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玥立刻上前，一手輕輕搭在他腰上，一手扶住了他的胳膊。

    她做這個動作的時候，半邊身子都貼在了林競身上。

    林競肌rou微微繃緊，而后不動聲色地從她手里抽出胳膊：“我自己可以?！?/br>
    齊玥：“……嗯?！?/br>
    兩人就這么有些尷尬地一前一后走進了浴室。

    齊玥從洗手池下拎出浴凳，放在浴缸里。

    “你坐這兒。背朝我?！?/br>
    林競垂著眼皮，依言跨入浴缸，坐下。

    齊玥擰開花灑，調到最溫和的那一檔。她先試了一下水溫，等到水溫剛好和人體溫度持平，才移到林競背上沖洗。

    “可能會有點疼?！饼R玥溫言道。

    她一點一點地用溫水化開傷口旁凝結的那些血痂，殘余的背心碎片很快就輕易地被從傷口上分離開來。而后她又仔細地沖洗了傷口，洗去了周圍的污泥和膿水……

    林競感受著她的指尖輕柔地落在他背上，不知怎地，就想起了初雪落在手心里的感覺。

    溫柔而寧靜。

    第8章

    蒸汽在浴室里彌漫堆積，浴室的溫度隨之逐漸攀升。

    淡紅色的血水在浴缸里匯聚成溪流，又被沖入了下水道里。

    兩人誰都不說話，一時間只聽見嘩嘩的水流聲。

    齊玥仔細地替林競清洗完傷口，而后關了水，伸手去拿放在架子上的浴巾。

    林競甫一抬頭，就愣住了。

    齊玥因為洗傷口的時候離得近，身上也難免被濺了不少水。沾了水的衣服此時緊緊地裹在她身上，玲瓏有致的曲線瞬間暴露無疑。他第一次發現，原來她的腰這么細，兩個手掌就能握住一樣。纖腰往上，那兩團線條渾圓漂亮的嬌軟，正隨著她的呼吸微微起伏著……

    林競強迫自己移開視線，一呼一吸間，盡是guntang灼熱的氣息。他本來就發著燒，隨著血液的沸騰，皮膚上的溫度忽地更燙了。

    齊玥對這一切渾然不覺，她取了浴巾展開，輕柔地覆蓋住林競的背……

    林競忽然起身，長腿一抬，跨出了浴缸。

    齊玥：“誒！你背上的水還沒擦！”

    林競反手扯過即將滑落的浴巾往肩上一披，徑自走回了臥室。

    齊玥跟出去的時候，林競已經面朝下，趴在了床上。

    齊玥：“你還挺自覺?！?/br>
    林競：“……”

    浴巾被他揉成一團扔在一邊，齊玥無奈地嘆了一聲，拿過來一點一點擦拭干他背上殘余的水分。

    林競臉朝著她這邊，閉著眼睛，像是睡著了一樣。暖黃的燈光下，他的面部線條看著竟比往常柔和許多。

    齊玥盯著他的臉發了兩秒呆，回過神來，才干凈將醫藥箱取來。

    齊玥從藥箱里拿出剪刀，縫線，雙氧水，棉球和手術刀，攤開來放在干凈的紗布上。

    “我現在要給你清創，然后進行縫合?！?/br>
    “嗯?！辈恢遣皇且驗榘l燒的緣故，他此時的聲音比平時聽起來更加低沉，還略帶幾分沙啞。

    聽在耳里，竟讓她耳廓微微發燙。

    真該慶幸林競此時是背對著她的。

    齊玥輕咳一聲：“那什么……你忍著點?！?/br>
    林競嘴角忽然向上彎了彎，牽起一點弧度：“當年你剛學縫合的時候找我練手我都沒嫌痛。難道還會比那時候糟？”

    不知是不是發燒的緣故，他嗓音聽起來比平時低啞許多。

    想到當年的糗事，齊玥的臉微微一燙：“什么我找你……明明就是你主動當志愿者！”

    齊玥那時候剛接觸實際cao作，手感特別不好。說來也是奇葩，她理論課一直是第一，實cao卻幾乎倒數。蘇青當時甚至對她的資質產生過懷疑。

    但齊玥好強，在她的字典里就沒有‘不可能’三個字。為了練縫合，她每天跑到食堂去追著師傅要豬肘子，搞得人家見了她就躲。

    后來有一次她堵食堂師傅的時候被林競撞見了，于是就主動提出讓齊玥在他身上練習。他訓練受傷是常事，經常這兒割一道口子那兒劃一條杠的，不管深的淺的就都去找齊玥縫。

    那時候齊玥下手也不知道輕重，縫歪了又拆了線重來的事也經常發生……

    齊玥這一手精湛的外科技術，可以說就是從林競這兒起的步。

    想起以前的事，齊玥的心情也莫名有些復雜。

    仔細想來，除了不喜歡她以外，林競這人倒真還是不錯的。

    “但也挺可恨的?！饼R玥心里這么想著，就低聲咕噥了出來。

    “什么？”林競聽了半截話，只覺莫名其妙。

    “沒什么?！饼R玥替傷口消毒后，拿起手術刀，動作熟練地開始剔除組織周圍的腐rou……

    現在這些急診室的基本cao作對齊玥來講等同于殺雞用牛刀。她輕車熟路地清理了傷口周圍的腐壞組織，而后動作迅速地進行縫合。那么長一道傷口，從清創到縫合完成，前后不超過十分鐘。

