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林競安靜了許久,才道:“抱歉讓你擔心了,父親?!?/br> 掛了電話,林競在站在山洞外站了一會兒,才慢慢走回去。 他走到齊玥的身邊,低頭看著她。 齊玥翻了個身,身上的作訓服掉在了一邊。她微微蹙著眉,貝齒輕咬下唇,嘴里咕噥了一句什么。她的手壓在胸口上,呼吸微微有些急促,似乎做了個不太愉快的夢。 林競彎下腰,忽然伸手輕握住齊玥的手,將她的手緩緩從她胸口移開。齊玥面上的表情瞬間舒緩了許多。 林競低頭看著那只被自己握在掌心里的白皙纖細的小手。這是他第二次握住這只手。 第一次,是在去年抗震救災的時候。當時,他的母親也在地震里遇難,尸骨無存。十四天,她一直陪在他身邊,奮力將一條條生命從死神手里奪回來。最后一天,她陪他到母親遇難的地點,她一直握著他的手。 那天,他緊緊將她抱在懷里,恨不得將她融入骨血中。那是他第一次直視自己的感情。 然而,他終究只能選擇放開。不能想,不能要。 林競拾起落在一旁的作訓服,展開來,輕輕搭在了齊玥身上。 他伸出手,似乎是想去碰一下齊玥糾結的眉心。然而手伸到一半,又被主人克制地收了回去。 *** 齊玥是被照進山洞里的陽光,和林子里的鳥叫吵醒的。 這是她這些天以來,睡過的最安穩的一覺。雖然因為某人的原因,夢到了些過去的事情。 齊玥腦袋清醒了些,一抬頭就見林競正看著她。 她心里突的一跳,趕緊背過身,抬手悄悄擦了下眼角和嘴巴。確認臉上沒有什么不干凈的東西后,她才轉回身來。 而后就聽見林競那邊噗嗤一笑。 齊玥:“……” 笑屁。 林競將水壺扔給她:“昨晚已經灌滿了水,你要想奢侈點洗把臉也行?!?/br> 林競說話時齊玥已下意識地伸手接住了水壺。這下真是洗也不是,不洗也不是了…… 收拾妥當后,齊玥拿起地上的作訓服,朝林競那邊走過去。 剛走到他身邊,她就看見林競腳邊躺著一條被斬成兩段的長長的灰蛇,切口非常整齊,一看就是利刃所為。那條蛇保持著嘴巴大張的模樣死去,顯然是在準備攻擊的那個瞬間被人腰斬。 齊玥多瞥了兩眼,發現那蛇張著的嘴里面的顏色是純黑色的,整個人立時像是被凍住了一般:“黑……黑曼巴……” 這是生長在非洲大陸的一種劇毒毒蛇,而且攻擊速度極快,其毒素可讓人在一小時內斃命,可以說是全世界最致命的毒蛇之一。 林競:“喲,這你都認得。不錯嘛,沒有讀死書?!?/br> 齊玥背上起了一層寒意,沒有理會林競的調侃:“這是,昨晚發現的?” 林競笑了那么一笑:“嗯,它趁你睡得正熟的時候溜進來的?!?/br> 一想到林競拿著軍刀和黑曼巴硬剛的畫面,齊玥就止不住地周身發寒,貼在身側的手指也微微顫抖著:“你知不知道,你昨天差點死了?這家伙攻擊速度最快能達到20km/小時,你的手能有多快?!若是被咬到,方圓幾百里,哪兒去找解毒血清?醫療站都不一定有?!?/br> 林競一只手懶洋洋地搭在胯上,微微朝她低下頭來,嘴角挑起一點弧度,一字一頓說道:“‘差點兒’?在我看來,還差得有點兒遠?!?/br> 跟這人說話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有力沒處使,齊玥不由地就有些惱怒:“總之……下次遇見黑曼巴別亂來?!?/br> 林競:“嗯,你說說,不亂來的方式是什么樣的?坐著等死?” 齊玥一口氣郁結在胸,使勁推了林競一把,不再搭理他,徑自朝山洞外走去。走了一半,她忽然又折回兩步,將手中的作訓服用力扔在林競臉上。 林競單手撈住了那件砸向他面門的衣服,低沉笑了兩聲,跟在齊玥身后出去了。 *** 兩人在叢林里走了接近兩小時左右,已經能看到森林的邊界了。 齊玥轉頭看向眉目糾結的林競:“還沒收到信號嗎?” 林競擰著眉,輕搖了一下頭。 他們從山洞出發時就在試圖和陳沖他們取得聯系,然而他們的所有通訊設備都沒辦法正常工作。無論是對講機也好,手機也好,都像受到了什么電波或是磁場干擾,通話時收到的不是忙音就是雜亂的電流聲。 林競心中有個不太好的預感,但還是出言安慰齊玥道:“沒關系,先出去再說。這邊是政府軍的地盤,出去找個通訊站再和他們聯系?!?/br> 齊玥:“嗯?!?/br> 他們已經極其接近森林邊緣了。透過樹叢的間隙,隱約能看見外面寬闊的柏油馬路。只是,從能看見公路起到現在已經十分鐘了,一輛經過的車都沒有。 偏僻的山間的小道上車流量少很正常,然而這條公路,是國道。 林競忽然停下腳步,伸出手臂攔在齊玥身前。 齊玥:“怎么了?” 林競:“你在這里等一下,我去探探外面的情況?!?/br> 齊玥點頭:“那你小心一點?!?/br> 林競想了想,還是不放心,將通訊設備從身上摘下來給齊玥戴上:“如果我十分鐘后沒有回來,你就回到之前的山洞,等待救援?!?/br> 他將隨身的攜帶的一把半自動式手槍一并拿給齊玥:“mp40,用過嗎?” 齊玥沒有接他的槍,反而一把握住了林競的手腕:“我跟你一起出去?!?/br> 林競斬釘截鐵地拒絕了:“不行?!?/br> 齊玥看著他:“那你把槍帶著。槍在你手里,我們活下來的生存幾率才更大?!?/br> 林競安靜了片刻,收起了槍:“好?!?/br> 齊玥:“我就在這里,等你回來?!?/br> 林競與她對視片刻,而后緩緩道:“好?!?/br> 林競繼續前行了兩百米左右,而后翻過立在樹林邊的最后一道柵欄,走上公路。 公路上依然沒有任何來往的車輛,安靜得有些不可思議。 這算是一條盤山公路,一面依山,一面靠著樹林。林競他們便是從山下的河邊一路順著叢林爬上來的。公路的兩端因為道路的蜿蜒曲折而看不到盡頭,形成了天然的盲點。 林競順著公路往前走了幾百米,在即將拐過彎道時,心里那不祥的預感忽然達到頂峰。 他相信自己的直覺,沒再猶豫,立刻便要掉頭往林中走。 就在他轉頭的瞬間,一輛悍馬橫空而出,霸道地轉過路彎,堪堪橫在他面前。 悍馬前排坐著兩個戴墨鏡的西裝革履的白種人,身材異常高大威猛。 林競抬手便對著悍馬車窗開了兩槍,而后立刻向旁邊的樹林跑去。 與此同時,道路的另一端,也被兩輛悍馬堵住了。 在林競舉槍射擊的剎那,離林競最近的這輛悍馬上瞬間下來了四個人,都是西裝革履黑墨鏡的打扮,一個黑人,一個亞裔,兩個白人。前排那兩人更是在彎腰躲避子彈的同時就打開了車門做掩護。他們的身手出奇的快,動作也很專業,和那些野路子的武裝集團完全不在一條水平線上。 四人很快追上林競,和他纏斗起來。不過很奇怪的是,他們并沒有向林競開槍,而是采取了空手格斗的方式。 這伙人顯然不是‘以瑟’的人,又是在政府軍的地盤上,林競和他們動起手來免不了就有了諸多顧慮。 第一個沖上來的是那個亞裔,他使了個障眼法,一記直拳轉上鉤,目標是林競的下頜。林競一眼看穿對方攻勢,頭一偏躲過那拳,而后順勢一蹲,一記橫掃便直接將那人掃倒在地。 然而剛站起身,胸口就挨了金發男的一記重擊。林競以一敵四,何況對方也是訓練有素的悍將,一點虧不吃也是不可能的。 但好在他反應迅速,硬扛了一拳后便順手捉住對方進攻那只手,一手揪住對方的頭發,抬腿就狠狠踹上對方的膝蓋。林競向來喜歡在軍事格斗里加入一些個人風格,比如專攻人下盤。因為很多人,包括很多看上去強悍的老兵,下盤都不夠穩,膝蓋尤其是弱點。