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節
俞均成之前的劍,鋒利卻傷人。他沒有對生命懷有敬畏和尊重,有的只是蔑視和無感。而自小城市之后,看到一群人在九回陣法的庇護下,逃脫了死亡,迎來了光明。 他的劍道,有帶上了幾分生機。 傷人的劍,必死。此刻跟生機綜合了一下,倒是存了幾分生死流轉,暗含了天地變化、因果輪回。 對劍道的感悟自然上升,甚至如果俞均成的運氣好一點的話,他或許能感悟出幾分生死劍道。 生死劍道一出,怕是這第一重天再也沒有人能夠遮擋住他的光彩。 俞均成帶著方鶴前行了一段路,還未走近,便看到了一座高塔直插云霄地聳立在那里。黑漆漆的塔身,上面布滿了歲月的斑痕,單這么遠遠地望上一眼,便能感覺到一股隱隱的威壓橫亙在天地之間。 方鶴的心陡然平靜了起來。他們停止了在空中飛行,降落在地面上,朝著里面徒步走去。 在這樣的情況下,方鶴原以為會很安靜,但是在距離塔身不到幾百里的距離時,便聽到一道喧囂的聲勢沖天而起。 在塔身旁邊,一塊塊影像沖天而起,像是為了更好地呈現觀影效果。在影像的后面,支起了一塊又一塊的支架。 有點像地球上的投影儀。 俞均成顯然也是第一次看到這種東西,他微微挑了挑眉道:“這煉器協會的花樣還真多,才幾天,就搞出這種東西來。只不過這樣一看,效果還挺好的?!?/br> 說話間,他領著方鶴來到了那一塊塊支架面前。近距離后,方鶴可以清楚地看到影像呈現的畫面。 他輕聲問道:“這些是……?” 俞均成朝著他解釋道:“這是各大協會一起商量搞出來的東西。這些影像時目前劍塔中最優秀的幾個闖關者。往往而言,他們占領的塔層是最高的,也因此看著他們跟這些劍影搏斗,也好像自己在戰斗一樣。當然,除此之外,還能夠更加直觀地看出自己與他人之間的差距?!?/br> “應對這些劍影,在劍塔總比在生死關頭之際要好?!?/br> “與此同時,若是第一次來劍塔的新人,可以看看里面的情況再自己決定一下是不是要闖塔?!庇峋烧f話的聲音越來越輕,他微微側頭,朝著方鶴說道,“畢竟……這里面進去真的是會有生命危險的?!?/br> 方鶴的目光落在那一層一層鋪開的影像上面。每一個劍客的影像上,都能看到漫天的劍影在上下飛舞著,密密麻麻地,靠rou眼根本捕捉不到它們的身形,讓人根本不知道該如何應對。仿佛每一次踏步向前時,都要承受著上千道劍氣及以上的攻擊,rou體像是遭受著千刀萬剮般等級的疼痛。 影像的清晰度很棒,如此距離的傳輸,方鶴依舊能清楚地看到他們身上的傷痕。有些是剛剛劃傷的,有些卻已經結痂,但都無一例外的是,這些劍氣或者劍勢等,都像是有意識一般地,朝著人體的致命位置劃了過去。 到最后,其中有一名劍客堅持不住,他的脖頸處被劃出了一道血口,面色剎那間變得蒼白起來。他悶哼一聲,再也忍受不住,身形緩緩消散在了天地之間。 他的身影出現在了影像的下方,血腥味剎那間充滿了整片天空。他的朋友像是一直在一旁守候著,此刻立即從人群里出來,喂了他丹藥之后,見他神情舒緩了一些,便將他扶到一旁休息去了。 而他的剛剛那道影像自動跳轉至下一個人身上。 “真是可惜啊,就差一步,剛剛那個人就能登上第五層塔了?!?/br> “那些劍影交雜在一起,跟蜘蛛網一樣。那人籍籍無名,能堅持到現在已經不容易了,哪還能有其他的奢求呢?” “這倒也是?!?/br> 但不管怎么說,人們看那漫天的劍影時,神情中不由帶上了幾分驚懼的神色。而這些劍影,對于方鶴來說,卻好似遍地靈晶。 方鶴輕咳了一聲,朝著俞均成道了一句,便朝著塔門走去。 俞均成朝著方鶴看了一眼,不知怎地,竟然從他離去的背影上看出了幾分強盜的滋味。 像是在壓抑著自己內心的欲望,克制住自己,不讓自己太過瘋狂。 俞均成的心跳了跳,他的目光重新落在空中的影像上時,不知為何,帶上了幾分憐憫。 總覺得,這些囂張的劍影,好像要遇到對手了一樣。 第107章 劍塔通身漆黑, 以通天蓋地的姿勢屹立在那里。