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周韻竟敢在他的壽宴上大聲哭嚎，周老爺子更是氣得不行，又是一拐杖直接打在了她的背上。

    “媽，這是太爺的九十大壽，不可以哭的……”

    周韻的大女兒這時候也是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雖然害怕得發抖，但還是沖上前將自己母親的嘴給捂住，顫聲道。

    “嗚嗚嗚！”

    周韻被捂住了嘴，手腳并用地推著趙雅想要掙脫，卻是被周建軍給沖上來按住了。

    “你這個孽障！”

    周建軍這些天已經為了周婉的事想打死周韻了，忍到現在再也忍不住了，直接就爆發了出來，一巴掌甩在她的左臉上，拖起她就往門口走。

    周韻被這一巴掌給扇清醒了，周圍的喧囂聲入耳，這才發覺自己正在阿爺的九十大壽的壽宴上，頓時感到渾身冰涼。

    目光撞上不遠處的周婉，燈光下，少女手里拿著一杯紅酒，一身紅裙襯得肌膚雪白，正沖著她微微一笑，笑容如同曇花盛開般美得晃眼。

    “?。?！”

    這一笑徹底擊潰了周韻的理智，她想起了這幾天的夢境，感到周圍的事物在這一瞬間都變得扭曲模糊起來，只剩下周婉一個人站在自己遠處，笑著對對自己伸出手，要和她一起跳進深淵里去。

    “一報還一報，我死了，你怎么可以獨活？”

    “地府不好玩，所以我回陽間來看看?！?/br>
    “來啊周韻，我們一起死?！?/br>
    “跳下去，一起跳下去?！?/br>
    “……”

    “不要，婉婉姐不要！我錯了，我不該殺你，我不該推你下山??！我錯了，不要拉我，不要拉我償命，求求你了……”

    周韻被周建軍拖著，衣服都磨破了，頭發凌亂披散著，鼻涕眼淚流了一臉，一邊哭一邊喊著。

    “建軍，你先停下，我來聽聽她在說什么！”

    周老爺子聞言上前兩步，用拐杖一敲地面，叫住了周建軍，一步步走到了周韻的面前，旁邊的周建荷還有周建國周建民幾個也是趕緊跟了上去。

    “阿爺，堂妹見了我心虛，以為我是鬼，要拉她償命?！敝芡襁@時候也是走過去，對著周老爺子解釋道。

    “不要殺我，不要，婉婉姐我錯了……”

    周韻神志不清，任別人如何問嘴里都是來回這么幾句，可光是這些話也已經震驚了在場所有人了。

    周婉死了又回來的事鎮上沒有人不知道的，因為她死的時候歲數小，人長得也好看還和趙家定了親，當時事情一出鎮上人人都道可惜，下葬的時候大半個村的人都去了。

    加上去年她從墳墓里爬出來回鎮上開棺材鋪成了周半仙的事兒，連鎮上的小孩都知道她的事跡，所以周韻的幾句話讓所有人都在心里暗道當年事故不簡單。

    “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老爺子臉色陰沉地問道。

    “婉婉難道你當年不是自己從山上失足跌落，是周韻推的你？”周建荷也是驚疑不定地猜測道。

    “阿爺、三姑，我讓周韻親口和你們說?！?/br>
    少女臉上依舊帶著笑容，緩步走到女人跟前，彎下腰，伸出手指輕撫了撫她的臉頰，聲音柔和，“韻韻meimei，你把當年你害我的過程再說一遍，我就不殺你?！?/br>
    “我說！只要婉婉姐不殺我我都說！”

    周韻眼里只看得見周婉，自動過濾掉了除她之外的所有人，見周婉肯松口不再要自己的命，立刻快速地將二十多年前自己計劃殺人的原因和過程詳細地說了一遍。

    等周韻說完之后，所有人都震撼地說不出話來，整個廳內一片死寂，只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

    “虧我以前還把周韻當親meimei疼，原來是殺人犯！”

    堂兄弟姐妹中也不知道是誰先帶頭喊了一句打破了寂靜，緊接著很多人都忍不住開口。

    “二十年前周韻才十七歲，十七歲就敢殺人，膽量比天還高??！”

