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
而后來維薩里的開山巨著《人體的構造》的封面,用的也正是他在劇場講課的場景。 第17章 心臟當真是小小的一個,和拳頭一般大。 它的位置在胸腔的中部偏左下方,而且表面看起來很光滑。 多虧這地下室里自然通風效果不錯,不然光是聞味道都能熏暈過去。 棺材本身密封性不錯,沒有昆蟲什么的鉆進來。 海蒂本身也是大著膽子來做這些事,一邊給他解釋肺是什么東西、做什么用途的,一邊把心臟完好的取了下來。 達芬奇并不是很了解這一茬,一邊畫樣式一邊提問:“然后呢?為什么有四個腔?” 他們都知道人沒了心臟就會死,可心臟到底是做什么的,怎么運轉的,其實腦子里一片空白。 “這么說?!焙5偬匾獗A袅顺鋈氲闹饕?,取了一杯水過來,當著他的面把水倒了進去。 左右心房互不相通,左右心室也無法互通。 那一捧清水從心房流入心室,竟不能再倒流回來。 “這又是為什么?” “因為有瓣膜?!?/br> 海蒂原先以為自己是來杜卡萊王宮做煉金術師的,沒想到最后居然在地下室點著蠟燭跟達芬奇上解剖課去了。 這一折騰就從下午講到了半夜,中間還有仆人來送了飯。 ——人家隔著老遠就把飯放下跑了,然而也只有達芬奇吃得下去。 解釋完心臟的大概功能,又要解釋什么是胸鎖乳突肌,哪里是主靜脈和脊椎,雖然講的東西其實都只是現代常識,卻也讓達芬奇把一整個本子都寫滿了。 海蒂搜刮完從前讀書時學得那些知識,講到最后疲憊又饑餓。 她經歷過戰爭,經歷過權力和政治的游戲,在好萊塢的名利場上也呆了太久。 比起死尸,還是活人更讓人恐懼。 “你繼續研究,我回屋休息去了?!?/br> 她在旁邊洗干凈了手,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轉頭對著他道:“你把這遺體送回墳墓以后,回來記得先洗手?!?/br> “為什么?” 海蒂愣了下,下意識道:“你不知道為什么要洗手嗎?” 達芬奇也很茫然:“有臟東西的話,擦一下就可以了吧?!?/br> 代溝。 這就是她孫女以前提到過的代溝。 海蒂本來想把這話題糊弄過去,可心里又覺得不對勁。 “我記得,現在佛羅倫薩有過剖腹產了吧?” 圣誕節的時候,她去了宴會,聽到了好些婦人的閑聊,當時心里還松了口氣。 可現在一想,這事簡直是細思極恐。 達芬奇正等著聽她解釋,沒想到她突然提起另一茬:“是?怎么了?” 她剛才在剖開心臟的時候,都沒有感覺太恐懼和驚慌。 可是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反而內心不寒而栗。 “那些醫生,在接生孩子的時候,難道不洗手嗎?” “所以為什么要洗手?” “死亡率高嗎?” “……很高,現在基本上還是使用傳統的接生辦法,到了實在沒有法子的時候,才會選擇剖腹產?!?/br> 達芬奇原本在研究手掌開合時哪幾塊肌rou在變化,此刻停下了手中的動作,轉頭看著她:“怎么回事?” 海蒂不知不覺地已經洗了四五遍手,她深吸一口氣,叮囑道:“你暫時不要把這件事說出去,我過兩天告訴你?!?/br> 青霉素可以先放一放,別的事情也可以暫時擱在旁邊。 她要先把顯微鏡做出來。 人們只有知道了微生物的概念,才會進一步地了解病毒和細菌,了解各方面的知識。 眼下她已經被預付了一月的薪水,又終于解禁可以出宮了,第二天早晨就拿著圖紙去了廣場西街的那家眼鏡鋪里。 意大利的玻璃制造技術頗為優秀,直到數百年之后也是在世界赫赫有名的。 伴隨著工藝的進步,教堂里換上越來越多的馬賽克裝飾玻璃,讓太陽投射出不同的光影。 這個時代的人們喜歡戴單鏡片,認為這是身份與講究的象征。 