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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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那朱色窗欞合上,外面那個粉雕玉琢的世界,連同那尊貴俊美的男子,都逐漸縮小為一條細縫,最后終至不見了。 ************************ 因這一場大雪,顧嘉的行程自然是耽擱下來。而隨行的有康也因為顧嘉那一盆冷水得了個風寒,躺在客棧里高熱不退。 顧嘉倒是沒想要她的命,便也讓人去請了大夫來,胡亂地吃個藥看病。 與此同時,住在對面的那位尊貴世子自然也因為耽擱下來。 這次接顧嘉回燕京城的是博野侯府的一位管事,姓譚。這譚管事人情練達,也曾跟著主家送迎客人,見識頗多,自然認出這位南平王世子,特意過去拜見了。 這件事自然回稟到了顧嘉面前,那李嬤嬤便攛掇說:“這位世子和咱家兩位少爺素來都是有些來往的,南平王更是和咱侯爺有過交情。論理說姑娘既然遇到了,合該見個禮?!?/br> 顧嘉一聽這話,便微微揚眉,不解地道:“我雖被養在鄉下婦人之手,可是我的養父母也曾告訴我,男女授受不親,既是出門在外,我無父母兄長在此,他亦無長輩隨行,孤男寡女,哪有就這么去見面的道理?嬤嬤是好心,但是卻不太懂理,虧你活了這么一大把年紀,難道不懂得避嫌,倒是要我這個姑娘家做出自毀名節的事?” 李嬤嬤微驚,抬眼看去,見顧嘉竟然是一臉剛烈,不由無奈。 要知道大昭朝民風還算開明,于女子禁錮并不若前朝那么嚴苛。兩家既然素來有些交情,恰好在這荒僻之處遇到了,又被大雪困在客棧里,打個招呼見個禮,別人也不至于挑出什么大毛病,真沒到毀名節的地方。 不過這世間總有一些人,拿著那迂腐的陳詞濫調來說事,特別是鄉下落后愚昧無知的百姓,反而比燕京城里貴家千金更講究那老一套。 李嬤嬤心中暗暗有些鄙薄,不過還是笑道:“姑娘說得是,有理,是老奴想錯了?!?/br> 顧嘉自然是知道李嬤嬤心里想什么,不過她并不在意。她可沒想著去討好誰,也不指望著給自己立下什么好名聲,這一次她是怎么自己得意怎么來,誰讓她不痛快,她就讓誰不痛快。 至于她第一看不順眼的,就是這李嬤嬤了。當年她妝匣里的那些頭面,最好的一個釵子上面的珠子不見了,她膽小怯懦,怕博野侯夫人見了責備她粗心,都沒敢提這事兒,后來只能推說不喜歡從此不戴。結果呢,過了好幾年,她偶爾間看到李嬤嬤的孫媳婦頭上簪子明晃晃地就有那顆珠子。 呵呵,當年她妝匣的那些東西,誰帶頭去中飽私囊的,她如今想想也知道了。 “你這李嬤嬤啊……”顧嘉輕描淡寫:“年紀一把,卻是屁事不懂,也不知道你怎么在侯府里混出這個臉面的?!?/br> 一聽這話,李嬤嬤頓時氣得臉上青一塊紅一塊的。 李嬤嬤是博野侯夫人彭氏家生的奴才,是從小陪著彭氏一起長大的丫鬟之一,后來又當陪嫁跟著入了博野侯府。她在博野侯府的地位想來也是可知的,要不然也不至于被派來去迎接博野侯府自小流落在外的親女。 接這位嫡親女進燕京城,本是大功一件,若是這位嫡親女以后前程好受寵愛,她也能跟著沾大光,是可以說道一輩子的。 結果現在,她竟然被顧嘉輕描淡寫地好生一番嘲笑貶斥。 甚至用了“屁事不懂”這種粗話。 李嬤嬤此時臉上似火燒,胸悶氣短,難受得幾乎立不住腳跟,身子搖搖欲墜。 旁邊的有平見了,不免暗自心驚,想著這位姑娘的嘴巴也太毒了。 先是招惹了一個有康,把有康弄得躺在榻上半死不活,如今又眼看氣死一個李嬤嬤。 顧嘉自然察覺到了有平的神情,挑眉淡聲問道:“怎么,有什么問題?” 有平趕緊搖頭:“沒有沒有,姑娘說得在理!” 竟然連有平也向著這位姑娘說話,李嬤嬤原本的青紅面皮變得慘白慘白的,她捂著胸口大喘氣。 顧嘉看李嬤嬤那樣子,心情大好,便很是寬容地道:“我看李嬤嬤好像身子不太好,莫不是這幾天用冷水洗漱傷到了?有平,你快扶著李嬤嬤下去歇著吧?!?/br> 有平小雞啄米一般趕緊點頭,上前扶李嬤嬤。 李嬤嬤便是心中氣恨,但是那又如何,這到底是才迎回來的博野侯府嫡親女兒,她的身份地位都在那里,自己怎么也不好招惹。 