    “可不是，現在都敢在阿爺的壽宴上發瘋大哭呢?！?/br>
    “那個趙鴻文也不是什么好人，當年趙家出事我爸還去接濟過他們，現在想想真是把錢喂了狗了！”

    ……

    “建軍，你女兒的事你先前是不是也知道？”

    宴會廳內一片混亂，周老爺子卻是拄著拐杖站在原地一言不發，半晌后才轉頭看向周建軍問道。

    “我，我也是三天前才得知的……”周建軍低著頭，不敢去看自己年邁的父親。

    “好，很好！一個為了男人去殘殺姐妹手足的丫頭，我周家不要也罷！”周老爺子狠狠地用拐杖敲了敲地面，轉身回到了座位上，拿起手機就要報警。

    “不要啊爸，如果報警上了新聞，傳出去該有多丟臉！”周建荷下意識地就去阻攔。

    “丟臉？我這老臉今天早就丟盡了！”周老爺子狠狠地搶過手機。

    他已經九十歲了，沒幾年好活了，家里出了這樣的惡事，如果不把人按法律嚴懲，那必然會傷大兒子一家的心。

    “婉婉你別擔心，阿爺會給你主持公道的?！敝芾蠣斪幼叩街芡竦纳磉?，愧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拿起手機撥出110。

    他以前就很喜歡婉婉這丫頭，長得好看性子又乖巧，對長輩很是敬重，之前她去的時候，周老爺子也為此也傷心了好些年，現在人回來了，真相也知曉了，自然是要為孫兒報這個仇的！

    “爸，求你別打，韻韻也是你的孫女啊，她這么多年也知道錯了，現在都成這幅樣子了，您就放過她！”

    周建軍沒有說話，一向聽丈夫話的陳芳卻是一反常態地沖了過去，拉著老爺子的手苦苦哀求道。

    “丟不丟臉！我不報警，也總有人會報警抓她的！”周老爺子甩開陳芳的手，冷聲道。

    俗話說家丑不外揚，可這事就算他不想“揚”，今天也已經揚出去了，想必壽宴結束后鎮上就傳得人盡皆知了，還不如自家盡早解決了，反正留著這個殺人犯孫女也是折壽！

    原本其他人還覺得周老爺子太沖動，這么老的陳年舊案沒有證據警察不會接，沒想到電話打過之后警察很快就來了，還直接將周韻給帶走了。

    周家人也都是一臉茫然，只有周霖心中了然，見狀直接走到了自家jiejie的身邊，壓低聲音詢問，“姐，這事你是不是早就提前做好準備了？”

    “是提前做好準備了，不過我沒想到她會在阿爺的壽宴上發瘋?！?/br>
    周婉有些無辜地攤了攤手，她原本是想等壽宴結束后再徹底解決周韻的，沒想到她自己作死就提前了，看來她回去還要多畫幾道高級護身符和平安福送給阿爺作為額外的補償。

    *

    周韻被警察帶走之后，小廳中的氣氛有些尷尬，倒是周建民會主持場面，將老爺子扶著回位置后，就便當做什么事都沒發生，招呼服務員上菜，然后讓大家放開了吃喝。

    而有老爺子和幾個小輩帶頭，氣氛也就逐漸地活絡了起來，所有人都默契地沒有在周老爺子面前提周韻的事，不過私下里都在小聲議論，特別是周婉所在的那桌，一個個都激動地不得了。

    “姑，死過一回的感覺是怎么樣的呀？”隔壁桌的周文婧湊過來問道。

    “太久了，我都忘記了?！敝芡駝兞艘活w冰葡萄放進嘴里，滿不在乎地搖頭。

    “婧婧你這問的不是廢話嗎？從那個高的山頂摔下來誰不疼??！”坐在周文婧身邊的一個女生小聲地反駁了一句。

    “就是，周文婧你該問問你姑去地府是什么樣的?！币荒猩o她提議道。

    “姑，那你能不能告訴我地府是怎么樣的呀？”周文婧立刻領悟，拉著周婉的手臂撒嬌道。

    周婉雖然表面是少女模樣，可內心卻已經是經歷四十年風雨的“老人”了，可經不住小姑娘這么抱著自己撒嬌，于是挑了陰間的幾個不重要的地方同她講，比如開滿彼岸花的忘川河畔，又比如輪回道上煮湯的孟婆，都是古書上早就記載過的。

