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刀？”她又問。

    衛檀生大方地承認。

    保險起見，惜翠沒繼續問下去。

    她有預感。即便她沒來，衛檀生也不會就這么坐以待斃，任由別人上他。

    這把刀就是驗證她猜想的最好的證據。

    惜翠搗鼓了一會兒，勉強給他穿上了。

    退出半步看了一眼，雖然不如他自己穿的整齊，但還能勉強見人。

    惜翠：“好了?！?/br>
    衛檀生衣服都不能自己穿，她也就不再指望著他能跟她一起走。

    吳懷翡身形纖弱，她背起她來毫不費力。

    但衛檀生怎么說都是個男人，高遺玉力氣就算再大，也不能輕輕松松背個男人到處跑，再加上剛剛她砸門已經費去了不少氣力，惜翠嘗試著背了兩次，最終都是以兩人雙雙摔倒在地為結局。

    她還能在摔倒時調整姿勢規避傷害，衛檀生因為不能動，摔得十分結實。

    摔得如此凄慘，衛檀生竟也沒生氣，只說道，“娘子若是背不動，便將我放下來罷?！?/br>
    惜翠鼓足了一口氣，拉起他，繼續嘗試。

    “放你在這兒，等著捉jian嗎？”

    身上的重量是實打實的，惜翠搖搖晃晃地往前走，沒走兩步路，就累出了一身汗。

    額上一滴豆大的汗珠滾落，懸掛在鼻尖，欲墜不墜。

    “即便娘子你背得動，想來我們也走不遠?！毙l檀生的嗓音在她頭頂上響起。

    衛檀生的話不無道理。

    她就算能背的動他，也走不了幾步。

    惜翠停下腳步，“這么說來，小師父有解決的辦法？”

    “娘子不如先將我放下來?！?/br>
    惜翠毫不猶豫地將他放了下來。

    衛檀生問：“娘子今日可帶了經文？”

    她知道他想要做什么了。

    惜翠將袖中的經卷遞給他，“帶了?！?/br>
    衛檀生接過那卷《無量壽經》，隨手翻了一翻。

    惜翠：“我去處理那位娘子?！?/br>
    將那昏倒在地的女人拖到柴火堆前，用柴火埋住了，再用些松毛嚴嚴實實地蓋住，確保不會被發現后，她這才回到衛檀生身前，在他對面坐下。

    當寂塵領著僧值趕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這么一副場景。

    衛檀生端坐在柴房中，膝上攤著經卷。

    那位高郎君正襟危坐著，神情嚴肅，在聽他講經。

    不看那破爛不堪的門板，倒是一幅頗為閑適的畫面。

    僧值寂安頓時看了寂塵一眼。

    他面龐生得方正，目光嚴厲。

    寂塵一怔，迅速在柴房中掃了一圈，卻沒找到他今日特地叫來的那妓子。

    這小小的柴房中，卻并無女人的身影。

    寂塵心下咯噔了一聲，再看向衛檀生，見他神色從容，也知道肯定是他做了些什么。

    僧值寂安沒有看他，直接跨過門板，踏進了柴房中。

    “寂空？”

    他一出聲，沉浸在佛法中的二人，好似才發覺到他們的到來。

    “寂安師兄?！毙l檀生訝然地問。

    “你與高施主怎么會在這兒，”僧值看向身后，“還有這一地狼藉是怎么回事?！?/br>
    “我今日與高施主散步至此，”衛檀生眉眼未變，溫和地說，“見到一只貓兒不知怎么跑到了柴房里，困在這兒出不去了。就與高施主一道兒搬起石頭砸破了門，將那可憐的貍奴救了出來?！?/br>
    “那貓呢？”寂塵突然陰沉地問。

    衛檀生笑道，“這山中野貓向來怕人，自然是跑了?！?/br>
    寂塵冷笑一聲，“救貓便救貓，你們在這兒講什么經?！?/br>
    “救貓的時候，小師父腿疾犯了，一時走不動路，”惜翠站起身道，“這才坐在柴房中休息了一會兒。左右無事，便拿出經卷講經于我聽?！?/br>
    “諸位師父們怎會到此？”

    僧值是個一板一眼的性格，說起話來也沒有避諱。

    “方才寂塵同我說，他在這兒看到寂空與個女子在屋中媾和?！?/br>
    “女子？”惜翠眉頭皺得更緊，“什么女子？我與寂空小師一直在此，父并未看到有什么女子。是不是寂塵師父看走了眼？寂空小師父怎會與女子在此媾和？”

