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
楚緗回答說:“沐大人解決南圻國之事后,身受重傷,今日療傷恢復才回來,臣也是剛剛得知不久?!?/br> 底下的人皆是點頭:“原來是這樣?!?/br> 玉衡見狀微微一笑:“那就迎接左相回朝,本宮想皇上若是醒來知道左相安然一定也會很高興?!庇窈夤室庖е亓恕昂芨吲d”這三個字,底下除了楚緗丁雯大概沒人知道深意了。 沐婉的消失大多都是以訛傳訛說她以身殉國,至于她和周笙只見的間隙所知之人并不多。 新任尚書令裴卿說道:“既然如此,我等自然追隨,協助左相大人。也好讓皇上安心養病?!?/br> 左相歸朝,舉國震驚。 沐婉居然沒有死,對于沐婉在南圻國的經歷更是讓人猜測不已。 夫子的“死”使得百位學士跪在皇宮門口三天三夜不肯散去。 沐婉在宮中和諸位大人見面后,才得知新任尚書令裴卿原來也是當年夫子的學生,也難怪她會幫自己一把。 沐婉和裴卿從宮門里走出來,看著這一百多個不眠不休只為討個公道的學士們也是感慨萬分。 沐婉問她們:“你們有何訴求?” 帶頭的學士回答:“只為還一個公道?;噬线@般恩怨不分,殘害忠良逼死恩師實在是可恥?!?/br> 裴卿問道:“你可知道你這么說,可是會殺頭的。當然可能還會殃及所有跪在這里的人,甚至是你的父母,你不后悔?” 帶頭的搖頭說道:“既然來了自然不是怕死反正我也無牽無掛。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更何況當初說這句話的就是我,為什么要讓我的師父來承擔所有的過錯!若是要死殺我一人就夠了,但是該說的我還是會說的。學士的舌頭就是用來諫言的,不然留他何用?” 沐婉仔細打量著這個學士說道:“我認識你?!?/br> 那學士磕了個頭說道:“我也認識大人,大人是夫子的第一個門生,大人難道不覺得委屈嗎?大人這么多年矜矜業業沒有辛勞也有苦勞,可皇上又是怎么待您的?南圻國出兵怕就是個除掉您的借口罷了!更何況皇上做的壞事豈止這一件!” 沐婉低頭一笑:“知道就好,何必掛在嘴上。這世界上的人哪個不會受些委屈,責任越大受到的不理解和委屈就越深。夫子是錦川書院的人,自然是榮辱與共。你放心公道我是會還給天下學子的,但是你若是死了就看不到那一天了。所以都回去吧,睜大你們的眼睛,豎起你們的耳朵,做好該做的。你們會看到一個全新的大周國?!?/br> 底下學子們面面相覷,大部分都磕頭起身告退。 只有個別幾個還沒走,帶頭的那個問沐婉:“大人,您可以答應我,不管發生什么都不要殃及百姓?!?/br> 沐婉和裴卿對視一眼,沐婉微微一笑:“我就站在這宮門口面朝黃天腳踩厚土,向你起誓絕對不會殃及百姓?!?/br> 那學子又磕了個頭轉身正要走,突然停住說了最后一句話:“大人忘記自我介紹了,我叫劉英,原名——何英?!?/br> 裴卿見那人走后對沐婉淡淡一笑:“這孩子還挺執著的,這誰啊?!?/br> 沐婉搖著頭苦笑著說:“不過一個故人最后的親人罷了?!?/br> 隱姓埋名大概也是她教你的吧,她這么驕傲的一個人又怎么會舍棄榮華呢?她還是留了一手。 遠處夕陽的余暉漸漸黯淡了下去,那余暉照在人身上既不暖和也不亮堂,但是越是即將消逝的越是珍貴。 第73章 殊途同歸,不負來世(大結局) 清寧宮, 繡著龍鳳圖的窗紗在朦朧的月光下, 輕輕飄動著?;璋档臓T光宣示著這所宮殿如今的冷清, 門輕輕被推開。 走進來的是一個穿著灰色官服,頭戴灰紗官帽的女子, 她的腳步很輕, 但是在這寂靜中卻顯得每一步都沉重而又響亮, 被擦拭地透亮的地開始漸漸顯示出她的容顏,成熟而又穩重, 臉上的神色又有些淡漠。 