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節
僖嬪讓佟佳氏坐了上座,她和索額圖夫人分別坐了下手。僖嬪道:“不知皇貴妃娘娘今日來是有什么吩咐?” 皇貴妃笑笑道:“我聽說你吐的厲害,我額娘同我說過她懷我弟弟隆科多的時候也是吐得昏天黑地的沒個停,后來有個專擅婦科的大夫給她開了一張調理身子的方子,她吃了后就好多了,我想到你的事就讓額娘把這方子送了來?!?/br> 皇貴妃朝劉嬤嬤看了一眼,劉嬤嬤從袖袋里把一張折得整整齊齊地紙遞給僖嬪。 “我已經讓平日給你請平安脈的徐太醫瞧過了,太醫說確實是開胃滋補的方子,你吃吃無妨的?!?/br> “真的?” 僖嬪喜出望外,只可惜她不曾識漢字這方子上寫了什么是一點都瞧不明白,她遂轉手把方子遞給了索額圖夫人。索額圖夫人雖然不通藥理,可看這方子上寫的都是些山楂等常見的開胃藥材,佟佳氏又說已經讓太醫看過了想來也是無妨的。 索額圖夫人道:“皇貴妃娘娘對僖嬪娘娘有心了,臣妾代僖嬪娘娘謝皇貴妃恩典?!?/br> 她站起身就要沖佟佳氏一拜,佟佳氏忙托住了她道:“夫人快快免禮?!彼寗邒叻鏊黝~圖夫人坐下?!百覌錷eimei是頭一次有身孕,我多多照看一些本就是應當的?!?/br> 僖嬪叫來宮女,把那方子遞給她,“送去太醫院,讓徐太醫照著方子抓藥煎藥吧?!?/br> 她也是多存了個心眼,這佟佳氏說給徐太醫看過也不知道真的假的,她現下直接把方子送到徐太醫手里,若是這方子有哪處不妥徐太醫立馬就能說了。 皇貴妃臉上仍是掛著淡淡的微笑,似乎全然不在意僖嬪的多此一舉。 宮女此時端了茶來,皇貴妃端起茶淺酌一口道:“對了,索相大人這陣子身子可好?” 索額圖夫人客氣地笑笑?!懊苫寿F妃娘娘牽掛,大人一切都好,只是聽說近日朝堂在議臺灣的事,大人召集了幕僚在府里整日商議。哎,這些都是他們男人的事,臣妾不懂也幫不上忙?!?/br> 僖嬪懷著身孕情緒起伏大,一聽這話緊張地問:“這是又要打仗么?”她可還記得那三藩之亂,家里兩個哥哥彼時都在云貴當參將,吳三桂造反的時候要不是她兩個哥哥跑得快險些把命丟在那里。 皇貴妃安撫地輕拍了拍她的手,“僖嬪meimei莫驚憂,此回和上回不一樣,這臺灣鄭氏不過偏安一小島,掀不起大浪來。你看咱們皇上近日瞧著和往日可有什么分別?” 僖嬪一想也是,三藩之亂鬧得最兇的那會兒皇帝連后宮都不進的。 此時方才僖嬪派出去的宮女回來了,她對僖嬪回道:“娘娘徐太醫說了有些藥材一時宮里有短缺,他要稟了醫正去采買齊全了就給娘娘煎藥?!?/br> 這話的意思就是徐太醫已經看過方子確認無誤了。僖嬪放下心,感激地握住皇貴妃的手道:“多謝jiejie為我費心了?!?/br> 皇貴妃拍了拍她的手:“你好好保重,定要為皇上生下一位健健康康的阿哥?!?/br> 僖嬪盼了這么多年盼的不就是這個么?!班??!彼t著眼微微點頭。 ····· 這皇貴妃佟佳氏是沒說錯,只是皇帝雖然立了決心要除去東南這一隅明朝最后的余孽,可到底怎么個除法如今還沒個定論。