    早在其他人面前鍛煉出來了演技，惜翠表現得十分鎮靜，絲毫未亂。

    她這鎮靜，不由得是衛檀生多看了她一眼。

    僧值又掃了一眼柴房，“無妨。此事或許是寂塵看走了眼，郎君無需驚訝?！?/br>
    衛檀生卻意有所指地笑道：“我與郎君在此講了有一刻鐘的經，不知寂塵是看見了什么，才誤將這經書看走了眼，竟看作成我有一個女子在此媾和?！?/br>
    佛由心生，心中有佛，所見即是佛，心中是yin欲，所見的自然是男女媾和。

    他這話的意思無非在暗示他心中所想皆是yin穢。

    在場的何嘗聽不出來。

    寂塵他平日里品行本就有些不端，常和女香客拉拉扯扯。比起他的話，其他人倒是更相信衛檀生所言。

    寂塵站在一旁，暗暗咬碎了一口牙。

    他平時最恨的便是他這看似寬容溫和的笑，如今見他話里話外皆是暗諷，如何不恨？

    他說的理由雖牽強了些，倒也能解釋得通。而他一時半會兒竟也找不出些痕跡來。

    他與那妓子相熟，她平日里什么都不愛，唯獨愛錢，他這才找了她過來。

    高家是空山寺的大香客，又與寂空關系好，倘若是他趕來，給了那妓子一大筆銀錢，叫她離開這兒，并非沒有可能。

    想到這兒，寂塵心下懊惱不已，暗罵了一聲婊子，卻不好再說什么。

    寂安的意思已經很清楚，擺明了是不信他的話，只信那衛檀生的。

    他只能調整了神情，附和賠笑著說興許是自己看錯了。

    他在寺中的名聲向來不如寂空好聽，寂空為了善住持座下弟子，掌書記一職。質疑他無疑于質疑禪師。而這高郎君出生顯赫，亦是他得罪不起的存在。

    他今日也只能憋屈地吃下這個暗虧，打落牙齒活血吞。

    僧值看衛檀生他還坐在地上，又問，“可還能站得起來？”

    他這腿疾時不時就會發作一次，故而他并未懷疑。

    衛檀生搖搖頭，“今日犯得兇猛，許是不能的?！?/br>
    “此地寒涼，在這兒坐著終歸不好，我扶你到寮房中躺下歇息?！?/br>
    惜翠沒有跟他們一起回去。

    等他們一走，看清四周沒人后，她才將柴火與松毛拔開，將女人從柴火堆里刨了出來，靜靜地等女人醒轉。

    女人醒來后，還有些茫然。

    惜翠沒等她問出口，就從袖中摸出一錠銀子塞到她手心，“這錠銀子給你，時間不早了，你快些下山罷?！?/br>
    女人傻愣愣地握住銀子，“這……這是怎么回事？那小師父呢？”

    惜翠：“小師父已經回去了，這一錠銀是你的封口費，今日之事，你不許向任何一人說起?！?/br>
    用高騫的錢和地位威逼利誘，將那女人安頓好后，惜翠又折回到了衛檀生的寮房中。

    僧值寂安早已離開了。

    衛檀生半靠在床上，半闔著雙眼，似是輕輕吐出了一口氣。

    再抬眼，眼中已染上了些道不清是真情還是假意的笑，“今日真是多虧了娘子及時相救，否則，到時候還不止要如何收場?！?/br>
    “如此看來，娘子又救了我一次?！?/br>
    惜翠給他倒了杯茶，隨口問，“我救了你兩次，你要如何報答我？”

    衛檀生反問，“娘子想要我如何報答？”

    他的袈裟是惜翠胡亂穿上去的，經過一番折騰，早就沒了正形，衣衫凌亂。

    惜翠茶杯往他手中一塞，在床沿坐下，看著他紺青色的眼，問，“那小師父覺得以身相許怎么樣？”

    第44章 朋友（二合一）

    惜翠茶杯往他手中一塞，在床沿坐下, 看著他紺青色的眼, 問, “那小師父覺得以身相許怎么樣？”

    衛檀生并不驚訝, 神情安詳, “娘子何出此言？”

    惜翠就是隨口一說，根本沒指望衛檀生能答應她。

    她偏了偏頭，看了看他, 真情實感地道，“因為小師父生得好看吧?！?/br>
    衛檀凝視著她，看了她好一會兒, 突然又笑了，“娘子說笑了，”他道，“我既是禪門子弟, 又怎能嫁娶?！?/br>
    早就料到會被他明明白白地直接拒絕, 惜翠也不尷尬, “我眼下也想不出來要什么報答，不如拖到日后，等我什么時候想到了，再向你討要也不遲?！?/br>
    衛檀生頜首應道, “也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