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公社領導問衛二柱,“二柱同志,我聽孫棟梁同志說,你們家開荒很成功,開墾出來的荒地中種出了很多的糧食,這件事情是不是真的?” 衛二柱連連點頭,說話有些結巴,“沒錯,確實種出不少糧食來?!?/br> 公社領導得到滿意的答案,又問,“那你們家是不是有什么種地的秘訣?能不能拿出來和更多的老百姓分享分享?若是你們家的種地秘訣真的管用,那肯定能在這場災荒中救很多人,等地頭的糧食收下來之后,我就同上面的領導打報告,向組織給你們申請獎勵!” 衛大柱作為親眼見證奇跡的人之一,知曉自家的豐收是怎么來的,聽到公社領導這么問,他腦海中陡然就浮現出衛老太的叮囑來,不敢說出實話,只能絞盡腦汁地想辦法。 衛老太生怕衛二柱嘴笨說漏嘴,在灶房里急得心頭冒火,眼看著蒸蛋已經快熟了,她連忙將鍋從灶火上拿起來,把捋起的袖子放下,跑出灶房,一把將衛大柱拉到邊上,她親自擠著臉上的笑容同公社領導說,“哎,我這幾個兒子腦子笨,地頭的事情一直都是我吩咐他怎么做,他們就怎么做,所以領導您要問有沒有什么秘訣,問他肯定是不知道的,您得問我?!?/br> 公社領導被這個突然跑出來的老太太嚇了一跳,不過聽清楚衛老太說的話之后,他臉上的熱切就又濃郁了幾分,“哎,好嘞,您說!” 衛老太的嘴皮子利索,腦子也靈光,隨口就結合現實編出一個□□無縫的理由來,她故作靦腆姿態地笑著說,“其實也沒什么,地頭能產多少糧食,主要還是看侍弄田地的人有多么上心。在開墾那些荒地之前,我就讓我兒子把地都細細的翻了一遍,然后又從家里掏了肥水,拎到地頭灌了下去,最后還跑去河邊挑了水,把地都給澆透了,平日里時常除草、澆水,精心侍弄著,糧食產量自然就上來了?!?/br> 公社領導皺緊眉頭,“不應該啊,別人家不都是這么做的么?” 衛老太一口咬定,“如果別人家也這么做了,糧食產量卻沒有上來,那只能說明他們做的還不夠!人在做,天在看,如果自己盡到了心力,老天爺不會不給百姓一條活路的!偉人也曾說過,人定勝天,只要自己做的足夠多,老天爺肯定不會讓百姓餓死?!?/br> 公社領導仔細想想,思維就被衛老太帶進了誤區中,“對啊,地頭的事情就那么簡單,如果糧食產量上不來,那要么是糧種不好,要么是施的肥不夠,要么是澆的水不夠,不然還能有什么問題?” 想明白之后,公社領導悟了! 他掏出本子來,將衛老太隨口扯出來的一句話認真細致地記在本子上,點頭說,“大娘說的有道理,地頭的事情并不復雜,糧食產量提升不上來,或許有年景的原因,但更多原因還是在人身上,我們為了應對災荒,付出的努力還不夠?!?/br> “孫棟梁同志,你得號召你們生產大隊向這個大娘學習,大娘的思想覺悟真是太高了!我回公社同其它領導好好商量商量,過幾天請大娘去其它生產隊做個演講,同大家伙都分享一下種地大豐收的經驗?!?/br> 衛老太:“……???” 身為吹牛扯淡的老手,衛老太是無懼吹牛的,但她就怕別人瞎捧,自己吹出來的牛有幾斤幾兩,自己心里清楚得很,可如果別人張嘴捧的話,那就不知道會被捧到什么地方去了,說不定捧著捧著就捧炸了。 衛老太此刻的心情就如同她吹出口的牛皮一樣,瀕臨要炸未炸的邊緣。 送走公社領導與孫棟梁,衛老太趕緊去灶房端了蒸好的雞蛋,跑去衛四柱的屋子里,將姚翠芬打發出去,自個兒親自上手喂衛添喜吃雞蛋,邊喂邊問,“小祖宗,奶闖禍了,你能不能幫買想想辦法?” “能!”衛添喜堅定地回答,當這個字眼從嗓子里冒出來時,衛老太驚了,衛添喜本人也驚了。 