在它的東南西北四面,各自鑲嵌著一扇厚重的大門,每扇大門面前都排著長隊。 離方鶴最近的是南門。 越往近,越能感覺到有一股無形的壓力自頭上傳來, 他體內的劍氣不斷壓縮凝聚,像是被一張巨掌抓在手心里,上下揉捏, 到最后又輕描淡寫地放開。 方鶴頓了一下,隨后又裝作若無其事地向前走著,走至隊尾處。他的目光便自然而然地落到了排在他面前的修士身上。 很明顯, 他前頭的兩名修士是組隊過來的。一個是劍客,一個是陣法師, 兩人組隊,是劍塔最常見的撈金搭配。 見方鶴排到他們的身后時,他們也朝著方鶴望了望, 隨后不屑地轉移了目光。一個金丹期的修士, 說實在的, 根本就不值得他們注意。于是, 他們便旁若無人地聊起了天。 劍客是一個留著髯須的彪悍大漢。他此刻穿著勁裝, 恰好能凸顯出他流暢的線條。他此刻微微側身,昂揚著頭看著頭頂上的投影, 朝著那名陣法師說道: “待會兒我們直接上三層, 那里是沒有被那些弱雞去過的地方。劍影質量很高?!彼f這話的時候,眼睛微微朝旁邊一瞥, 視線落在方鶴的身上,明顯帶上了幾分嫌棄。 站在他身前的陣法師,極為矮小。白色的陣法協會長袍穿在他的身上,將他顯得格外乖巧而又伶俐。而此刻他將眼睛微微睜開,豆大的眼睛帶著些許的倨傲,他看都不看方鶴一眼,只含蓄地應了一句: “嗯?!?/br> 他頓了頓,像是帶著幾分炫耀的口吻,朝著劍客說道:“我最近新學了兩個陣法,靜心陣和九回陣,真不知道是哪里冒出來的天才,竟然將這兩種困難級別的陣法都進行了改良。想必之后闖塔的時候,這兩種陣法會派的上用場,到時候,或許我們還能登上一塊影像呢?!?/br> 登上影像,無疑是在一回天最快的出名方式。而跟在他們身后的方鶴,若無其事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隊伍流動的速度很快。 很快,就輪到了方鶴。方鶴抬步走了進去,便感覺到有一股無形的威壓自他的上方傳來。 方鶴的腳步微頓,只感覺體內的劍氣在經脈里微微游走了起來。剛剛在他前面的陣法師和劍客發現了他的異樣。 大漢哈哈大笑起來,他遍布臉上的胡須每一根都寫滿了嘲諷。他說道:“我看這個小白臉估計從來沒有來過劍塔?;蛟S……他連一分的劍氣都沒有?!?/br> 說著,他的手中突然多出了一把劍。劍身很軟,隨著大漢的動作,在空中搖晃了幾下,發出“啪啪”的響聲。 大漢走上前,他粗糙的手指抵在劍尖,將這柄軟件輕輕下壓,劍身彎曲成一條詭異的弧度。他走到方鶴的面前,那粗糙的手指微微一松,那已經壓制到極致的劍身終于向上彈起。 眼看那尖銳無比的劍尖即將甩到方鶴那白白凈凈的臉上時,大漢眼中閃過一道得意的光芒,他粗聲粗氣地說道:“啊,小兄弟,對不……” 他的“起”字還未完全說出口,突然眼睛微微睜大,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議的事情。他的瞳孔中閃過一道恐慌的神色。 站在他面前,原本沒有被他看在眼里的小白臉,那毫無表情的臉上突然多出了幾分笑意,接著不知何時,他的手里多出了一把劍。 劍微微上揚,無聲無息,卻驚醒了雪,暗沉了月。 大漢根本就沒有反應過來。 “咔擦”,只聽到一道極為細微的聲音。大漢手里的軟劍便化為了粉末,輕輕一動,便消散在了空氣中。 大漢愣了一下,他僵硬地抬起眼來,目光便對上了方鶴含笑的面容。方鶴輕輕抬起了劍,冰冷的劍尖抵在了大漢的臉上。 大漢咽了咽口水,他的視線牢牢地落在方鶴的劍尖上,生怕他一抖,那柄劍就直接插入他的頭顱內。 他此刻心里充滿了后悔。 誰會知道,一個才金丹期的修士,他在劍道上的天賦會這么恐怕。憑著他的年紀和修為,這樣的人怕是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天驕。 大漢只感覺到那劍緩緩地在他嘴唇周圍挪動著。他能感覺到自己養了多年的胡髯便一點一點地給剃掉了。 那黑黑的胡茬掉落在地上的時候,大漢只覺得自己一陣心痛,但此刻他也顧不上這些。 