朝堂上是招撫是出兵剿滅吵個沒完,前線兩位大將兵部尚書姚啟圣和水師提督施瑯也是掐了起來。兩人的奏折你一封我一封像雪片一樣飛進了京里。 姚啟圣當年是康親王杰書提拔的,有些想對皇帝說的話他總要先給杰書說一說問一問他的意見,這不,一封信直接就從福州寄到了康王府里。 杰書捏著這封信看了幾遍直搖頭嘆氣,“這施瑯也是個不知恩的,竟然和姚啟圣在福州鬧成這樣,想當年他可是姚啟圣向皇上力薦的?!?/br> 康王府的幕僚說:“兩位大人都是有脾氣的,放在一起自然是要斗起來的。王爺,您想想,咱們朝上不也有兩位這樣的么?!?/br> 杰書想到索額圖和明珠,也是忍不住笑了。也是,也是啊。眼前不就有兩個整天斗得和烏眼雞似的。 幕僚又勸道:“您還是寫信寬慰一下姚大人吧,身在前線協力合作才是第一要務?!?/br> 杰書問他:“你說我要不要請明珠過府一敘,讓他也看看這封信?” 幕僚一聽為難地說:“王爺,您才剛受了皇上的貶斥,這陣子咱們府還是少些外頭的走動為安好?!?/br> 杰書心里也郁悶,皇上登基日久,帝王心術愈發深厚,近來尋了個借口翻出他在南方打仗時候的舊賬削他軍功又罰俸一年,回頭又讓太皇太后把他招進宮喝了一下午的茶。他是不缺這么點錢,也懂皇上要壓制鐵帽子王們在八旗的勢力,可面子上總過不去??! 杰書又把姚啟圣給他的信看了一遍才讓幕僚拿去燒了。 福州前線的兩位大將可是一個都沒閑著,姚啟圣是一封告狀訴苦信塞進了康親王府,這明珠府也收到了一封信,這封信還是施瑯身邊的一個長隨直接帶來京城的。 明珠喝著雨前龍井,慢悠悠地問管家安三:“人來了?在哪呢?” 安三道:“奴才給安置在廂房里了。老爺可是要見?” “見?你見了我就不用見了?!泵髦榉畔率稚系陌子窀郯私切”K,摸了摸食指上的翡翠玉扳指?!八阏f什么了?” 安三道:“他說他家大人從前受過永和宮德主子的恩,這次讓他帶了一箱子金銀珠寶進京要送給德主子。偏偏他是外官還是武將,就想托相爺給他尋個門路?!?/br> 明珠聽了一時笑出了聲,“這施瑯也是個趣人,他和姚啟圣在前線吵不出勝負就把這腦筋動到后宮上去了。還什么恩。永和宮那位他哪里見得著,又哪里受得了她的恩。他倒也是消息靈通,竟也知道皇上如今最寵的就是永和宮那位主子?!?/br> 安三挨著明珠小聲說:“這施瑯出手甚是大方,那長隨給奴才看了禮單,都是上上品,奴才看著怎么也值萬兩銀子!” 明珠淡淡地瞥了安三一眼,“這都是前朝的陋習,前明那批人逃去臺灣后仍是一點沒變,動不動就吹枕頭風。那施瑯一家老小不就是被吹了枕頭風才遭滅門橫禍的么。這女人啊,就不該干政,頭發長見識短,雞毛蒜皮的事情倒斤斤計較,大事扔一邊不管?!?/br> 安三心想:老爺,你也就趁這會兒夫人不在發發威,夫人要在您這話肯定就不這么說了。他心里這么想,嘴上卻連連道:“老爺說的是。老爺您看施大人這事,咱們是幫還是不幫呢?” 明珠捻著胡須想了會兒,“這樣,這人你直接帶去見海拉遜,讓海拉遜去問顧問行。后頭的事顧問行知道該怎么辦?!?/br> 安三應了聲“是”便去辦明珠交代的事了。 隔日,顧問行捏著海拉遜轉交給他的禮單,心里是把這明珠翻來覆去地罵了好幾遍。 