    “不怎么疼。你技術精進了?！?/br>
    齊玥剪掉縫線，放下手術剪后，林競如是評價道。

    齊玥：“廢話，我現在可是主刀醫生了！林少校，您這是村通網？”

    齊玥：“你起來一下，我要幫你包扎傷口?！?/br>
    林競‘嗯’了一聲，撐著手臂從床上坐了起來。

    齊玥將消炎鎮痛的藥敷在林競的傷口上，用紗條蓋住，再用紗布一層一層地將傷口裹了起來。

    上了止痛藥，林競覺得背上一陣清爽，腦袋也清醒了一些。

    他忽然抬手握住齊玥的手腕。

    齊玥一驚，心跳瞬間漏了一拍。

    林競抬頭看著她，視線灼灼：“你答應霍念成什么要求了？”

    齊玥和林競對視了片刻，正要開口，林競忽然又道：“也別想著撒謊?！?/br>
    齊玥：“……”

    齊玥：“不屑撒謊，也犯不著！你才是，不要隨便用惡意來揣測別人的想法！”

    林競眼神戲謔地看著她：“你撒謊前嘴角會輕微向下撇一下?！?/br>
    齊玥：“……”

    她剛才的確沒打算說實話來著。

    齊玥一時沒氣過，懟了一句：“你怎么沒去當fbi呢??？”

    林競：“我愛國?！?/br>
    齊玥：“……”

    林競：“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br>
    齊玥沒轍，只能將在地下室里看到的那個女孩兒的情況跟林競和盤托出。

    林競聽完后眉心兀地蹙攏：“你知道她拍到的到底是什么東西你就敢往里面摻和？霍念成也沒完全跟你說實話。你知不知道，一旦你答應替她做手術，你就被卷進這事情里了！到時候無論哪方問責起來，你都脫不了干系?！?/br>
    齊玥表情木然：“知道。那我問你，換成是你，你救嗎？”

    林競：“……救?！?/br>
    齊玥笑了：“那不就結了?！?/br>
    林競眼底難得地現出些焦躁：“這不一樣?！?/br>
    齊玥：“怎么就不一樣了？”

    林競沉默了一會兒，半晌后忽然嚴肅道：“你不該去找霍念成。這個男人很危險?！?/br>
    齊玥徑自開始收拾桌上的醫療器械，嘴上隨意答道：“他又不會吃人。還是說……你嫉妒人長得帥？”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林競的手指微微收攏，語氣也冷硬了幾分：“我的傷本來也沒什么大礙，你完全沒必要做到這個地步?！?/br>
    齊玥手上的動作微微一頓。她慢慢地將剩余的紗布纏成卷，手指被勒了幾圈都未曾察覺。

    她背對著林競，半晌才道：“你以身犯險來救我，我這么做，也算是投桃報李?！?/br>
    林競：“齊玥，我不需要你還我什么……這是我的本職。你知道的，其實就算是個不相干的人身陷險境，我也會去救的?！?/br>
    齊玥心里莫名地就涌上一股煩躁，她忽然將手中的手術剪重重扔進了醫藥箱。

    手術剪磕在藥箱邊沿，發出‘哐’的一聲脆響。

    之前心中那股被她強壓住的邪火不受控制地蹭蹭往上竄。

    “知道你偉大，你英雄，你一身正氣為人民服務！你也不用拐彎抹角一遍又一遍地提醒我你對我沒意思，出國前那次我就聽得很清楚了。我還沒那么賤，給根骨頭就去舔！”

    這話已經不是一般的刺耳了，林競瞬間就變了臉色。

    他喉頭微微一梗：“……我不是這個意思?！?/br>
    齊玥一股腦地發泄過后，自己也覺得情緒太過失控。

    空氣里凝結著尷尬的氣氛，一時間房間里只剩下藥品和醫療器材輕輕碰撞醫藥箱發出的聲響。

    過了許久，齊玥忽然低聲道，“你救我一次，我也救了你一次。以后……我們橋歸橋，路歸路?！?/br>
    “林競。我不欠你的了?！?/br>
    林競垂在身側的手驟然握緊成拳，他安靜地盯著齊玥的背影，視線專注得能將她背上的布料灼出一個洞了。

    然而過了許久，他也只是垂下眼皮，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