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
賀緲誠懇地點了點頭,表示自己聽進了他的勸諫,隨即便用直勾勾的眼神讓玉歌打開了食盒。冰氣鋪面而來,還不等玉歌動手,賀緲便自發起身從食盒中端出了一碗,讓玉歌將剩下的用冰塊存起來,“我心心念念了好久……謝大人還真是明白我?!?/br> 對面的齊嘉終于落下一子,抬眼便見謝逐站在賀緲身邊,一邊低著頭深深地看她,一邊從她手中拿走了冰碗。 “你做什么?我才吃了幾口!” 賀緲瞪圓了眼。 “吃得太急?!?/br> 謝逐皺眉,瞥了一眼棋盤,“你先下完這盤棋?!?/br> “……” 那冰就都化了! 賀緲忿忿地抿唇,卻也知道這人是為自己好,只能扭頭,飛快地在棋盤上落下一子。 齊嘉怔怔地看了一眼謝逐又看了一眼賀緲,心里方寸大亂,已經完全被打亂了節奏。 也沒心思再思量什么棋局了,渾渾噩噩地跟在賀緲后頭立刻落了子。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停更一天哦~ 第51章 見他這一子落得蹊蹺, 謝逐淡淡地掃了他一眼, 卻沒有出聲。 賀緲被齊嘉這一出搞得有些懵, 一時摸不透他為何突然變了走向, 加上又想速戰速決快些吃上冰酪, 便沒有多想抬手要落白子…… 瞧清了她想要落子的點,謝逐眉心動了動, 微微俯身, 自她身后探手, 在落子前一下扣住了她的手腕。 賀緲驚了驚, 一偏頭就見謝逐的側臉近在咫尺, 連忙又轉回了頭,耳尖又因這種曖昧的距離而不由自主泛紅。 她定了定神,剛要掙開腕上的手, 卻聽得謝逐在耳邊不疾不徐地出聲, 氣息噴在她耳廓,有些癢癢的,“看清楚?!?/br> 賀緲的動作一頓, 視線雖定在棋盤上,卻壓根找不到落點,執棋的手就這么僵在半空中…… 見她僵硬地像個毫無反應的木偶,謝逐好笑地抿唇, 扣在她腕上的手微微張開,移到了指尖。幾乎是手把手地,緩慢地, 拉著她的手指,在某一處輕輕落下。 “啪嗒——” 落棋的聲音讓賀緲瞬間清醒,而謝逐也立刻撤手直起了身,干凈利落,絲毫沒有拖沓,仿佛剛剛那出不過是一時興起,而非早有蓄謀。 齊嘉猛然站起身,身后的凳子被一下帶倒,在地上砸出不小的響動,嚇了賀緲一跳。 “我……我今日還有些書沒有溫習,就先告辭了?!?/br> 他面色有些難看,支吾了幾句,還沒等賀緲出聲,便像是被什么人追趕似的,匆匆忙忙出了梧桐院。 “他……” 賀緲眼皮跳了跳,轉頭看了眼謝逐,欲言又止。最后還是選擇奪回自己的那碗冰酪,撇嘴道,“謝大人難道不懂什么叫觀棋不語?” 謝逐心情卻像是好了很多,在齊嘉方才的位置坐下,他抬手,慢條斯理地從棋簍中拾起一子,修長的手指微微一壓,將黑子扣下,“擾了陛下的興致,微臣用這殘局賠您一盤如何?” 賀緲像聽到什么天大的笑話似的冷嗤了一聲。這一殘局已是勝負分明,他竟還有反敗為勝的信心還敢接著下?! 堂堂女帝受不得這種挑釁,賀緲瞪了瞪眼,連冰酪都往旁邊一擱不想吃了,瞬間又變得斗志昂揚。 “謝大人把話說得如此滿,竟也不怕閃了舌頭?” 話是這么說,但謝逐布棋一直是表面溫和,暗地里卻刀刀斃命,所以她還是打起了精神全力應付。 