在軍校時期,他的這招踹膝蓋就沒人能夠抵擋,很多人被一踹之后就再也爬不起來。以前和手下隊員訓練時他都會腳下留情,但踹這金毛,他是抱了直接把人踹廢的心思,用了十成力道。果不其然,那洋鬼子挨了這一記踹,捂著膝蓋橫倒在地,臉色慘白,根本站不起來。 另外兩個人見過林競這身手,一時都有些猶豫,在沖不沖上去這個節骨點上舉棋不定。 “put your hands up!”一個聲音忽然自林競身后響起來。 林競一轉頭,就看見了另外一撥黑西服。 以及……被他們制住了行動、封了嘴的齊玥。 齊玥被他們拖到前面來,她看著林競的眼神里有驚恐,有后悔,但跟多的是歉意。 “i said put your fug hands up!”說話的是那個押著齊玥的人,他沒耐心地重復了一遍,手中那支指著齊玥的太陽xue的槍狠狠向前抵了一下。 林競眸色微沉,緩緩將手舉過頭頂:“what do you want?” “特地為你準備的歡迎儀式就這樣被你糟蹋了……多年不見,身手見長啊,林競?!币粋€穿著白襯衣的男人從悍馬背后的黑色保時捷上緩緩走下來。人未到,聲先至。 男人長了張冷淡倨傲的臉,眼神犀利得攝人心魄。說話的語調有些慵懶,慵懶中又帶著分自然的魅惑。他舉手投足間都散發著儒雅的貴氣,臉上的笑容明明親切又溫和,卻沒來由的讓人感覺背脊發涼。 乍見那個男人,林競的眼中閃過一絲震驚、一縷錯愕,然而很快,那復雜的情緒就被他壓了下去。 他抬手擦了下嘴角的血跡,再看向男人時眼里已是一片淡漠:“是你墮落了,霍念成?!?/br> 那個叫霍念成的男人又是那么斯斯文文地一笑:“以前你還叫我一聲‘成哥’,現在卻如此生疏。我這做大哥的好生傷心啊?!?/br> 林競漠然道:“說吧,你想要什么?” 霍念成微一揚眉:“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咱們換個地方敘舊?!?/br> 第6章 齊玥和林競被帶到了霍念成的‘基地’。 所謂‘基地’,其實是一座后現代化風格的球形建筑。建筑外觀看起來很漂亮,被一層水藍色的玻璃所覆蓋。這樣一座風格清新的建筑,坐落在這片硝煙彌漫、滿目瘡痍的大地上,有種遺世獨立的違和感。 然而林競只一眼就看出,那漂亮的水藍色玻璃是由兩層材質不同的玻璃構成的超強化防彈玻璃——外面是一層防彈玻璃,里面是鋼化玻璃。 基地的具體位置于他們來講不是很清晰,因為他們這一路上都被蒙著頭套,等人摘了頭套時,已經身置于這樣一座稱得上是優雅的‘基地’內了。 基地內部空間非常大,一樓是一個接待大廳,里面來來往往的都是一些穿著普通職業裝的像是上班族一樣的工作人員。因為大廳中央設計成了天井一樣的構造,所以從一樓抬頭往上看,能數出九層樓。乍看之下,還真挺像一座裝修時髦的辦公樓。 齊玥和林競直接被帶往了頂層的一間會議室。 會議室不大,不過對于三個人來講,倒是綽綽有余了。 一個黑衣墨鏡男將一只黑色的塑封袋放在了霍念成的左手邊。 齊玥的視線隨著墨鏡男的動作落在袋子上——袋子里裝著林競的槍械和通訊裝備。 林競反倒沒那么在意那袋子,全程都只盯著霍念成的一舉一動。 那人有些慵懶地坐在會議桌的另一頭,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在桌子上輕輕敲著。待他的手下將東西放在桌上后,他像是有意,又像是無意,將那袋子翻了過來,擺弄了一下,又翻了回去。 全程都是那種無可無不可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