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節
—— 賀琳瑯有些恍惚地從清和院離開,賀緲沒有應允她的提議,卻也沒有拒絕。一個勁地讓她走,讓她滾出謝府,卻也沒有派人將她押出去。 于是賀琳瑯走著走著便到了漪瀾院。她對謝府,也就是從前的奕王府,甚至比賀緲更加熟悉。 望著早已不復從前的漪瀾院,賀琳瑯忍不住憶起了從前。 其實賀緲剛剛即位時,她對大晉的敵意也并沒有如今這么深重,一切也都朝著好的方向發展。她最親的meimei回到了盛京,萬人之上君臨天下,她最喜歡的奕王叔攝政,盡心盡力扶持教導女帝,晉顏對峙的局面因賀緲的關系,也變得不再那么劍拔弩張。 那時,賀琳瑯心中放不下的仇恨都漸漸淡了,甚至覺得大顏向大晉稱臣也沒有那么難以接受,直到……直到奕王叔被晉帝以莫須有罪名處置的那一日…… 她定定地看著面前的漪瀾院,身后卻是突然傳來車轱轆在地上滾過的動靜。 轉身見是坐在四輪車上謝逐,且只有他一人,賀琳瑯竟也沒露出什么詫異的神色,“你果然來了?!?/br> 謝逐面色淡淡,“你知道我會來?” “當然了,”賀琳瑯的視線在他蓋著薄毯的雙膝上掃了一眼,自嘲地牽了牽嘴角,“首輔大人想方設法、特意將和親的消息送到民女耳邊,如此煞費苦心,難道不是為了在這里看見民女?” 作者有話要說: 先寫這么多吧 太困了想睡覺 延更太抱歉了……以為大家會不高興都不敢上晉江看評論○| ̄|_沒想到還能看到學業重要這種話,感恩感恩! 第87章 見他抿唇不言, 賀琳瑯緩步走到他邊上, 語調又一如從前那般刻薄, “我廢了你這雙腿, 陛下便廢了我的長公主身份, 如此一報還一報,你可滿意?” 謝逐神色不變, “陛下廢你, 是因你設局謀害晉帝晉后?!?/br> “我沒有!” 賀琳瑯突然激動起來, 音調驀地揚起。下一刻卻又強行壓下自己的情緒, 咬牙道, “我賀琳瑯,做過便是做過,沒做過的也坦坦蕩蕩問心無愧?!?/br> “所以長公主的意思是, 臣馬術不精, 摔廢這雙腿是臣無能?” 謝逐面上沒有絲毫波瀾。 賀琳瑯皺眉,“烈馬是我命人特意挑選進獻,的確, 我存了讓晉帝出糗的心思,但卻從未在馬鞍上動過什么手腳,刻意讓馬發瘋?!?/br> 她后來也得到了可靠消息,知道陸玨查出有人在那匹黑馬的馬鞍上動了手腳藏了幾根銀針, 這才有了后來失控的局面,可她對此絲毫不知情!她原本還想同賀緲解釋,可賀緲卻不愿再給她絲毫機會, 數罪并罰,將這些都算在了她頭上。 “是星曜!” 賀琳瑯眼里帶了些恨意,“我從沒有吩咐人在那匹馬上動手腳,只有他,只有他在你之前靠近了那匹馬。是他想要置你于死地,是他在馬鞍里藏了銀針?!?/br> 謝逐抬了抬眼,似乎對究竟是何人害得他墜馬并不上心。 見他毫無詫異之色,賀琳瑯又是話鋒一轉對準了他,“至于你……謝首輔,你為何墜馬為何腿疾復發,答案難道不是只有你自己知曉么?” 謝逐垂著眼,眸光卻不自覺閃了閃。 “你這樣的人竟能被輕而易舉被星曜算計,甚至被算計地成了個廢人。暫且不論你這雙腿究竟是不是廢了……” 賀琳瑯頓了頓,“難道你不覺得荒謬嗎,謝逐。陛下是關心則亂,難道你以為其他人都一樣嗎?” 自從懷疑是星曜動的手腳后,賀琳瑯始終覺得有哪里不對勁。 明明她只是想給晉帝一個難堪,為何事態后來竟會發展得那般難以控制?不過是因為場上所有人都有自己的私心,借著她的這股東風順勢而為,以至于所有事情都像有幕后推手似的。 將那日的每一個環節都細細回想,賀琳瑯心里隱約有了個疑影。 