    “忘川河邊竟然是拍照圣地？？”

    “鬼也有手機？它們也喜歡自拍嗎？”

    “真正的彼岸花是怎么樣的，我好想去看看啊~”

    “我也是，我也想去拍照！”

    “……”

    周婉在給周文婧講的時候，旁邊的人也在聽，一個個拿著筷子卻不夾菜，都七嘴八舌地感嘆著。

    倒是周婉，講完故事后就去發現沒什么好吃的，就讓服務員上了一份大份的草莓冰淇淋，坐在位置上美滋滋地用勺子挖著吃。

    ……

    壽宴結束后，周家長輩們去隔壁的茶座開了個包間討論今天周韻的事情去了，讓家里的小輩們自己結伴去玩，周婉本來也想跟著周霖過去，卻被周文婧和她的一群朋友拉去了酒樓樓上的ktv。

    “姑，你就別和我爸他們一起去了，聽著更鬧心，還不如唱歌泄泄憤，緩解一下心中的悶氣！”

    周婉：“……”

    她能說她心里一點也不悶嗎？只覺得自己是長輩才想跟去茶樓的。

    “對啊，姑你就和我們一起唱k！”周文婧的幾個堂兄弟姐妹也是跟著附和道。

    “那就走，不過我不太會唱，我就在旁邊聽?！敝芡褶植贿^這么多人的請求，只好妥協道。

    “沒問題，走，開個大包間去！”

    得了周婉的同意，一群小輩便歡歡喜喜地去開了包間，幾個麥霸帶頭點了幾首流行歌曲，大家就這么嗨了起來。

    周婉一個人安靜習慣了，不喜歡這樣吵吵鬧鬧的環境，陪他們鬧了一會兒之后，就獨自一人坐在沙發角落里畫符了。

    “周大師，你真的會抓鬼嗎？”

    包間里，一個男生忽然湊到了周婉所在的角落，笑嘻嘻地拉扯著她的袖子開口問道。

    被人忽然打斷，周婉手指一頓，畫廢了一張五雷符。

    “你在畫什么？畫符？這么黑能看得見嗎？該不會是亂畫的？”那男生又道，語氣中帶著一絲調侃。

    “文婧，你朋友喝醉了?！?/br>
    周婉轉頭見那男生滿臉通紅，說話帶著酒氣，也是沒搭理他，伸手拉了拉站在一旁的周文婧，提醒道。

    “葉宇涵，我姑在畫符你干嘛打擾她！”周文婧見狀趕緊過來拉人。

    “我沒喝醉，我只是想問問周大師是怎么畫符，怎么抓鬼的！”

    那個叫葉宇涵的男生聞言生氣地揮開周文婧的手，伸手搶過周婉手里畫廢的那張符左右看著。

    “我怎么抓鬼，和你說了你也不會?！?/br>
    這人三番五次的不尊重讓周婉也有些不耐了起來，于是直接懟道。

    “哈哈哈，周大師年紀不大脾氣倒挺大，他們信，我就不信這世上有鬼！”

    葉宇涵被周文婧強行扯走，卻還搖搖晃晃嘻嘻哈哈地對著這邊喊道，三兩下將手里的符撕成了兩半。

    周婉沒理會他，一來對方也就是個不懂事的小孩，二來世上不信鬼神的人甚多，她也沒必要和他們一個個掰扯，徒惹得自己不高興。

    包間里面唱歌的聲音很大，又有人在拼酒玩骰子，喝醉的也不少，角落里鬧出的這點動靜很快就被淹沒了。

    周婉繼續坐在原位畫符，之前那張符畫壞了，就從包里重新拿了一張黃符出來畫，一點也沒有被周圍的吵鬧聲影響到。

    *

    “我們唱鬼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