心中鄙薄是一回事,面上卻是不敢有任何不敬的。 當下咬牙顫抖著上前,謝過了姑娘,哆嗦著下去了。 ☆、第 4 章 第4章博野侯府 雪下了兩日才停,停的時候外面山路幾乎已經被大雪封住,車馬自然不好通行。 要那著急行路的客人便過去帶了奴仆清理山路,如此忙了大半日,總算是清出一條路來可供馬車通行。 顧嘉閑來無事,也不可能只在客房里坐著,偶爾間也會出去散散步,看看外面的雪景。 一來二去,自然難免遇到那位南平王世子。 不過她如今心性和以前大不同,自然對那南平王世子一個好臉色都沒有,淡淡地看一眼,些許福一下,算是應付過去了。 那南平王世子看起來也是個少言寡語的,見了她后,也不多話,只淡淡地點個頭,便不再看她。 顧嘉暗想,這就是你當我是螻蟻,我當你是臭蟲,相看兩相厭吧。 住在客棧的客商行人陸續離開,顧嘉這一行人也要啟程,臨行前,有平突然找顧嘉說起了體己話。 “姑娘,過幾日就要到博野侯府了,你必然是得侯爺和夫人疼愛的,可你到底初來乍到,怕是有諸多不便。有平雖然不才,但自小長在博野侯府,對那侯府上下都頗為熟悉。這些日子,有平一路跟隨姑娘進京,是打心眼要好生伺候在姑娘身邊的,但凡姑娘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來問有平,有平一定竭力相助?!?/br> 顧嘉聽得此言,疑惑地掃了有平一眼。 這個有平是個有心計的,她是知道的,但是竟然這么有心計,卻是讓她沒想到。 想必是看到這兩日她先是潑了有康,又下了李嬤嬤的臉面,知道她不是一個好惹的,先來討好她?指望著以后留在她身邊當心腹? 她敢來自己身邊當心腹,自己卻是不敢收下這么個禍害玩意兒的。上輩子,她在自己身邊伺候,卻受那顧姍支使,不知道給自己下了多少絆子呢! 顧嘉淡淡一笑,卻是對有平道:“我正愁去了侯府中,諸事不知惹人笑話,如今有你這么說,我倒是松了口氣。這樣吧,你先和我說說李嬤嬤和有康這兩位吧……” 說著間,她故意一個停頓:“我性子不好,行事魯莽,怕是已經得罪了這兩位……” 有平見她這樣,真以為她為此憂心,頓時大喜,想著自己正好幫她對付了有康和李嬤嬤,討得她的信任。 這位嫡親女再是不濟,那也是侯爺和夫人的親生女兒,斷斷不會慢待了她,以后她有了好處,自己也能跟著沾大光。 于是她趕緊再次向顧嘉表明了自己的誠意,又把有康和李嬤嬤好生一番貶低。 “這個有康,素來會攀附高枝,夫人房中有什么不費力又能落好的事,她都搶著去干,那些不惹人注意又費力的,她統統推給別人。別人也都知道她這性子,奈何沒她臉皮厚,關鍵時候也沒她使得出來。還有一道,她老子娘是侯府里廚房的管事,手底下松快,也能拉攏人。這一次來借姑娘回京,更是她老子娘給她爭的機會?!?/br> “至于那李嬤嬤,確實是在夫人房中有些臉面,不過那都是靠過去的情分了。其實當初夫人的八個陪嫁,當初她是最不受待見的那一個,只不過如今年頭長了,其他陪嫁走的走嫁的嫁,八個只剩下三個,她倚老賣老,夫人房中年輕一些的都不敢招惹她。她又命好,嫁的是侯府里幫著在外面收賬子的管事,因為這個,夫人也就高看她幾眼。但其實這個人慣于給自己撈錢,偷雞摸狗,欺上瞞下,吃酒耍賭,這些雞零狗碎的事沒少干?!?/br> 這些事顧嘉以前多少是知道的,如今聽有平這么說,只是找個由頭回頭說嘴罷了,當下暗暗記下,又夸了有平一番。 有平以為得了顧嘉信任,樂顛顛地回房去了。 回房后,看著大病初愈精神萎靡的有康,笑著道:“恭喜你,因了這事兒,怕是這位姑娘再也不用你伺候,你可以不用犯愁了?!?/br> 有康瞥了她一眼:“當我不知你打得什么主意,就你精!” 有平得意笑:“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到底哪個主子能跟得,哪個主子不能跟得,我到底是比你們有一些眼光的?!?/br> 有康:“呸!” 一行人離開了這若城客棧,緩緩向燕京城方向出發。此時天已大晴,地上殘留的積雪在太陽照射下開始變硬。