三翻六坐九爬爬,這是一般人家孩子的成長規律,但換到衛添喜這兒就行不通了,兩個月大的時候學會翻身,四個月大的時候就能坐得很穩,五個半月大的時候就能滿炕爬了,現如今居然能說話了? 衛老太恍恍惚惚地想了好一會兒,她記得衛大柱兄妹幾個說話都算早,但最短也是十個月才開口說話的,衛添喜這還沒滿六個月呢! 仔細琢磨了好一會兒,衛老太實在想不出個能夠說服自己的理由來,索性不想了,自己孩子能耐,當奶奶的心里高興就成了。 自家孩子本來就是神仙之流,比普通孩子有本事再正常不過,這有什么好奇怪的? 想清楚后,衛老太又笑瞇瞇地問衛添喜,“奶的寶貝金蛋兒,你同奶說說,奶該怎么做?奶全都聽你的!” 衛添喜:“能!能!能!” 翻來覆去就這么幾個音節,給衛老太那顆火熱的心上澆了一大瓢涼水。 衛老太一臉復雜,似是寬慰自己,也像是在同衛添喜說,“神仙一樣的孩子也是孩子啊,指望你給奶支招,估計還得等小二十年呢,奶的寶貝金蛋兒,你可得快點長大,奶還等著你好好孝順奶呢!” 第26章 衛老太的擔憂沒過多久就應驗了,還是上次來衛家討要種地經驗的那個公社領導來通知的衛老太, 說是衛老太的那一番話被他講給了領導, 領導又講給了領導的領導, 領導的領導又給他的領導講……這樣一層層傳遞出去,最后不知道怎么的,居然傳到了省里去。 那公社的領導還同衛老太說,過一段時間, 省里會派人到愛國生產大隊來找衛老太取種地的經, 讓衛老太好好準備一下,在實事求是的基本要求上,替生產隊、替公社、替縣里的領導多說說好話。 衛老太一聽這話,嚇得腿都軟了, 讓她同一個生產大隊的人吹牛逼,她可以吹得沒有絲毫心理障礙, 可是讓她同省里的領導吹牛逼,她心理壓力賊大??! 真是高估她這個弱小可憐無助但對自家孩子賊兇的老太太了。 比起衛老太心中的忐忑與惶恐,衛家其他人卻是截然不同的心情。 衛二柱羨慕。 衛三柱嫉妒。 衛四柱心情復雜。 衛家三個兒媳婦和兩個閨女都是一臉與有榮焉。 衛老太知道這件事情躲無可躲之后, 很快就把心情調整好了,她仔仔細細地回想總結這么多年的種地心得, 總結出一套自認為十分不錯的種田理論來,覺得自己吹出去的牛逼能夠圓回來了, 這才稍微松了一口氣。 …… 生產大隊的搶收工作開始得轟轟烈烈, 結束得無聲無息, 不少人看著攤平在壩上的糧食, 眼淚就止不住地往下掉。 從地里收上來的糧食都不足往年的一半多,接下來的一年該怎么辦? 收上來的糧食還在地頭上曬著沒有分,不少人就已經為來年口糧的事情愁禿了頭,孫二英就在這些為口糧愁禿頭的范圍之中。 孫二英家就葉子一個兒子,葉子還在林場里工作,一年到頭都沒幾天沾家的日子,如果不是林場的條件好,發的福利和補貼不少,就憑孫二英老兩口下地掙的那些工分,根本不夠一家人吃。 原先葉家還有一些存糧,可是經過前兩年的災荒之后,家里存糧的大甕就見了底,眼看著今年的收成還是那么差,這一年該怎么過? 衛老太嘴里絮絮叨叨地念著她編好的準備糊弄省里領導的種地秘訣,見到滿臉恍恍惚惚的孫二英時,姐妹倆誰都沒看到誰,差點擦肩而過。 還是衛老太用眼角的余光先瞥到孫二英的,她連忙倒退了幾步,拽住孫二英的胳膊,問:“二英,你這是咋了?怎么像是魂兒被人勾走了一樣?” 孫二英見到衛老太,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濕潤,故作歡顏道,“姐,是你啊……沒啥事?!?/br> 衛老太非常清楚自家妹子是啥底細,她一臉嫌棄,“編,你接著編,咱倆誰不知道誰?