這老狐貍,把一燙手的山芋扔給他了!明明人施瑯是找他辦的事,這事要辦成了施瑯只會記得他的好,誰曉得最后是他接得這塊熱炭。 可沒法子,誰叫他就是天生勞碌命。 顧問行戴上才換的冬帽,捏著這份禮單就任勞任怨地往乾清宮去了。 皇帝剛見了幾位大學士在看福州來的折子,顧問行就來了。 “皇上?!?/br> 皇帝頭也沒抬,問他:“怎么,有什么事?” 顧問行道:“水師提督大人讓家仆進京,說是想送一樣東西給德妃娘娘?!?/br> “施瑯?”皇帝驚訝地放下手里的折子,他手上拿的這份剛巧還就是施瑯和姚啟圣互辯的折子呢,“他要送什么?” 顧問行把手里的禮單遞了上去?!盎噬?,就是這個?!?/br> 皇帝翻看了一下,看著看著兩道劍眉緊緊地攏在了一起。 顧問行心里一咯噔,好吧,看這樣皇上是龍心不悅啊。 他揣摩了下圣心道:“皇上,要不奴才就把這東西都給退了吧?!?/br> 皇帝沒說話,仍是一臉肅穆地捏著那張禮單瞧。顧問行不敢再吱聲了,負手恭恭敬敬地立在御前。過得好一會兒,皇帝總算是開口了,“這東西給德妃送去,讓她挑一半中意的留下,還有一半讓人帶回去給施瑯?!?/br> “一半?”顧問行不懂了,這東西還能一半一半收?萬歲爺是什么意思? 皇帝把禮單隨手扔給顧問行,顧問行手忙腳亂地撲去接,他單膝都著地了才勉強把那紙片給接住了?;实壑匦掠帜闷鹣惹翱戳艘话氲恼圩?,“對,一半?!?/br> 第112章 皇帝近來這一番雨露均沾總算是在后宮開花結果了, 入宮數年的僖嬪頭一個先有喜了。她出身赫舍里氏旁系,家中雖不是什么在朝大官, 其父仍由所屬旗的都統代上了兩道謝恩折。 皇太后慈愛地道:“皇上說了, 你阿瑪的謝恩折以后就不必再上了,再有你如今有了身子要好好保重,早日為皇上開枝散葉?!?/br> 僖嬪如今已經小腹微隆了, 她由左右宮女攙扶起身婉婉一福?!笆?,臣妾遵旨?!?/br> 不知是否因為長年夙愿終于成真, 一貫牙尖嘴利的僖嬪近來也變得溫柔了起來,瞧得一旁眾人是目瞪口呆。 皇太后笑著微微點頭, 她看了看皇貴妃又看了看貴妃:”后宮主位里如今只剩你們二人沒有過子嗣,你們也要早日讓我聽見好消息啊?!彼f到這轉頭對身旁的宮女說, “去把那對如意結拿來?!?/br> 宮女福了一福, 去而復返時取來一對拿五彩繩編的如意結。 “這對如意結是我讓人在西山大覺寺給你們求的,如意結結如意,我把這對如意結賜給你們, 希望你兩最后都能如意?!?/br> 皇貴妃和貴妃紛紛起身跪接了。屋里在坐的這些人里貴妃年紀最小,她進宮時間尚短,饒是平常一副沉穩樣這會兒臉頰也微微紅了?;寿F妃沒有說話,她臉上雖掛著笑容, 只是那笑容顯得略有些苦澀?;侍笠彩侵浪牟〉? 心里悄悄嘆了口氣又同眾人閑話了幾句就叫散了。 蓁蓁同惠妃約好了要上她那看一副趙孟頫的畫便一起走了, 兩人走到門口見皇貴妃和僖嬪也在門口等轎子, 蓁蓁和惠妃朝佟佳氏福了一福, 佟佳氏和氣地對蓁蓁說:“年底事忙這些日子都沒瞧見meimei,meimei最近身子好些了嗎?” “托皇貴妃的福,臣妾好多了?!?