終于,方鶴就好像是玩膩了一般,將手里的劍放了下來,劍尖在大漢的衣服上擦了擦。那些還未完全掉落、粘在上面的胡子就這樣一點一點地蹭掉了。 他抬眼,似笑非笑地看了大漢一眼:“你這個樣子的,才叫小白臉?!?/br> 大漢的下半張臉一直被胡須遮擋著,沒有受到光照。此刻被方鶴一把剔除,竟然白得有些發亮,尤其是跟上半章黑臉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方鶴收起劍,朝著里面走去,他的身形很快隱沒在黑暗之中。 大漢完全癱軟在地上,他只感覺到腳底一片發麻,他擦了擦頭上的冷汗,嘴中喃喃地說道:“實在是太恐怖了?!?/br> “恐怖?”待在一旁的陣法師覺得這兩個形容詞有些莫名奇妙,他壓低了聲音,朝著大漢說道,“還好吧,他畢竟沒有殺了你?!?/br> 陣法師說道:“若是我們的天驕賀葳,恐怕不僅會殺了你,還會讓你身敗名裂?!?/br> 大漢搖了搖頭說道:“你不懂?!?/br> 剛剛那個人,他的嘴角雖然揚起,目光雖然含笑,但落在他的身上卻是冰冷。那眼神,就像是看死人一樣。 就在他的視線落在自己的身上時,他感覺自己已經失去了呼吸。 —— 方鶴朝著劍塔的內部走去。 漆黑的塔內,只有墻壁一側的燈光在散發著盈盈的光輝,勉強能看清楚周圍的情況。 第一層并沒有多少人。幾乎所有人來到這里后,都會毫無猶豫地朝著第二層走過去。 因為第一層中的,大多數都是劍氣,而且差不多都是一兩分的劍氣。哪怕方鶴毫無遮擋地走入其中,那劍氣也無法刮破方鶴身上的衣服。 他頗為閑適地找到了通往第二層的樓梯,正準備踏進去的時候,便感覺到第一層中,原本毫無威力的劍氣,此時突然齊齊轉了方向。它們的劍尖竟然不約而同地指向方鶴。 漫天遍野的殺機瞬間將方鶴鎖定。 方鶴的背脊挺直,神經一瞬間緊繃了起來。 剎那間,劍塔第一層的劍氣洶涌起來,朝著方鶴襲去。那漫天的威勢,好似要隱隱將這第一層塔給戳破似的。 場面十分壯觀。 方鶴將手里的劍握緊,再次揚起了劍。這次,他可不像是對大漢一樣手下留情。體內洶涌的靈力盡數朝著手中的劍輸了進去。 他的劍還未起。 就有點點的雪花從半空中飄落,悄無聲息地落在劍氣上,寒意侵蝕著所有的劍氣。只那么一息的時間,那些蠢蠢欲動的劍氣便停留在半空中。 方鶴看了劍氣一眼,抬步,朝著第二層走去。 第二層的人顯然要多了起來,但相比寬闊的塔身而言,又顯得空空蕩蕩。 當方鶴踏上第二層的時候,那些劍影們就像是感受到號召似的,瘋狂著朝著方鶴的方向涌來。這樣的場景,倒是和劍法協會里的記憶靈晶極為相似。 但是與記憶靈晶不同的是,方鶴可不敢被這些劍氣近距離包圍。每一道劍氣逼近,他的臉頰都能感受到那銳利的鋒芒。 他停頓了一下,隨后以極快的速度朝著第二層角落里移了過去。他的身影一動,就好似開啟了一個信號似的,那漫天的劍影也朝著方鶴涌了過來。 這樣一番動靜立刻吸引了周圍人的注意。 待在第二層的人們朝著方鶴的方向望去,只看到一片衣角在上下翻動。那些劍影,像是被什么吸引住了一般,發了瘋地朝著一處涌了過去。 “臥槽,這個人……他是有多招劍的恨??!” 他們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景象。單單一道劍影打在身上,就會感覺到鉆心的疼痛,更別說這么多道劍影了,他們怕是不用在第二層待,就可以直接出去了。 “剛剛站在這里的好像是一個生面孔,長得還挺好看的……” “可惜了,看樣子馬上要從第二層消失了?!?/br> 被眾人可惜了的方鶴,此刻一邊移動身影,一邊從儲物戒指里拿出那道之前畫著九回陣法的衣袍套在自己的身上。 寬大的衣袍一落下,方鶴感覺到一種久違的安心。他停下了腳步,那些劍影也跟著停下,隨后慢慢地用劍尖的位置,朝著方鶴的身上戳了戳,仿若要引起方鶴的注意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