看田地里的收成不夠,擔心今年分到的糧食不夠家里吃,對不?你別cao這個的心,今晚我讓二柱他們給你送過去?!?/br> 衛老太附到孫二英耳邊,低聲問,“三麻袋夠不夠?我先給你送三麻袋小麥過去,如果不夠的話你同我說,我讓二柱他們兄弟幾個再多給你送去?!?/br> 孫二英嚇了一跳,“姐,人們說的都是真的?你家開荒的地真的大豐收了?” 小麥可是細糧,三麻袋的小麥就是三麻袋的細糧! 莫說是災荒年間,就算是平時,一般人家一年也吃不了三麻袋小麥??!縱然家里能有三麻袋小麥,不少人家也會為了使全家人填飽肚子而將精細糧換成粗糧來吃。 衛老太抿著唇點了點頭,給孫二英遞了個眼色,“放心吧,姐還能讓你沒糧食吃?當年你那么幫襯姐家,現在姐稍微有點能力了,你還和姐客氣啥?” 衛老太說到做到,同孫二英說了這件事的當天晚上,他就讓衛二柱、衛三柱與衛四柱兄弟倆各自扛著一麻袋的精細糧往孫二英家里去了,孫二英看著那已經脫了殼,一粒勝過一粒的小麥,用手抓了一把,眼淚噼里啪啦地往下掉,“還是我姐疼我,聽說我沒糧食,直接送了這么多過來……嗚嗚嗚……二柱,你們兄弟幾個放心,等二姨家有了糧食之后,肯定換你們,不會白吃你們家糧食的?!?/br> 當年孫二英接濟衛家的時候,衛二柱早就記了事,現在聽孫二英這么說,他連忙道:“二姨,你說這些客氣話干什么?姨媽就是半個媽,我爸走的早,當年如果不是你和我二姨夫接濟我們家,哪有我們哥幾個的今天?” “我們兄弟幾個沒什么本事,就是一膀子種地的力氣,只要我們有口糧吃,肯定不會讓你和我二姨夫餓著!若是糧食少,那大家都勒緊褲腰帶,撐也得撐過這個坎兒,葉子同我們哥幾個雖然不是親兄弟,但勝過親兄弟,他在林場上工,沒時間侍弄地里頭的東西,那就由我們哥幾個幫他侍弄。二姨,你放心吧,日子肯定會越過越好的?!?/br> 衛二柱說的這些話,衛老太都同孫二英說過,雖然孫二英知道衛老太在家里的話語權特別高,幾乎就是一手遮天,但她不想讓衛老太因為幫她就同家里的兒子和兒媳婦鬧僵關系,故而心一直都懸著,如今聽衛二柱說了這些話,孫二英才徹底放下心來,捧著那一把麥子哭得不能自已。 衛二柱兄弟幾個被孫二英哭得眼眶發紅,手足無措,只能求助地看向的葉老頭,“二姨夫,你勸勸我二姨,我們給送糧食來,怎么我二姨還哭上了?如果讓我媽知道我二姨被我們給弄哭了,回去指不定怎么削我們哥幾個呢!” 葉老頭頭上包著一塊白色的毛巾,嘴里吧嗒吧嗒抽著旱煙,一雙渾濁的眼珠子里不知道在想著什么,聽到衛二柱的話之后,葉老頭將手中的煙鍋子在地上磕了磕,吐出一口煙來,同孫二英說,“老婆子,你哭啥?二柱他們都是好孩子,他們想要孝敬你,往后可有你享福的日子嘞!別哭了,孩子們都好,咱也不能讓孩子們寒了心,等葉子從林場里拿下一些稀奇的吃食來之后,多給你大姐家送一些。往后咱就不要分你家我家了,兩家人勝似一家親,甭管誰家日子難過,都經歷去幫,成不?” 孫二英抹了眼淚,“成!二柱、三柱、四柱,二姨謝謝你們了?!?/br> 一直都悶聲不吭的衛四柱眉頭上突然擰著一個疙瘩說,“二姨,你甭擔心,家里還有糧種沒?接下來還能種一茬糧食一茬白菜呢,等生產隊把公糧分下來之后,我們哥幾個準備再去開點荒,到時候幫你們一塊兒種了,收的時候也幫你們一塊兒收回來,也就是多忙活兩天的事兒。葉子不在,我們就是半個兒?!?/br> 孫二英連連點頭,“有,家里一直都存著糧種呢!你們等一下二姨,二姨給你們去拿。開荒太費力氣了,二姨和你二姨夫年紀大了,干不動,得麻煩你們哥幾個幫幫忙,但點糧種的事兒,二姨和你二姨夫都能做得動,除草與收割也能做得動,只是從山下挑水和把糧食背下山的事兒,二姨和你二姨夫真的干不動了,得麻煩你們哥幾個?!?