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節
“文心說,侯爺待我好,連外人都看得清楚。我何嘗不知?可我難免貪心,我不只想要愛寵,我還想要侯爺尊重我,信任我,” 第88章 從文心居住的屋子至門外, 短短的一段路上,豐鈺想了很多。 想適才文心對她的艷羨和勸慰,想她和安錦南相識以來的點點滴滴,她試著去想, 若今晚遇著這種事的人是她和安錦南,安錦南會如何做? 危急關頭,他曾以身擋箭,救她出生天。 他又是那樣高傲的男人,他定然不會做與朱子軒同樣的選擇。 她又問自己, 緣何如此的篤定? 那個答案呼之欲出, 在她心底結成一團淡淡的甜。 安錦南注視著她,端著她的下巴,那深邃的眸光似要透過她雙眼望進她心中去。 豐鈺被迫仰起頭,對著他專注認真的表情。她心里澀得難受, 近段時間的冷戰足夠久了,咫尺天涯是最磨人的距離。 她何嘗愿意自己的婚姻才開始就變成一灘死水。文心勸的不錯,她還要與他過一輩子, 日子是自己的, 誰都代替不得。她得試著再給他機會,也給自己機會。與朱子軒做的事比起來,與文心的遭遇比起來,他們夫妻之間那點齟齬, 又算得了什么?一個危機關頭愿意為你豁出命去的男人, 如何就不能多給他一個機會? 豐鈺下定決心般抿了抿唇。仰起臉湊前, 在安錦南唇上輕輕地沾了下。 安錦南蹙著眉,嘴角的線條帶了抹極難發覺的柔和,他捏著她的下巴道“這是何意?” “前番我當面問你,為何不說?” “是為了你好友文心?覺得我安排的不錯,替你解了急難,這算打個巴掌給個甜棗?親一下就算償債了?” 他陰著臉,說話咬牙切齒的。豐鈺偏過臉去,不大自在地道“侯爺若要這么想,我也……” 臉被扭回來,話沒說完,被賭回唇中。 他撕咬著她的嘴唇,狠狠捏了下她的腰。 “你是故意要折磨我,看著我為你煎熬難受。你這該死的……” 豐鈺低低喚了一聲,輕輕推著他,“侯爺,疼……” 安錦南簡直拿她無法。 瞪著眼看著她?;璋档能囍?,她的側顏有一抹淡淡的柔光,她垂頭埋首在他膝上,眼眶發澀,睫毛微顫。啞著嗓子道“侯爺總是兇我,我也……不喜歡的……” 天明時分,昨晚城門前發生的事已經傳進文家院落。 清早,文嵩就去了衙門。文太太在屋中踱著步子,聽外頭傳報說文嵩回來了,如今正在書房跟老爺回話,她就再也按捺不住,帶著人就徑往外去了。 文嵩一臉不忿地立在那,眼角有淚痕,他耐著性子將了解的情況與父親說完,文老爺是個和氣的文人,這會子亦是面沉如水。文太太才進院子,就聽里頭一聲脆響。文老爺摔了硯臺。 文太太一見這父子二人的臉色,就知道事情定是不簡單。她來不及持禮,上前一把揪住文嵩“你meimei何在?” 文嵩張著嘴,不知如何與母親說起。他怕文太太傷心,怕她承受不住。 文太太見他愣怔不語,忍不住推他一把“你倒是說啊,你要急死我么?” 文嵩低垂了頭,聲如蚊吶地道“meimei被朱子軒和他的從人指證,說她失手推死了那個姓凌的城門校尉。幸有鈺meimei打點,如今沒給關進大牢,可城防營那頭咬著不放,軍|方和官府一向就不大對付,劉大人不敢太替咱們遮掩……” 文太太根本來不及聽完,她失聲道“什么?你說是誰指證了心兒?” 文嵩憤憤地道“是朱子軒!那個狼心狗肺的雜碎!” 文太太身子一晃,她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咬著牙恨道“若非他家里那些遭亂事不斷侵擾,你meimei如何會深夜出城?至今出了事故,他做人丈夫的,卻不能護住妻子!她一個閨中婦人,如何會與官兵廝打起來?我不信,我要親自去問她!我自己的女兒自己清楚,她絕不會做出這種事來!” 回過頭,望著文老爺搖著頭道“老爺,是我們害了女兒!是我們把女兒交到了那不是人的畜生手上!她方才生過大病啊,小月子都沒養好,就又出了這等事!老爺,我們可怎么辦???” 