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然而還沒等他想明白,林競已經拿上飯盒,拎著那袋花出門去了。 單世鈞嘆了口氣:“蠢不忍堵?!?/br> 陳沖:“單豬頭,你是不是又罵我???” 單世鈞:“你想多了?!?/br> 陳沖:“……” 三人又打了一輪牌,余海忽然站起身:“我出去抽根煙?!?/br> 皎潔的月光將樹蔭下蹲著的人影拉得老長。那人手中里拿著一個錐子,一下一下地在鐵皮飯盒底部鑿出規整的圓形小孔。飯盒上方的邊緣也被他微微切開成幾瓣,做出向外卷曲的造型。不過幾分鐘,一個笨重的軍用飯盒就在他手里變成了一個頗為有趣的簡易花盆。 孔鑿好了,他捧了些剛才從樹坑里挖出來的松軟泥土放進飯盒底部,一手扶著那兩株鳶尾直直插入飯盒正中,另一只手抓起泥土慢慢填滿周圍的空隙。 “我有時候真的搞不懂你?!?/br> 花盆上方忽然籠罩下來一片陰影。余海從背光處走了出來,站到了林競身邊。 “既然這么在意,為什么又總是把她推開?” 林競沒說話,繼續做著最后的工作——將土填平,拍勻。做完這一切,他才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站起身來。 他撩起眼皮看了余海一眼:“祁翔的媳婦今天來電話了?!?/br> 余海愣了一下:“啊,怎么樣?生了嗎?” 林競點了一下頭:“聽說陣痛了十五個小時,不過好在母子平安?!?/br> 余海安靜了一會兒:“唉,祁翔這小子后繼有人了……可惜……” 可惜他見不到自己的兒子出世。這句話他沒說,但兩人都明白。 林競點開手機,打開一張嬰兒的照片,遞給余海:“像他吧?” 余海手指在屏幕上輕輕劃啦了一下:“真tm像?!?/br> 他眼眶忽然微微一紅。 這是‘獵鷹’小隊每個人心中的一道不可觸碰的傷,它一直在那兒,沒有結痂。祁翔的那個位置仍然空著,林競一直沒有找新人去填補。 林競收了手機,低嗤了一聲。 “其實祁翔這小子也挺混蛋的。你想想,他媳婦未婚先孕,現在還得一個人把孩子拉扯大。戶口得解決吧?還有上學問題?,F在的人都現實,她想要再找個好的,恐怕也沒那么容易?!?/br> 余海沒說話。祁翔出事,是意外,也不是意外。干他們這行的,其實每次出任務前都是要寫遺書的。今天看著活蹦亂跳,也許明天人就沒了。 因為畢竟是跟著林競出任務的時候出的事,所以林競一直心存愧疚,時不時也會給祁翔媳婦兒打點錢去接濟一下。余海他們有時候也會買點嬰兒用品或是別的家用。 但這些都是杯水車薪。再多的金錢補貼,都填補不了心里的傷痕。 余海還記得上次去看祁翔媳婦時,她說過的一句話——他活著,是我的丈夫。他走了,我是他的未亡人。 余海這么一個鐵錚錚的硬漢,當場就紅了眼圈。 林競安靜了許久,才又說了一句: “答應了的事,做不到,不如不答應。你說呢?” *** “咦……?齊玥,齊玥!你快來看這是什么?快過來!” 第二天早上,趙天昕一推開窗,就跟吃了興奮劑一樣,手舞足蹈地招呼齊玥過去。 齊玥扣上襯衣的最后一顆扣子,才不急不徐地走到窗邊,朝外望去— 窗臺上擺著一個軍用飯盒做成的花盆?;ㄅ枥锓N著兩支開得正艷的紫白色鳶尾。晨風拂過,微微擺動,向是朝著齊玥點頭一樣。 齊玥怔愣地盯著那盆鳶尾看了片刻,嘴角慢慢勾出一個淺笑。 她伸出手,將那盆鳶尾端了進來。 趙天昕:“這什么花???長相深得我心??粗裉m花,比蘭花漂亮?!?/br> 趙天昕自戀地摸了摸下巴:“鮮花贈美人~莫不是哪個暗戀我的小戰士送來的?” “當我思念你的時候?!饼R玥忽然道。 趙天昕懵逼:“哈?什么?” 齊玥眼里閃過一絲促狹:“你不是問這花的名字嗎?” “這么文藝的嗎?!”趙天昕忽然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完蛋了。之前我去食堂打飯的時候,張小哥就老沖我眨眼睛……啊,還有門口那個哨兵,最近也老瞅我……不會真惹上什么桃花債了吧?” 齊玥笑,配合她演:“嗯,一定是。要是被陳沖知道了,就更不好了?!?/br> 趙天昕的自嗨戛然而止,尷尬地摸了摸鼻子:“你說什么啊……” 齊玥沖她眨眨眼:“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br> 趙天昕清了清嗓:“我先走了,還要去看看三床的病人?!?/br> 趙天昕腳底抹油,一陣風似地溜了。 