謝逐笑而不答,反而不經意地問了一句,“陛下似乎對齊嘉十分欣賞?!?/br> 賀緲愣了愣,想著他大抵是在意自己有沒有抬舉謝氏的意思,便將自己的想法同他說了。 “倒也稱不上欣賞,只是你這表弟是個難得能沉住氣的,若你能好好調教,往后就算成不了權臣,卻未嘗不能做個肱骨之臣……” “啪嗒?!?/br> 不知為何,賀緲覺著謝逐那邊落子的聲音又重了不少。 “陛下到底還想搜羅多少肱骨之臣,”謝逐低垂著眼,漫不經心地啟唇,“有了臣還不夠嗎?” “什,什么?” 賀緲這次是真驚著了,她幾乎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難以置信地抬眼看謝逐,她想要確認方才到底是幻覺還是真的。然而謝逐卻沒給她這個機會,眼也沒抬,只是唇角微抿,一句話也不說,落子的速度倒是越來越快,棋風也驟然變得凌厲…… 這盤棋一直下到了天昏。 結局是,賀緲被殺了個片甲不留,那碗擱在一旁忘記的冰酪,也化了。 大獲全勝的謝逐瀟瀟灑灑地離開了梧桐院,留下賀緲咬牙看著自己一敗涂地的棋盤,還有那碗氣味詭異的“熱湯”,愣是給自己做了半盞茶的心理建設…… 她是一個心胸寬廣的人。 她是一個虛懷若谷的人。 她不能和一個男人斤斤計較,她不能和自己的臣子一般見識…… 好在這樣違心的心理建設并沒有持續多久,幾天沒見著人影的陸玨突然回來了。 “小姐,”陸指揮使風塵仆仆地進了梧桐院,“我找到世子和方姑娘了?!?/br> 賀緲蹭地一下站了起來,“在哪兒?” 因為賀緲已經霸占了方以唯的身份,陸玨若再將方以唯和寧翊帶到謝府,也不好解釋他們的身份,于是就把他們安排在了玉滄當地的客棧里。 比賀緲預計的要好,她趕到客棧時方以唯和寧翊已經把自己收拾打理干凈了,并沒有她想象中那么狼狽。 只是兩人都受了些輕傷,方以唯的腳扭傷了,寧翊的胳膊還吊著。 “陛下!” 一見賀緲進來,方以唯連忙撐著桌案要站起來,卻又被一旁的寧翊摁了回去,“腳傷還沒養好逞什么強?” 賀緲也趕緊免了她的禮,大步走過去,“可有大礙?請大夫瞧過沒?” “已經請大夫看過了?!?/br> 陸玨在后面出聲。 “陛下可有受傷?”方以唯看向賀緲,有些自責,“微臣連累了陛下,護駕不力……” 那一晚若不是帶著她,女帝必有別的方式脫身,就算是跳下船也定會安然無恙??伤煌ㄋ?,一入水就被嗆得快要昏厥過去??杀M管如此,她也記得當時在水下,場面混亂,女帝卻始終護著她與玉歌,聽到有人的喚聲也是第一時間將她們推上去,這才失了不少力氣。 “方大人說這話是要置陸指揮使于何地?” 寧翊嗤了一聲,“護駕是陸大人的事,和你有什么關系?你還是先護好自己吧!” 說著,他又轉向賀緲,苦著臉指了指自己吊著的胳膊,“陛下!我這幾日可是成天盼著你找到我!這陸大人的效率也太低了些,怎么竟讓我們在外流落了這么久?” 陸玨這些日子幾乎沒怎么睡,每日都被各種事情糾纏,忙得焦頭爛額。沒想到寧翊這個時候還倒打一耙。 若不是方以唯,他還真不想那么快找回寧翊,就該讓寧翊這種紈绔在外面歷練歷練。再者,這次刺殺的對象是女帝又不是他寧翊,他流落在外能有多少危險,左不過是少了口飯吃。難道還不能自食其力嗎? 