/br> 衛四柱豪氣萬千地拍著胸脯說,“二姨你放心,澆水的活兒都包在我身上,到時候咱們兩家的地都挨一塊兒種,我家挑水澆地的時候,我順帶著給你們家就挑上了?!?/br> …… 答應的時候是一句話的事情,可真到了澆地的時候,衛四柱就犯了愁,恨不得抽自己幾個大嘴巴子。 一桶水一桶水從山下往山上挑,這可不是什么輕省活兒,把糧種種下去之后,他連著挑了三天的水,才把田地澆了個七分濕,晚上回到家睡覺的時候,肩膀上通紅一片,有好幾處地方都磨破了皮,看的姚翠芬直掉淚,“四柱,要不我去同咱們說說,讓二哥三哥替你兩天?這肩膀上都磨破皮了,歇上幾天吧!” 衛四柱搖頭,“是我答應二姨的,還能說話不算話了?翠芬,你去給我縫個棉花墊子,明天我去挑水的時候,把棉花墊子墊在肩膀上,應該就沒這么痛了?!?/br> 姚翠芬含淚去找衛老太討了棉花,順帶著同衛老太說了衛四柱肩膀上的傷的事兒。 衛老太怎會不知道姚翠芬是什么意思?她當初就是氣衛四柱沒有一點兒當人爸的擔當,這才給衛四柱一點教訓,如今聽說衛四柱挑水挑的肩膀都磨破皮了,衛老太哪里還舍得繼續用衛四柱? “翠芬,你同四柱說一聲,挑水的事情先緩緩,讓你二哥和三哥去挑吧,四柱這兩天在家里歇一歇,天兒正熱著呢,捂個棉花墊子怕是會把傷口給捂壞了,萬一生了膿更難受,就讓他在家里休息光膀子兩天吧,若是閑不住的話,就把后院里的豆苗兒和豆角、黃瓜那些都侍弄侍弄,媽尋思著趕明兒去隔壁村養雞的那家花錢買幾個雞仔回來養,讓四柱在家用竹皮編幾個雞籠子吧!” 姚翠芬含淚應下,雖然沒有討到棉花,但她心里卻一點都不怨,她也知道衛老太說的話都在理,大熱天的傷口確實不能捂著,發炎化膿之后可是要命的。 等姚翠芬回到屋子時,她就看到了驚悚的一幕:衛四柱光著膀子坐在炕頭,用手肘撐著膝蓋,肩膀上磨破皮的地方痛得他直抽涼氣,壓根沒注意到在炕頭另外一端的小閨女已經扶著墻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踉踉蹌蹌地往衛四柱身邊走。 起先的時候,衛添喜走路還有些不穩,需要扶著墻才行,但走了十來步,她的步子就利索多了,撒手甩開墻,穩穩當當地走到衛四柱身邊,用小小的巴掌覆在衛四柱的肩膀上,輕輕揉著,結結巴巴地喊了一聲‘爸’。 衛四柱打了一個激靈,瞬間就清醒過來了。 站在門檻旁發呆的姚翠芬聽到這一省軟軟的‘爸’,心頭一驚,一個箭步沖到炕旁,把站在炕沿邊的衛添喜抱起來,放到炕的最里面,數落衛四柱,“這么大一個人了,就不能cao心一下閨女?萬一把閨女從炕上掉下來,你不心疼么?你不心疼你閨女,那也心疼心疼自己,要是咱媽知道喜丫頭從炕上摔了下來,信不信直接沖過來剝了你的皮?” 衛四柱哪里能將姚翠芬的話聽進去啊,他愣了好一會兒都沒能從喜悅中回過神來,傻笑著問姚翠芬,“翠芬,咱閨女是不是喊我爸了?” 姚翠芬驚疑不定地看了衛添喜一眼,嘀咕道:“應該不會吧,一般人家的孩子開口說話,少說也得十個多月,喜丫頭這才七個月大……剛剛應當是你聽錯了?!?/br> 衛添喜故意打臉姚翠芬,她樂了一下,沖著姚翠芬喊,“媽!” 姚翠芬神色凝滯! 衛四柱此刻哪里還能顧得上肩膀上的傷,他一個轉身爬到衛添喜的身邊,用手指捏了捏衛添喜的臉,一臉喜氣地說,“閨女,你再喊一聲?喊聲爸!” 衛添喜又不是小孩子,最討厭別人捏她的臉了,當下就起了叛逆心里,一疊聲地說,“爸!爸!爸!爸!” 