只要找到合適的透鏡,配合足夠靈活的框架,就能還原出一個差不多的顯微鏡出來。 “這是什么?” 工匠在接過圖紙的時候,顯然有些詫異。 圖紙上畫著一個‘【’型的奇怪東西,中間配置可以調整距離的木條,上半部和中部有兩個鏡片。 “這是美第奇大人的意思?!焙5俸喍痰?,把定金付給了他,只快速吩咐了交付的工期和具體要求,就轉身離開了。 說多錯多,不要解釋其他的。 她趁著出來的這趟功夫,帶著女仆到處轉了一下。 佛羅倫薩實在太大,房屋又都是方塊狀布置,其實并不太好認路。 過去做達芬奇女仆的時候,她只敢在附近的幾條街轉悠,花了好長時間才找到去郊外的路。 現在自己身邊多了德喬,由她充當美第奇的眼線監視自己,其實也是件好事,畢竟任何條件都要充分利用上。 圣十字教堂和百花大教堂一東一北,南邊的阿諾河又寬又長,杜卡萊王宮在最北邊。 而從杜卡萊王宮再往北走,大概四五百米的距離,就是歷史悠久的佛羅倫薩學院。 德喬顯然不清楚她為什么要來這種地方,只指了指門口的守衛。 女人是不能隨便來這種地方的,更別提進去研修了。 海蒂只隔著一條街遠遠地望著那座大學,半晌才問道:“他們現在大學里,都在學些什么?” “聽宮里的人說,有民法、宗教、文學,好像還有藥學?!钡聠滩淮_定道:“您真要想去看看,我可以跟大人請示的?!?/br> “不用了?!?/br> 她現在搞不好是整個佛羅倫薩最聰明的人。 他們在街頭停留了一會兒,轉頭回到了宮廷里。 聽說仆從說達芬奇連夜把那尸首送了回去,還給那可憐人立上了新的十字架與鮮花。 海蒂原本想去找他聊聊天,一扭頭瞥見德喬把那些清洗干凈的玻璃皿給拿了回來。 對了——之前沒有完成的實驗! 之前發霉長毛的那些全都被刮下來扔掉了,她解釋了好久才讓那幫人明白這不是什么邪惡的巫術。 現在手頭有幫手了,許多事也好辦許多。 發霉的橘子皮,一勺稀些的牛rou湯,還有醫院里病人發炎傷口上刮下來的膿。 只用吩咐一聲,就全部湊齊了。 德喬一臉狐疑的在旁邊守著,顯然還是頗有些不放心。 海蒂當著她的面把牛rou湯里混上瓊脂粉末,拌勻了以后等著它凝固成凍。 現在要實驗的,是培養出青霉與金色葡萄球菌之后,確認青霉對這種細菌的溶解作用。 如果在培養皿中,青霉的菌落不斷擴大,金色葡萄球菌越來越少,就可以確認玻璃皿中的菌落是她需要的救命神藥了。 ——但是光這么折騰似乎不太行。 海蒂把兩三個培養皿做好之后,后知后覺地意識到一個問題。 怎么先殺滅這培養皿中的其他菌落? 萬一她培養半天,這玻璃皿里擠滿了別的無關菌落,完全是白費功夫啊。 這培養基要先消毒再密封,但顯然也不能用開水燙一遍。 酒精? 也并沒有酒精吧……葡萄酒似乎并不行。 德喬在旁邊看她忙碌到一半突然定住不動了,還以為她是中邪了,小心翼翼地伸手戳了一下。 海蒂回過神來,下意識地問道:“你們有蒸鍋嗎?” 直接用開水澆燙不行,但用高溫蒸汽過一遍總該行了吧。 于是女仆又跟著她去了趟廚房。 三份牛rou湯已經成了果凍,被放進了蒸鍋中大火沸水蒸了二十分鐘,出來之后再立刻蓋好密封。 三個培養皿,一個放進橘皮上的霉,一個放入膿液,第三個先放在陰冷干凈的地方保存,等前兩個菌落培養出來以后再進行下一步。 海蒂忙完這些,又抽空去看了下達芬奇。 她住的地方實在離他有些遠,雖然上輩子花了七八十歐來這兒參觀過,如今真住宮里了仍然認不清路。 在這個空檔里,她瞥見了好些妍麗又漂亮的畫作,還隱約聽見了悠揚的小提琴聲。 達芬奇坐在后院的藤椅上,正在翻看一份合同。 他一聽見腳步聲,就知道是海蒂過來了,只揮了揮手道:“洗過手了,三遍?!?/br> 海蒂眉毛輕挑,算是認可性的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