文老爺面色冰寒,他沉沉的坐在那,半晌,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 “景盛,你隨你娘走趟臨城。叫那朱子軒,給我去衙門改證供!回頭我尋劉大人坐坐,再通過豐家試試能不能聯系上嘉毅侯,他在軍|方有頭有臉,若沒記錯,那新上任的都統崔寧,曾是他手底下的人?!?/br> 文太太咬了咬牙,“我倒要看看,那朱子軒有沒有臉見我!” 朱子軒那夜歸家后,就失魂落魄的吃不下睡不著。他失手將人推倒在地,血濺當場的模樣不停的在腦中盤旋。忽而聽見眾人嚷著“殺人了”,要將他拿住問罪。忽而又恍惚看見文心堅定的面容,對他說“相公你安心回去,家里星哥兒母子還等著你!” 他飽受折磨,將自己鎖在屋中,這晚的事對誰都沒說。 郭沉璧來求他去看望星哥兒,他避而不見,侍婢進來端茶遞水,也給他攆了出去。 他抱頭蹲在炕下,不知緣何,眼淚止不住的往外流。 他是個讀書人,出身又不差,一輩子沒試過與人斗毆。昨夜飲酒上頭,又心中煩亂,見那些官差刻意尋釁,他才一時沒忍住。 文心見他給人提著衣領掙脫不得,憂心于他,才不顧身份的下了車,想把他護著。 他也并沒想到,自己會失手殺人。 更沒想到,文心會為了他,甘愿頂罪。 郭沉璧有些傷心,人回來了,卻連孩子也不看一眼,一頭就鉆進屋中對她不睬不顧。這是做什么?怪她多事?怪她不該將他喊回來么? 可這家中里里外外都是她一個人撐著,她這么累,這么無助,她也需要一個肩膀來依靠啊。哪怕他什么都不做,好好的陪在她身邊,開解她兩句也好啊。 她圖什么?圖他們家財么?不就是圖他溫柔體貼,不就圖他待自己好? 她為他忍了多少委屈,她為他拼死生了孩子……郭沉璧眼淚不住地往下掉,越想越難過。 可朱子軒并沒心情去哄她。頹廢的一夜過后,文家太太和文嵩上門了。 昨夜他回來得晚,消息還不曾傳到朱家上院。文太太步入朱太太的屋中,面色不虞,沒了和氣的寒暄,直言道“朱子軒何在?” 朱太太見這架勢似乎是尋上門找晦氣的,面上微微帶笑,“喲,這是怎么了親家太太?子軒可是做了什么錯事兒惹您生氣了?他前腳才回來您后腳就上了門兒,是出了什么事兒?他對您不敬,還是犯了大錯?您只管跟我說,我替您修理他!我是他親娘,他還敢翻了天不成?” 這話說得大有含義。聽起來敞亮客氣,可也明晃晃的告訴人,那是我兒子,我這個做親娘的在,沒有旁人替我管教兒子的道理。 若換了平時,文太太大抵能咽了這口氣,說些溫溫的和氣話,免傷兩個孩子的情誼??纱藭r此刻,她如何還能忍? 文太太將手上茶杯一扣。寒著臉道“敢情朱子軒還把這么大的事兒瞞著?心兒是他嫡妻,是你們朱家長房長媳,親家太太好大的心,竟然問都沒問一句?” 朱太太給她說得一怔,見文嵩亦是一臉憤憤然,不由心思回轉,試探道“心兒……發生了什么事?” 文太太眼淚忍不住,撲簌簌地往下滾落。 “人心都是rou做的,你也是為娘的人!你兒子闖了禍,卻把媳婦兒推到牢里去受罪,你自己說,天下有沒有這樣的丈夫?” 朱太太面容僵住,如何不敢相信,“你……你說什么?這怎么可能?” 文太太用帕子抹了抹眼睛,指著文嵩道“景盛,你和你朱大娘說?!?/br> 文嵩垂下頭,掩住目中深深的恨意。 “朱太太,還請把朱子軒喊來,當面對峙……” 朱太太耐著性子聽他說完,心中驚駭不已。 文心犯了死罪,殺了人?他家出了個罪人媳婦,將來還如何抬頭做人?朱子軒剛剛入仕,有這樣一個罪妻,前途豈非都完了? 朱太太試探緩和,“親家太太,昨夜發生這種事,想必子軒也給嚇壞了。您先別急,心兒是我的媳婦,我如何能看著她不管?您要不先回去,等我問清楚了子軒,再尋我們老爺回來一塊想想辦法。咱家雖沒什么大能耐,出人出力打點一二也是可以的,您看……” 她此刻不能應承任何事,為了兒子,為了家門名聲,她得仔細思量,與丈夫朱老爺好生打算一二才好決定要不要插手文心的事。 同時心里也有些惱恨。怎么偏偏這個媳婦兒這樣多事? 前番才鬧了大病一場,帶累全家在嘉毅侯面前抬不起頭。這會子竟還敢傷人命。