/br> 佟佳氏笑著又問蓁蓁身邊的碧霜:“你主子慣愛逞強,你可要給我說實話,她可是都好了?” 碧霜瞧了瞧蓁蓁,見蓁蓁并無阻攔的意思才道:“皇貴妃娘娘到底是最懂奴才的主子的,娘娘其余都好,就是晚上睡得不甚踏實?!?/br> 僖嬪聽了道:“我近來晚上也睡不踏實,皇貴妃給了我一些香片,聞了后倒是好多了?!?/br> 佟佳氏道:“我偶爾晚上睡不著也會點了那香片來聞,一會兒我讓人給你送點過去?!?/br> 惠妃笑道:“我就說皇貴妃素來最疼愛德meimei了,這好東西皇貴妃可從來沒舍得給我?!?/br> 佟佳氏笑盈盈地瞧了瞧惠妃:“我竟不知惠jiejie是這樣能吃醋的?!?/br> 惠妃說:“我可不是吃醋,我就是稀罕你這安神入睡的香片,你要舍得也給我一些我保證不再說了?!?/br> 佟佳氏聽了咯咯直笑,“成,成,我給,我給還不成么?!?/br> 眾人說話的功夫轎子也都是來了,四人依次上了轎,蓁蓁隨惠妃去了延禧宮,才坐下不過半個時辰,承乾宮便送來兩匣子香片,怕味道散了都是用上好的楠木匣子裝的?;蒎蜷_取了幾片放鼻尖聞了聞說:”到都是好東西?!?/br> 她是各中的行家,蓁蓁聽了也就收下了。 蓁蓁這些日子都在忙著作失寵的妃子,她想著皇帝反正也不來她就在惠妃這用了晚膳才回去,沒想回去的時候轎子一落地,就見張玉柱候在門口等她。 “怎么?” “皇上來了?!?/br> 蓁蓁匆忙進到屋里,皇帝已經來了有一會兒了,這會兒換了一身玄色的便服捧著一卷書倚在炕上看著。 蓁蓁尷尬地說了一句:“臣妾不知皇上駕臨,請皇上恕罪?!?/br> 皇帝見她姍姍來遲也不理她,打鼻孔里冷哼了一聲,翻了個身索性背過身去。 蓁蓁咬了咬唇,磨磨蹭蹭地走到炕前,又說了一句:“臣妾給皇上請安?!?/br> 皇帝是穩如泰山一動不動,蓁蓁沒了法子,挨到皇帝身邊軟言軟語地喊了一聲:“萬歲爺,您生氣啦?!?/br> 皇帝抓著她的手腕往炕上一帶,蓁蓁跌趴在他身上,下巴被他握著抬了起來:“跑哪去了,天都黑了也不見你回來用膳,哦,朕倒是一個人孤零零在你這殿里用了碗點心?!?/br> 蓁蓁委屈地說:“您最近不是忙著雨露均沾么,臣妾又哪里能未卜先知曉得皇上要來?!?/br> 呵,朕說一句她說十句,還委屈上了啊。 皇帝剛要損她幾句屋外頭就響起了秋華的聲音:“皇上,娘娘?!?/br> 蓁蓁坐直了整了整衣角問:“何事?” 秋華在屋外說:“梁九功來了,說是有事要稟皇上?!?/br> “叫他進來吧?!?/br> 皇帝和蓁蓁兩人都坐正了,沒一會兒梁九功就打了簾子進屋,他手上捧著個烏木匣子在皇帝跟前跪下道:“皇上,宜主子差人送了一個匣子到乾清宮說要交給皇上?!?/br> 皇帝看蓁蓁一臉不明白小聲對她說:“是朕吩咐梁九功的,若有什么送到乾清宮的馬上就轉到這來?!?/br> 蓁蓁聽了這話就更覺得奇怪了,“皇上不在乾清宮的時候若是有什么人來送了什么東西只管讓梁九功把東西留下就是了,干嘛送我這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