衛四柱樂得眼睛都睜不開了,怎知衛添喜話音一轉,不喊‘爸’了,喊了一個‘傻’字,然后她就順利地突破了一個字一個字發音的難關,將兩個字連在一起念,“爸傻!傻爸!傻爸!傻爸!” 衛四柱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姚翠芬笑出豬叫。 不過一刻鐘的時間,衛添喜學會說話的事兒就傳遍了整個衛家,衛老太原先就聽衛添喜嘴里迸出過一兩個字,故而還不算驚訝,但其他人可都驚訝壞了,尤其是衛國健、衛國康這一輩兒的小孩子,因為衛添喜是唯一一個閨女的緣故,獨得全家人的寵愛,李蘭子與張春芽妯娌倆都發自內心地喜歡衛添喜,比之他們自家的兒子不差分毫。 衛老太在第一時間就將這個好消息分享給了遠在軍區的衛大柱與謝玉書夫妻倆,夫妻倆聽說衛添喜已經會說話之后,雖然心里有些懷疑衛老太這話的真實性,但依舊十分捧場地寄了好幾罐麥乳精回來,全都是衛添喜的口糧。 比起衛添喜已經學會說話這件事來,衛添喜學會走路就不足為奇了。 原先衛老太還擔心衛添喜學會走路之后,家里得多安排幾個人手盯著她,不能讓她給磕了碰了,但衛老太發現,衛添喜這孩子讓人省心得很,危險的地方從來不去,危險的東西從來不碰,走路穩穩當當的,連著好幾天都沒摔過一個跟頭……就這樣,衛家人默默接受了衛添喜是個‘神童’的事實。 衛國健、衛國康兄弟倆已經在生產隊上開著的愛國小學念了書,本來愛國小學的老師是不會給學生布置作業的,但兄弟倆的親媽謝玉書擔心衛國健與衛國康在鄉下玩的收不住心,特地去兄弟倆原來就讀的部隊子弟小學找老師拿了學習的資料、課堂作業以及許多考試的試卷,每次給衛家人寄東西的時候,謝玉書都會順帶著將她給衛國健與衛國康兄弟倆準備的學習資料一并寄回來,她希望衛國健與衛國康兄弟倆能夠知道,她這個當媽的一直都惦記著兄弟倆,一直都希望兄弟倆好。 然而衛國健與衛國康兄弟倆并沒有體會到來自老母親的關懷,反之,每次看到堂兄弟們漫山遍野的撒歡兒玩,就他們兄弟倆苦逼地被衛老□□置在一個單獨的小屋子里寫作業,兄弟倆連哭的心都有了。 要說衛家有誰最不盼著部隊寄回來的包裹,那絕對非衛國健與衛國康兄弟倆莫屬。 兄弟倆想不明白,為啥親媽給堂妹寄回來的都是一包又一包的零嘴小食,給他們寄回來的就是一本又一本的課堂作業? 真是親媽么? 好在衛添喜經常從衛老太的柜子里拿了衛大柱與謝玉書寄回來的零嘴小食給其他人分,衛國健與衛國康心中的酸味才淡了不少。 衛老太是真的寵衛添喜,連衛大丫與衛二丫想打開柜子拿點兒東西都得衛老太同意,但衛添喜不用,衛老太直接將放零嘴小吃的那個柜子上的鑰匙拴了一根尼龍線,吊在了衛添喜的手腕上,只要衛添喜想吃,那鑰匙捅開鎖眼就能拿。當然,衛老太有膽子這么做,也是在見識到衛添喜那不同于一般孩子的天分之后。 衛國健與衛國康眼睜睜地看著堂弟們可勁兒地瘋玩,他們卻被衛老太關在屋子里寫作業,心里那叫一個不平衡,幸虧衛添喜經常拿著零嘴小食去看他們寫作業,兄弟倆心頭的苦悶這才減緩了不少。 衛老太原先看到衛添喜裝模作樣地拿著衛國健與衛國康的書本在那兒翻,心里還有點想笑,“你個小丫頭片子,裝什么裝?字兒都沒認呢!能看懂么?別打擾你兩個哥哥寫作業,出來陪奶喂雞去!” 衛添喜仰起頭來,露出那張和白面包子一樣的臉,認真地說,“能看懂,不去喂雞,臟!” 衛老太不信衛添喜的邪,她湊到衛添喜身邊,隨手指了課本上的一個她勉強能認識的字,問,“這是啥字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