齊玥的視線轉回到那兩株鳶尾上,停駐了一會兒,心中的抑郁莫名地淡去許多。 *** 一個星期過后,就是中國的端午節。 醫療隊雖然遠在大洋彼岸,但這傳統節還是要熱鬧熱鬧的。 一來是慰藉醫護人員的思鄉之情,二來也是為了讓病人們也一起開心開心,齊玥她們醫療隊和來自普通醫院的醫療隊一起策劃了一場端午晚會。 因為具有藝術細胞的人實在是有限得很,齊玥也被拉去湊人數。 晚會開始前,齊玥她們醫療隊還搞了個內部聚餐。 張小哥弄了幾大鍋火鍋,大家高高興興地圍在一塊兒涮火鍋。 飛刃大隊嚴格規定平時不能喝酒,但重大節日除外。于是端午節就成了他們在利維亞這兩個月唯一能喝酒的日子,眾人自然不會放過。酒過三巡,有幾個大膽的小護士慫恿大家一起玩兒酒瓶游戲。在場大部分都是年輕人,于是紛紛同意。 酒瓶游戲簡單粗暴,就是將一個空酒瓶平放在桌上旋轉。停下來的時候,瓶口對準誰,誰就得接受懲罰。真心話,大冒險,二選其一。 不過畢竟都是軍人,還有長官在場,玩兒得也不可能太過分。選大冒險的,一般會被要求從手機里挑一個異性,打電話告白,或者干脆魔鬼訓練走一套。選真心話的,問的不外乎就是‘有沒有喜歡的人’、‘一次什么時候’這類溫和的問題。 又一次轉動停止時,瓶口直端端地指向了林競。 所有人都安靜了一瞬,而后爆發出一陣熱烈的起哄聲。 “給首長來個猛的!” “哇,好不容易逮著機會,絕對不能輕易放過林隊!” 坐在林競對面的,瓶尾對著的那個小護士激動得差點尖叫出來。因為這意味著,她有資格來出這次的懲罰題目。 小護士俏臉微紅,抬起頭害羞地看了林競一眼,磕磕巴巴地問道:“真,真心話,還,還是大冒險?” 林競:“真心話?!?/br> 小護士感覺自己心臟都要蹦出來了,她深吸一口氣,問出了心中好奇已久的問題:“林隊你有喜歡的人嗎?” 所有人都將目光轉向了林競,屏息凝神。 這個問題不僅僅是那個小護士想知道,而是在場所有人都想知道。這么多年,他們都沒見林競和任何女人交往過。林競的出眾已經是眾所周知的事了,但林競的歸屬問題,成了飛刃大隊十大未解之謎之一。 林競目光微醺,沉默了很久。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竟然出現了一個很淺很淺向上的弧度。漫長的等待過后,眾人見到林競輕而緩地點了一下頭。 “有?!?/br> 第18章 全場安靜了三秒,而后瞬間炸鍋。此起彼伏的起哄聲爭先而出—— “哇,這個幸運的姑娘是誰???” “林隊,今天不說清楚不準走人~“ “你看我們這么多漂亮的小姑娘都等著你答案呢,你不能讓她們失望呀?” “少校,就跟我們透露一下把,是我們認識的人嗎?” 林競冷面冷心,斷然拒絕:“懲罰問題只有一個。我已經回答了?!?/br> “啊……林隊你太狠了!” “說話說一半,這是要殺人啦……” 一時間,哀鴻遍野。 齊玥坐在桌子另一端,隔著鬧哄哄的眾人,將視線安靜地投放于林競身上。 只見他仰頭喝完杯中酒,將搪瓷杯往桌上一扔:“走了?!?/br> “誒——誒,林隊你去哪兒???不留下來看晚會嗎?” “我去巡邏。你們好好玩兒?!?/br> 余海站起身:“隊長,你不去看晚會?要不,還是我去巡邏吧?!?/br> 他知道,今天齊玥有演出。 林競淡淡擺了一下手:“不用。你們也難得放松一次。若有情況我再聯系你?!?/br> 他說完,轉身消失在了夜幕里。 從始至終,他的視線沒有向齊玥這邊看過一次。 ****** 晚上九點,晚會準時開始。 這個利維亞醫療志愿隊的醫護人員和行動無礙的病人都集中在了廣場搭建的舞臺前面。 雖然沒有專業的演員,舞美,和燈光。但每個人都全力以赴的那種態度,想要盡力呈現出一個完美演出的那種誠意,還是深深感染了在現場的每一個人。 他們每天面臨的是大量來自戰區的傷員,要在物資短缺、醫療設備不足的條件下爭分奪秒地和死神搶人,還有不知道什么時候可能出現的來自當地武裝部隊的威脅。有過精疲力竭的時候,也有過情緒崩潰的時候,卻沒有一個人想過要放棄。而這場溫暖的晚會,讓所有人疲憊的身心都得到了短暫的休憩和充電。 齊玥之前也被抓來充當‘壯丁’。 她以前在軍校時期,也參加過文藝匯演,不過那個時候,她是和幾個女生表演的street jazz。那段熱辣的街舞表演給當時觀看演出的新兵們留下了深刻印象,以至于新兵都混成了老兵,還對這段插曲津津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