如果真的是星曜在馬鞍里藏了針,想要與謝逐交換,再使馬受驚置謝逐于死地,謝逐怎么可能毫無察覺,又一步步順著星曜的心意行事。旁人做出這樣的事尚且有可能,但謝逐這樣心思深沉的人,怎么可能?除非他有后招,又或者,他根本就是故意的……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卻是在賀琳瑯心里生了根。 聯想起賽馬前幾日都發生了什么,她愈發懷疑謝逐這個瘋子是將計就計算計了星曜,算計了賀緲,算計了所有人…… “你根本就知道星曜動了手腳,憑你的身手你也完全能避免墜馬,可你沒有!你要用這種方式最后一搏!你知道星曜和陛下已是心意相通……” “心意相通?” 始終沉默的謝逐終于啟唇,嗓音低沉地喃喃了一句,卻沒有繼續說下去,反而嘆了一聲,“可惜了?!?/br> 賀琳瑯一愣。 “什么?” “長公主如此豐富的想象力,不像那些民間文人一般寫話本,”謝逐口吻冷淡,“當真是可惜了?!?/br> 他手腕動了動,將四輪車轉了個方向,不想再與賀琳瑯多費口舌,“我今日允你入府,不過是為了替陛下解憂,如今憂已解,長公主也該回去準備和親事宜了?!?/br> “你……” 賀琳瑯攥緊了手,最后仍是忍不住在身后喚住了他,“你如此費盡心思 ,難道只是為了得到一個女人?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目的是什么? 謝逐的背影頓了頓。 就在賀琳瑯以為他不會回答自己時,謝逐卻微微偏過頭,淡淡地看了過來,“我只要賀緲?!?/br> 的確,找回從前那些記憶后他也曾問過自己是不是一定非賀緲不可? 可無論重復多少次,答案都是肯定的。 “謝逐”或許不是個偏執的人,可那個從死人堆里走出來的星曜卻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 賀緲是他認定的人,他可以為了她付出生命,但只要他活著,她就只能從頭到腳的屬于他。 他要的,是一個死心塌地、不會再會生出一絲念頭離開他的賀緲。他生,賀緲的眼里只能有他一人。而他死,賀緲的心也要隨他一起葬入墳塋。 如今的賀緲是嗎?或許是吧,星曜這個名字被刻在她的骨子里,甚至只因為這個名字,一個假“星曜”便將她蒙在鼓里自欺欺人了十年。 然而還不夠,還不夠。 所以他算計,他用手段,他將賀緲的心思緊緊攥在手里,讓她憐憫,讓她自責,甚至讓她痛,讓她嫉妒,時而進時而退,若即若離,恰到好處地把握每一分火候…… 謝逐定定地看了賀琳瑯一眼,唇畔噙著一抹嘲諷的笑,“賀氏的天下在我眼里一文不值,你大可放心?!?/br> 賀琳瑯立在原地,望著謝逐驅四輪車離開發怔。 他的話,可以相信嗎? 永初九年秋,晉顏聯姻。 賀琳瑯重新被封為寧嘉長公主,作為和親公主下嫁大晉英國公慕容拓的兄長慕容渭,由使臣褚廷之持節護送入晉。 賀琳瑯的和親儀仗一路浩浩蕩蕩地穿過盛京城,引得整個盛京城的百姓都在街道兩邊圍觀,交頭接耳的議論起來。 “這寧嘉長公主前不久才被廢為庶人,這么快便又做回公主了?” “又不是什么好事……讓自己的嫡姐做和親公主下嫁晉臣,咱們女帝陛下也是心狠,皇室果然沒什么情誼可談……” “小點聲,也不能怪陛下心狠。大晉要一個和親公主,除了寧嘉長公主,陛下還能選得了誰?陛下替長公主籌備了這么多嫁妝,還要在城外親自送長公主,給這樣的臉面已經是情分了……” 盛京城郊。 賀緲身著繁復宮裝立在城門外,身后簇擁著一眾大顏朝臣。秋風瑟瑟,將她寬大的衣袍吹得陣陣作響。 與城內鑼鼓喧天的和親儀仗截然不同,城外的氛圍稍稍有些壓抑,諸臣的面色都很是凝重。 