曾經她無數次從這里進進出出, 而第一次踏進這里她送走的是大周國的第一位皇帝——周媛, 這里是開始的地方, 也許即將成為一個新紀元的終點。 她停在了床前,伸出手卻沒有勇氣拉開紗床, 其實她心里面還在糾結, 也許這一開始就是一個被精心編織的陷阱,而每一個人都在義無反顧的為這個陷阱裝點, 到最后都越陷越深,無力自拔。 床上傳來一陣猛烈地咳嗽聲,接著便聞到了濃烈的血腥味。 周笙緩緩而又艱難地開口了:“你終于來了。我還以為你不會來見我了?!?/br> 這大概是周笙登基后第一次不再用“朕”這個字自稱。 她淡淡一笑,聲音卻有些沙?。骸拔耶斎粫??!?/br> 周笙虛弱地苦笑著:“是啊, 你自然會來。我還記得我第一次見到你的場景, 那個時候你真的什么都不懂既天真又活潑,誰能料到這樣一個看著像野孩子一樣的人,居然會是開國功臣的孩子?!?/br> 她垂下眼簾說道:“或許曾經她自己也不相信?!?/br> 周笙接著說:“原本總以為我登上了皇位就得到了一切, 我以為這是我最想要的??墒钱斘艺娴牡玫竭@一切的時候,我突然覺得,我好像什么都沒有,我開始不再相信我曾經那些患難與共的朋友們,不再相信我的meimei,不再相信我身邊任何一個人。我總覺得她們不過是在巧言令色為的都只是她們自己。我恨何潔,因為她我變得臭名昭著成了一個無能的昏君。所以我要殺了她,只有她死了才能洗白我自己?!?/br> 她冷冷一笑:“當然,你做到了?!?/br> 周笙又咳嗽著,帶著痛苦地笑意說道:“是啊……咳咳。我做到了,她死了她背走了所有的惡名,哈哈哈哈,死得其所不是嗎?” 她不說話。 周笙繼續道:“可是比起她,我更恨你。你搶走了我所有的苦心和功勞,世人只會贊譽你而記恨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打水漂了。不過沒關系,你贏了,我們中間只有你能站在高位活下來了?!?/br> 她搖了搖頭:“你錯了,我們都輸了。我們都輸給了權利?!?/br> 周笙的手緊緊握住被子說道:“是啊,都輸了。你說,如果當初我沒當上皇帝,我們又會是怎樣呢?會不會一切都不一樣了?” 她還是搖頭:“不會,您是皇女您有您的責任,這一世都不會變的?!?/br> 周笙的眼角泛著淚光,淚水劃過沾滿血跡的嘴角,抽搐著的嘴唇微微開口:“是,我有我的責任,這輩子都不會變了。從我降生的那一刻起我就應該知道這一切都是個錯誤……錯誤?,F在你打算怎么做呢?你是不是也想坐坐那把寶座,感受一下我這些年來的高處不勝寒,感受一下這個無人之巔帶來的悲哀和寂寞?!?/br> 她堅定地搖了搖頭:“那不屬于我,不該有我來?!?/br> 周笙哭著笑了:“哈哈哈哈,那你想怎么做呢?讓我的孩子成為你的傀儡嗎?” 她還是搖頭:“傀儡?不,我只是想要好好教導她,不希望她再步你們周氏一族的后塵,我也想讓你看到哪怕是在無人之巔也要堅守住自己的那一份善念和責任?!?/br> 周笙微微閉上眼,任憑淚水和血水打濕枕頭:“我相信你,呵呵,我早該相信你的,可是……我不相信我的孩子會任你擺布,你的教導她未必會聽。沐涼用盡一生都沒能改變始皇,你也一樣沒改變我……你還能做什么?” 她笑了:“周笙,我們走著瞧?!?/br> 周笙也笑了:“好,只是有生之年我是看不到了,我先去見見何潔問問她閻王那里的錢還能不能貪,等你來了,我們再好好聚一聚?!?/br> 她不說話,外頭的天漸漸亮了。 周笙猛的吐了一口鮮血,整個人爬了起來,然后狠狠摔在了床上,說了一句話:“咳咳——忘了問你了——你……恨我嗎?” 她的眼角溢出淚水,篤定地說道:“從未?!?/br> 或許我怨過你,但對于你從不是恨。