賀緲沒工夫顧忌他們每個人心里的彎彎繞,只能安撫了方以唯幾句,又擠兌一下寧翊,方才問道,“你們這幾日去了何處?” “我們當時被沖到了江岸上……” “你們一起的?” 賀緲有些好奇地問。 方以唯轉頭看了一眼寧翊,猶豫了一會,“是世子救了我。若不是世子,如今我怕是已經葬身江底了……” 賀緲順著方以唯的視線看向寧翊,神色莫測地抿唇。 “別別別,”寧翊立刻舉起雙手投降,“您可千萬別那么看我,我原本想的可是要救您上岸的,沒想到在江里認錯了人,這才誤打誤撞把方大人撈了上來。嘖嘖,本來還想救駕立一功的,沒想到反倒救上來一個累贅?!?/br> 見他如此說,方以唯便也松了口氣,微笑道,“若不是情況危急,我也不希望被世子您救呢?!?/br> “你……” 賀緲輕咳一聲,打斷了他倆陰陽怪氣的拌嘴。方以唯這才轉頭,將這幾日是如何從江邊找到村落收留,如何養好傷到處打聽他們的蹤跡一一說了??偠灾?,除了受了些輕傷,行動不便,他們二人還是好運氣的,并未受什么苦。 “陛下可知道當晚行刺的幕后主使了?” “陸玨還在調查?!?/br> 賀緲偏頭看向陸玨。 因為當時行刺的那兩船人皆是死無對證,所以除了船上遺留的一些證據,也沒有其他可以證明他們身份的物證。反而循著當時賀緲提出的想法,陸玨去調查了泰江沿江是否流放了哪位前朝皇子公主,倒是的確查出了最有可疑的一位皇親,靖江王賀儀。 賀儀是當年恒王的庶長子,恒王是先皇的長子。算起來,賀儀應當是賀緲的皇侄。 當年先皇還在世時,因為皇后只有兩位嫡公主,所以恒王這個長子是最有可能的即位人選。所以賀緲即位后,恒王便被攝政王以謀逆之罪賜了鴆酒。而他宮中之人,也都處死流放,女眷一律充入教坊。 賀儀這個庶長子是恒王唯一的血脈,可當時只有六歲,所以最后只是將他流放到了泰江邊的堰城,建了府邸,封了個郡王的稱號。說是幽禁,其實也好吃好喝地伺候著。 如今這位靖江王已經成年,雖明面上還看不出什么,錦衣衛暫時也沒有查出他與叛黨有何聯系??申懌k直覺這件事與他脫不了干系。 “竟然是這樣……” 沒想到行刺一事會牽扯出前朝,方以唯有些發愣。 而寧翊向來咋咋呼呼的,這次竟也突然陷入了沉默,一聲不吭,不知在想些什么。 賀緲沒有忽略他的沉默,轉眼看他,“寧翊?!?/br> 寧翊似乎真的想什么出了神,還是被賀緲又喚了一聲,才反應過來,“陛下?!?/br> 賀緲面上掠過一絲異樣,卻只是站起身說今日不早了讓他們早些休息。而刺客的事還是等回京再說。 “陛下如今住在謝府……可還安全?謝大人沒事吧?” 方以唯這才意識到今日沒見著謝逐,不由多嘴問了一句。 賀緲腳下頓了頓,“謝逐……好得很?!?/br> 可不是好得很嗎?來之前才一盤棋下得她想吐血,所以氣得她出門都沒告訴他一聲,至于陸玨,更是巴不得謝逐哪兒涼快哪兒呆著去。 想到謝逐,賀緲倒是又想起了一茬,轉頭看向方以唯。 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她的聲音有些飄,“以唯啊,有件事兒……還是得和你說一下?!?/br> 見她說得鄭重,方以唯心里一咯噔,下意識繃緊了神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