這究竟是個什么女人?她娘家也真是夠厚顏,竟還膽敢找上門來? 文太太如何肯被她敷衍,收了淚道“親家太太,我明白你的顧慮。我要當面問問他,有些話,我必須得問明白!他是心兒的丈夫,我親手把掌上明珠交了給她,他是如何護著她的?他曾經承諾我的那些話,為何一樣都做不到?如今我心兒人在獄中受罪,他卻躲了起來?夫為妻綱,他是心兒的天,他就是這么待她?” 朱太太抿了抿嘴唇,給貼身嬤嬤打個眼色,嘴上安撫著文太太“親家太太瞧您說的,咱們子軒哪是那樣的人?怪不得這孩子到現在還沒來上房與我請安回話,想必昨晚到現在,他一直為著心兒在外頭奔走?張嬤嬤,你趕緊過去看看,瞧瞧大爺可在院子里?若是他在,甭管他在忙什么,知會他文太太來了,趕緊過來磕頭請安!” 那婆子笑著應了,疾步就往外走。文太太是個管家多年的人,如何看不出這對主仆間的把戲?只怕待會兒過來回話的只會是這婆子自己,朱子軒定然便如朱太太所言那般“清早就出去忙事兒去了”。 文太太陰著臉,站起身,“不必了,景盛,你跟著這位mama過去見他!我就在這里等,我不管他此刻何在,我今兒等不到他,是不會離開的?!?/br> 轉頭看向朱太太,冷笑道“親家太太不會嫌我這個做岳母的,不把自己當外人,死賴在朱家不走吧?” 朱太太訕訕笑道“這怎么會?子軒是您半子,咱們兩家本就是一家人兒,好jiejie您稍坐,我吩咐人去替你備間兒屋,您先歇歇再說?!?/br> 文太太哪有什么心思真跟他們這般硬耗。她的女兒還給人關著,她心中一直在惦念,恨不得即刻奔回盛城去陪伴可憐的女兒。 那婆子有些問難,見文嵩真要跟著自己過去,才張口想勸兩句,就聽外頭一陣低低的哭聲。 “太太,求您勸勸大爺吧。大爺從昨晚回來就不曾說過話,直至現在還將自己關在屋里。奴婢實在擔心……” 郭沉璧話沒說完,朱太太臉漲的通紅,見文太太朝她看過來,更是愧得無地自容。 “去!給我把那不長眼的東西攆出去!再不許她進我的院子!” 文太太眉目森冷,唇角掛著無比料峭的譏笑。 “哦,原來朱子軒在家?” 朱子軒失魂落魄的被文嵩提著走進屋子。他眼眶發青,嘴角有血絲,這模樣將朱太太嚇了一跳,看了看旁邊氣勢洶洶的文嵩,就知道兒子定是挨了打。 前番朱子軒與文心鬧別扭,這文家就沒少擠兌折磨她兒子,朱太太勉強維持著淡笑,“子軒,昨晚到底什么事兒?你趕緊和你岳母你舅子說清楚!你這孩子也是,這么大事兒昨晚怎不與我和你爹說?你們年輕人沒主意,遇事只知道慌亂,娘知道你疼媳婦,這是心里擔憂得緊,一時沒想到。如今屋里都是至親,你別怕,只管說。有家里替你們想法子,你放心?!?/br> 朱子軒根本沒臉見文太太,他噗通一聲跪在地上,眼淚一串串地往下滾。 “岳母大人,是我不好!我沒攔住文心,眼睜睜看著她失手殺了人!” 文太太深吸一口氣,沉默了一息,定定地看著朱子軒在她面前痛哭流涕。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顫著聲兒道“我且問你,是你,在衙門里頭那供狀子上落印畫押,做了此事的人證。是不是?” 朱子軒垂頭哀泣,他沒臉說。 衙門和官兵的人,都是那樣兇巴巴的。那崔都統,簡直當場就要砍了他脖子叫他填命,他為求速速解脫,只得順從地…… 文太太站起身,緩步走到他面前。 她紅著眼,試著將聲音放柔和。 “子軒,這些年,我待你如何?” “我們文家,為你的前途,出錢出力,不曾含糊過,對么?” “文心她縱有百般不好,她也是你自己求娶的媳婦。她是你兩個閨女的親娘,是照料你生活的枕邊人??!” “我沒求你替她頂罪,我也不求你為她與官府爭,我只問你,你是用什么心情,轉過臉來指認她,幫人家替她落了罪名?” 朱子軒說不出話,他大聲哀泣,跪在文太太身前連連叩首。 文太太抹去腮邊珠淚,俯下身,將他扶了起來。 朱子軒閉著眼喚她“岳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