因為你周笙根本不值得我恨了,因為你已經變得不是你,既然不是你我又為何要去恨你。 周笙哈哈大笑著,說了最后一句話:“愿來世不要生在帝王家,我寧愿種一寸土地,望一片天空,守護我自己的本心?!?/br> 一口鮮血噴在了紗床上,周笙的手腕漸漸脫離被子,微微合上了眼睛,她嘴角的笑意沾滿著昨日的血水。 陽光已經攝入玄窗,又是新的一天,是活著的人新的一天。 陽光照在她的臉上,她擦拭著淚水,蹲在床邊說道:“何潔說的沒錯,我們之中最后活下來的只能有一個?!?/br> 清寧宮的門緩緩打開沐婉走了出來,門外已經跪滿了文武百官。 裴卿手上拿著遺詔走到沐婉問道:“要宣讀嗎?上面是立皇三女的詔書?!?/br> 沐婉點了點頭:“自然是要念得?;噬弦呀涶{崩,國不可一日無君,還請尚書令宣讀遺詔?!?/br> 裴卿走到前頭打開遺詔開始宣讀:“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慢!”這時有人打斷了裴卿的宣讀。 眾人看去,是玉衡。 玉衡搶過圣旨冷笑:“本宮懷的是嫡女,你怎么能封別人?起碼也得本宮生產后再做決定吧?!?/br> “這……”底下的大臣都竊竊私語起來。 裴卿說道:“鳳后,這是皇上生前親手寫的遺詔,您這不是……” 玉衡振振有詞地說道:“那是因為皇上受人蠱惑,更何況景君乃是戴罪之人,她的孩子擔當大任豈不是不符合事宜!” 底下有些大臣點著頭贊同:“這景君畢竟當年的事情不光彩,讓他的孩子繼位豈不是……” 沐婉走到玉衡邊上小聲問道:“你要做什么?你明明知道……” 玉衡笑著回答:“給您一個機會,如今走到這里了,這個機會你不要?” 沐婉冷笑著說道:“鳳后,你欺騙我就夠了,不用再欺騙蒼生了。你這個嫡女騙騙你自己就夠了?!?/br> 玉衡雙手顫抖,氣憤地說道:“沐婉!” 裴卿說道:“我覺得要不這樣等鳳后生產之后再做決定,若是生的是個女孩就立為新皇,反之依遵皇帝舊旨?!?/br> 底下大臣皆點頭贊成。 這時丁雯走了過來說道:“鳳后該喝安胎藥了?!?/br> 玉衡看著這碗苦藥又看著面無表情的丁雯,一口飲盡。 剛扭頭走下臺階,丁雯輕輕一絆,玉衡便從石階上面滾了下去。 眾人皆驚呼,連忙攙扶叫太醫。 沐婉一把拉過丁雯怒斥:“你在做什么!” 丁雯冷冷說道:“我在做最后一件事情。沐婉,我心里很感激你,但是玉衡不適合你,他的野心早晚會成為心腹大患。更何況他還逼死了我的meimei……” 沐婉蹙眉問道:“你是……” 丁雯掀開面具,是溫如言…… 溫如言苦笑著說:“你們都以為我什么都不知道嗎?一命換一命吧,我覺得沒什么不對的。沐婉,祝你好運?!?/br> 玉衡突然口吐鮮血,沐婉忙過去一把抱住玉衡問道:“你怎么了?怎么會!” 溫如言冷冷說著:“不過是喝了碗鶴頂紅,我也喝了,沒事,不過是會死罷了?!?/br> 沐婉嘶吼著罵道:“你瘋了!你這樣做對得起溫如玉嗎?你知道她有多希望你活著嗎?” 溫如言微笑著閉上眼睛:“可是……我不在乎了?!?/br> 溫如言就這么在沐婉眼前倒下了,沐婉的淚水噴涌而出,陽光把溫如言的臉照耀地那般清晰,溫如言的手想要觸摸那最后的光芒,卻已經口吐鮮血,閉上了眼。 玉衡緊緊拉著拼勁全力說著最后一句話:“沐婉!這一輩子……我對不起很多人,可從未……從未對不起你……” 玉衡的手從沐婉肩頭滑落,沐婉的大腦瞬間如同爆炸一般,心口劇烈的疼痛感讓她感覺要窒息! 沐婉哭喊著:“玉衡……你不能死……你不能死!是我對不起你,這一世終究是我付了你?!?/br> 沐婉只覺得頭疼欲裂,轟然倒在地上。 沐婉聽到的最后一聲是裴卿喊的:“左相!” 五年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