賀緲擰著眉,掩在衣袖下的手指攥進了掌心。 身后傳來一陣sao動,她轉身,卻見明巖推著坐在四輪車上的謝逐,從不遠處走了過來。這還是謝逐墜馬以來,第一次出現在人前,自然受到了眾人的注目禮。直到賀緲不輕不重地瞥了他們一眼,才紛紛收回視線,眼觀鼻鼻觀心,不敢再盯著這位“腿疾復發”的首輔大人繼續看。 “你怎么來了……” 賀緲看向謝逐。 謝逐卻沒有回答,只是朝她身后微微抬了抬下顎,“來了?!?/br> 賀緲回過身,竟是賀琳瑯和親的儀仗已經出了城,很快到了跟前。在婢女的攙扶下,一襲紅衣的賀琳瑯從轎輦中緩緩走了下來,在賀緲身前俯身跪拜。 “…………” 賀緲猶豫了好一會,最后還是彎腰伸手去扶她。 賀琳瑯抬頭看了她一眼,順勢起身,難得笑了起來,“陛下曾說此生再不必相見,此去大晉,臣當真不會再出現礙陛下的眼了?!?/br> “你在胡說什么?” 賀緲本就心亂,被她這么一說越發擰緊了眉,忍不住低聲打斷了她,“你是大顏長公主,有整個大顏替你撐腰,若是在大晉待得不高興了,可以隨時回盛京?!?/br> 明知賀緲這話說得過于天真,賀琳瑯還是笑著點了點頭。 “好。陛下也要照顧好自己,還有……” 她頓了頓,越過賀緲對上后頭謝逐的視線,笑容淡了淡,“我知道謝逐在陛下心中的分量,甚過大顏的江山社稷。但我只希望,陛下再怎么在意謝逐,都莫要越過自己……” 賀緲一怔。 賀琳瑯忽然抬手擁住了她,雙手攬在她肩頭,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唇角垮了下來,長睫顫了顫,“……對不起,沒能在你最需要的時刻出現。但你始終是我們……是母后最牽掛的緲緲?!?/br> 說罷,賀琳瑯便松開了手,而賀緲卻僵在了原地,不知該露出何種表情。 賀琳瑯重新看向謝逐,動了動唇,最后卻是什么都沒有說。倒是謝逐,微不可察地朝她點了點頭。仿佛得了什么承諾一般,賀琳瑯沒有再拖泥帶水,膝蓋一彎,又朝賀緲行了個禮便轉身,毫不留戀地上了轎輦。 和親儀仗再次啟程,伴著越來越不祥的預感,在賀緲的視野里漸行漸遠…… 作者有話要說: 【請假】這回是真寫不動要請假了……接下來一周要外出拍期末大作業,非常忙非常忙,就算熬夜到四點都不可能寫出文的忙……所以下個星期二之前都沒空碼字_(:3ゝ∠)_ 大概要等下個星期二恢復更新了! (從來沒有坑文的習慣,所以大家放心!因為斷更覺得很抱歉,所以今天留評給大家送小紅包吧~ 第88章 自長公主遠嫁大晉, 晉顏關系終于稍稍和緩, 而堰城叛亂雖還未完全鎮壓, 但局勢卻沒有再繼續惡化。 堰城易守難攻, 靖江王打著“匡扶北齊”的旗號據江而立, 歷數女帝累累罪惡,從弒父立國到自甘為大晉傀儡, 又提起當年卦象聲稱異瞳乃亡國禍根。只是賀儀雖想要和賀緲分庭抗禮, 卻被顏軍死死堵在泰江那頭, 雖可固守卻難以向北圖謀。而身后又是大晉, 一旦守不住便是退無可退。 晉顏聯姻, 賀琳瑯和親大晉的消息傳至堰城,賀儀也有些慌了神。畢竟堰城后方便是大晉,若晉顏重修于好, 大晉派兵助賀緲平亂, 那他們便是進退不得、腹背受敵。不過好在新晉帝似乎并無意插手大顏內政,也不知是無暇顧及還是刻意為之,竟是對堰城動亂始終視若無睹…… 然而這些, 盛京百姓卻是想不了那么多的。人心惶惶了幾天后,盛京又恢復了從前的歌舞升平,仿佛大晉帝位更迭、前朝余孽叛亂都不曾發生過,錦春堂又敲鑼打鼓演起了《天命》。 方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