?/br> “非我所贈,是故人留下?!陛栎鑸猿?,老婦不以為意。 蓁蓁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瓷瓶,遞給老婦:“有人說您見到這個,會有話可說?!?/br> 老婦接過打開瓶塞,又聞了一聞,神色巨變,顫抖著塞回瓶塞道:“他可還啞著?” 老婦說的“他”就是當年給蓁蓁傳藝的老太監,蓁蓁當年蒙他傳藝數月從未聽過他的聲音,兩人之間交流全靠紙筆,顧問行當時也說南府的太監樂工們無一人聽見他說過話,想來應該是早就啞了??衫蠇D這話卻別有意思,蓁蓁問道:“不知何來此說,師傅他從來都是啞的?!?/br> 老婦道:“深宮秘密何其多,有違心的也有無愧于心的,可縱使你無愧于心的事情,落到別人手里也可能成為把柄,唯一能活下來的辦法只有閉緊了嘴什么都不說?!?/br> 蓁蓁聽她的樣子話里有話,聲音飄忽,略有鼻音,雖然蓁蓁滿心想知道背后故事,但也不欲催她。 果然,那老婦人娓娓道來:“我本是前朝田貴妃的校琴侍女,他姓王,是當年東廠提督王承恩的義子。田貴妃盛寵,琴棋書畫都是宮中一絕,又伴有四位合奏的侍女,那本琴譜就是貴妃閑暇時候所作。后來貴妃為皇后所污,于萬歲心生嫌隙,我也被皇后抓住想要嚴刑拷打我讓我吐露對貴妃不利的事情。他和我是同鄉,我被搶進宮內做宮女時候萬念俱灰,他念同鄉之誼安排我去伺候得寵又性情寬和的田貴妃,后來也是他給了我一瓶這樣的啞藥,讓我拷打之時不會胡言亂語出賣貴妃。其實貴妃對我恩情難得,我如何會賣主求榮?可是皇后心狠,他是怕有萬一。再后來也是他背我出慎刑司,給我喂藥治傷,宮中對食何其多,他是東廠有權的太監,卻沒有一個對食相伴,別人見他如此照顧我都以為是看中了我。我也是如此以為,傷好以后想獻身于他,卻被他攔住了?!?/br> 她果然是前朝的宮女。 蓁蓁雖然隱隱猜到了她的身份,卻不想她同自己的師傅之間還有過這樣的淵源。 “他說不愿意糟蹋人,還說天下大亂,止不住什么時候就有逃生的機會,到時候千萬不要猶豫。那天是崇禎十七年三月十八,闖賊攻入京城,宮中大亂,他給了我一包珠寶讓我從朝陽門離開。我讓他和我一起走,可他說他一個太監,去別地也是受人歧視,還不如死在宮里。我不肯,他就騎馬走了,我追著他的馬和他說,來日無論天涯海角只要聽見我的笛聲,請他以簫想和?!?/br> 老婦深嘆一口氣:“我后來離開京城,輾轉來到金陵,所帶金銀大半在路上遺失,到了金陵有聞寇白門在秦淮河畔重新開張,我因著笛聲自薦于白門先生,并常伴左右十余載,再后來白門先生為那個姓韓的小生輕賤,也是我趕走了人。白門先生死后我打著的她的招牌在秦淮河畔開張,直到恭王來訪?!?/br> 她佝僂著身子朝恭王一拜,恭王抬手稱不敢,接著說:“本王年幼時翻閱宮中殘存的曲譜,得了田貴妃的訪道五曲,恰巧先生所奏也是其中之曲,便猜先生是明宮舊人,得聞先生舊事,我勸先生回京試試,或許王公公依然健在?!?/br> 老婦含笑說:“我本不信,年歲久了,其實早就不敢相信他還能活著,可王爺說他在宮中尋著這譜子時是有人精心校對過的,他當年在一堆曲譜里一眼瞧見也是因為獨獨那譜子上沒有經年積下的灰塵。我便想只有他會在意那本訪道五曲。田貴妃去世后我去了南府,大半時間都在研習那本譜子,他年幼會簫,和我一起改編了那五首琴譜,變得可以笛簫想和?!?/br> 說到此,老婦突然筆挺地跪在地上朝恭王磕頭:“多謝王爺大恩大德?!?/br> 這故事只是一段前明宮女太監的舊事,可是夾雜著國家興亡,亂世浮沉,聽得屋子里的人不禁都鼻子一酸,蓁蓁擦了擦眼角轉身對老婦說:“師傅于我有授業之恩,師傅除了曲譜還托我給您一句話?!?/br> 老婦聽得激動萬分,忙問:“他說什么?” 蓁蓁其實是不忍的,可她還是說了:“萬千珍重,不復再來?!?/br> 老婦微微一怔,旋即喟嘆一聲:“唉,他……一點都沒變?!?/br> 見蓁蓁不忍的神情,老婦反而安慰起她了:“過去他常常說,他在東廠見慣了每天都有人活著進來,體無完膚地躺著出去,什么生死離別,他是看淡之人。身體殘缺,也不求一世安穩,活過就好。他大約還嫌棄我回來了,冒這么大的險,要是出事了可得被他埋怨到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