馬車輪子傾軋過那些積雪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顧嘉倚靠在車窗戶上,望著外面的雪景,想著自己即將面對的那些人。 曾經熟悉的人,又要出現在面前了。 ***************************** 一行人抵達燕京城的博野侯府是在幾天后的一個傍晚,一到了博野侯府的大門前,顧嘉下了車,便被擁入了一位夫人的懷里。 那位夫人珠圍翠繞,周邊擁簇著不知道多少丫鬟嬤嬤,滿身香氣,兩眼淚汪汪,哀切地凝視著顧嘉。 “你,你和娘長得真像??!果真是我的孩兒!” 這就是博野侯夫人,她摟著顧嘉,哭得心碎。 顧嘉靠在她的懷抱里,感覺著那溫軟泛著香氣的懷抱,聽著她心痛歉疚的哭啼,自是想起了上輩子。 上輩子,她也是這么抱著她,歉疚難當,說是要努力地彌補她所受的一切苦。 只是后來顧嘉覺得,自己這輩子受的所有苦,都是踏入了博野侯府開始的。 恨嗎,其實并沒有。 顧嘉面對自己的這位母親,并沒有那么多恨。 她心里明白,這位母親在最初的母女重逢時,是真心的歉疚痛苦的,她心疼自己,恨不得給自己一切最好的。后來她也確實做到了,吃穿用度并不會比顧姍差,又為她在琴棋書畫讀書識字上請了人來教,甚至于在對她徹底失望后,也為她訂了燕京城里一等一的夫婿——盡管是顧姍挑剩下的。 到底是血脈相連的親人,她對自己算是仁至義盡的,至少做到了她最初承諾的:彌補過去十四年她所吃的苦。 只是,那些并不是她想要的罷了。 她在這博野侯府磕磕絆絆,傻傻地不知道掙扎了多久,才終于明白,顧姍在這博野侯府里被養了十四年,已經融入了這博野侯府,成為了母親的女兒,哥哥們的meimei,這個侯府里真正的大小姐。 而她,只靠著血緣和愧疚,能過得一日,卻不得長久。 在鄉下生活了十四年的顧嘉,在這侯門大院中跌跌撞撞了好久,才終于明白,在這鐘鳴鼎食之家當一個夠格的侯門小姐,并不能只靠心,還要才藝見識,以及心機。 她顧嘉開始還是失而復得的女兒,后來就成了一個債主,一個提起一句就嘆一口氣的人。 此時的顧嘉安靜地靠在親生母親博野侯夫人彭氏的懷中,聽著她悲痛的哭聲,卻是一言不發的。 過了很久后,便有人打絡著說進屋細說,于是在大家擁簇下顧嘉被彭氏牽著手進了正廳。 坐下來后,彭氏牽著顧嘉的手,又摸著她的小臉,眼神無限愛憐:“孩子,你這些年受苦了,給娘說說,你這日子都怎么過的?” 上輩子彭氏也問起這個話來,上輩子的顧嘉怎么回答的,她說這十幾年在鄉下還好,鄉下養父母對她頗為疼愛,她并沒有吃什么苦。 當時她一說完這個,彭氏就怔了下。 現在的顧嘉不犯傻了,她知道這個回答不好。 于是她垂下眼瞼,淡聲道:“鄉下養父母對我尚好,只是日子困苦,平日里只能吃得七分飽,過年時也不見葷腥,每日寅時雞一叫就得爬起來下地干活,還要剁菜喂豬洗衣做飯,日日不得空閑?!?/br> 她這一番話說出后,博野侯夫人抱著她又是一番大哭:“我的女兒啊,你可是受了大苦!聽得我心都碎了!” 顧嘉趁機埋在博野侯夫人懷中,也努力擠出一滴眼淚,哭道:“女兒自小和養父母長得不像,也暗自思忖或許不是養父母親生,這些年日日盼著親娘能來接我,原以為不過是做夢罷了,不曾想,不曾想真能見到親娘!如今一見,娘親竟和我如此相似,可真是,可真是——” 話說到這里,她哽咽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果然,這一番話更惹得彭氏對顧嘉的憐愛,摟著她心肝兒地亂叫,哭得不能自已。 如此哭了半晌后,突聽得旁邊傳來另一個哭聲,細碎壓抑,嬌嬌怯怯,雖聲量不大,但是夾在彭氏的哭聲中,頗為惹人注意。 顧嘉一聽到,頓時明白了,這就是她那個好姐妹嘛。 彭氏自然也是注意到了,她終于舍得放開了顧嘉,看了眼旁邊的顧姍,抹著眼淚道:“孩子,這是阿姍?!?/br> 這句介紹沒頭沒腦的,上輩子的顧嘉初來乍到,本來對這侯門內宅就存著怯意,自然不懂這是怎么了。這個時候“阿姍”姐妹上前,拉著顧嘉的手各種親熱疼愛,當然就襯得顧嘉一臉茫然傻相百出了。 不過好在,顧嘉這輩子算是明白了,明白自己處于多么尷尬的一個處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