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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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持續百年的夢里,他沒有一次是想要殺了他的。 池小池搶得話語先機,自然不會再讓他再說話,繼續步步緊逼:“你要是能殺了剛才那個人,你早就殺了。那你是打算自殺?” 谷心志沉默不語。 “真是天才的想法。以死明志,豈不快哉?!背匦〕剞D身掀起帳篷簾,同時冷淡道,“你最好明天一早吊死在我帳篷門口,分數清零。你九點死,我九點半就去找人?!?/br> 鉆進帳篷后,池小池不動聲色地吐了口氣。 他面上不顯,實際上早就冒了一后背的冷汗。 與谷心志這樣陰晴不定的人打交道,委實要耗費太多心力。 誰也不知道一個瘋子下一步會怎么走,因此池小池只能賭,賭他對丁秋云的感情,是否能超越他瘋狂而惡劣的本性。 直到現在,他仍不知道自己是否贏了。 “……秋云?!?/br> 過了半分鐘,谷心志在帳篷外發了聲。 “我……想在這里陪你,不進去。會扣分嗎?!?/br> 池小池又小聲噓了一口氣。 還好,這次總算是成功坐莊了。 谷心志在帳篷外緊張地等待了數秒,帳篷內驀地凌空丟了樣東西出來。他用左手一接一攬,再定睛一看,神色松弛了不少。 那是個簡易醫療箱。 丁秋云的聲音自內傳來:“自己保養?!?/br> 谷心志愣了愣,眼里閃過一抹喜色,在緊靠著帳篷入口的地方坐下,卻并不包扎,只單手把藥箱抱緊入懷,枕在上面,閉上眼睛,默默回味著心底泛起的一點點甜意,直到幸福感把他填滿。 第143章 我在末世養大貓(二十二) 從奴隸鎮回來后,谷心志變了很多。 這種變, 旁人都看在眼里。 某日, 孫諺跑了個夜車, 早上回到鎮中時,他迎面遇上了來晨練慢跑的丁谷二人。 他順手把一包煙丟給了谷心志, 竟得到了一聲淡漠的“謝謝”。 孫諺愣了一會兒:“……谷副隊, 你說什么?” 谷心志抬頭,嗓音有點平板:“謝謝?!?/br> 孫諺:“……”他謝誰?誰在謝我?謝什么? 在孫諺一頭亂碼時, 谷心志肩上搭著白毛巾, 跟在丁秋云身后跑遠了。 谷心志很聽丁秋云的話,試圖跟鎮中的孩子們接觸聊天, 但一開始幾乎都以失敗告終。 愿意和他說說話的, 只有身為新人類的賀婉婉, 以及愛和婉婉jiejie玩的景一鳴。 “他們怕我, 不怕秋云,也不怕他的豹子?!惫刃闹绢H為困惑地詢問賀婉婉和景一鳴,“為什么?” 景一鳴小兔子似的躲在賀婉婉背后, 謹慎打量著谷心志, 不敢開口。 賀婉婉被丁父丁母帶了這些年,說話頗有幾分長者一板一眼的正經口吻:“唔,我想可能是你太嚴肅了。你不愛笑, 要笑, 像丁哥哥一樣?!?/br> 谷心志微微皺眉:“這個很重要嗎?我小時候就沒有人對我笑, 也沒什么大不了的?!?/br> 賀婉婉老氣橫秋地摸摸他的肩膀:“那你好可憐哦?!?/br> 谷心志猝不及防被小女孩安慰, 仔細想了想這時候該如何應對,就從懷里掏了煙出來,分給了賀婉婉一根。 這骯臟交易的一幕恰好被丁秋云撞見,于是一大一小都被罰去站了五分鐘墻根。 谷心志沒有氣餒。 他行動力很強,將數十張硬紙板裁成圓形,又捧到池小池跟前,簡單說了自己的想法。 聽過他的想法,池小池有些意外,但還是為他畫了數套不同的卡通畫片,費了近一月,畫得不算特別精細,但勝在用心。 谷心志帶著畫片,去找了鎮中扎堆玩耍的小男生,往他們身邊一坐,把卡片分發下去,簡明扼要,直入主題:“拍畫片,玩嗎?” 半大的孩子們大多打慣了vr游戲,幾乎從未玩過拍畫片、打彈珠這種古老的街頭小游戲,很快被谷心志帶入了坑。 不到半周,街頭巷尾都是小孩子在拍畫片的啪啪聲。 有人騎著自行車從鎮中穿街而過時,鈴聲得從街東響到街西,同時伴隨著拖長了的呼喊:“讓——開啦,小心撞到!” 池小池覺得谷心志這個招數不壞。 但過了兩天,他便發現不對勁了。 ……作為游戲的發起人,谷心志竟然跟小孩兒認認真真較起了輸贏。 池小池帶著老板去孩子堆里逮他時,他身旁已積了一疊卡牌,與他打牌的幾個小孩眼淚汪汪,一邊抽泣一邊使出吃奶的力氣打牌,卻還是拼不過谷心志隨便一抬手一壓腕的巧力。 場景和氣氛簡直見者流淚,凄慘不已。 丁秋云的腳步聲谷心志已經聽熟了。 他回過頭去,抬眼看他。 對方眼睛一轉,示意他出來。 谷心志把畫片揣進口袋,站起身來,一頭霧水地走近:“我沒抽煙?!?/br> 自從上次丁秋云耳提面命,不準他在孩子們面前抽煙,他就再沒干過。 ……他向來不在意世人眼光,但如果丁秋云在意,他可以學著假裝去在意。 不得不說,谷心志是個好學生,很愛惜他的分數,認真學習著他以前從未在意的社交禮節。 自從上次被怒扣五分后,他就一直很守規矩,因此他不明白丁秋云把他叫出來的目的,直到聽到對方問:“你贏了多少?” 谷心志隱隱明白了些什么,含糊道:“沒贏多少?!?/br> 丁秋云直接挑明了:“你一個當過兵的,跟小孩子拼手勁?” 谷心志冷靜申辯:“那是他們不行,不懂技巧?!?/br> 丁秋云也不同他多饒舌,朝他攤出手來。 谷心志緊攥著褲袋,偏身道:“這是我贏來的?!?/br> 在某些時候,谷心志成熟得可怕,但在某些時候他又執拗頑固得像個孩子,對喜愛的東西尤為執著。 丁秋云沉靜地注視他,平攤的手往上舉了舉:“……谷副隊?!?/br> 谷心志仍然偏著半個身子,心底已然是一片冰涼。 他有很多打著丁秋云標記的戰利品。過去的,現在的,都有。 丁秋云剛買回來、還沒來得及穿上一次的襪子;他吃剩下、遺忘在抽屜角落里的薯片;還有他為假睡的自己披上的迷彩軍外套。這是谷心志生命里僅有的恩惠和光芒,他不舍得丟棄,所以就收集起來,偶爾一樣樣取出,擺在面前,只是看著,心里就被填得滿滿。 現在要讓他把戰利品還給丁秋云,他是當真舍不得。 谷心志眼睛怏怏地低垂了一會兒,才抱著一絲希望,提出了一個根本不可能達成的心愿:“我把這些還給你,你給我畫一套?!?/br> 丁秋云說:“好啊?!?/br> 谷心志自嘲地笑了一聲,過了數秒才明白了丁秋云的意思。 他眼睛微微睜大,呆愣片刻,連笑都沒來得及,便趕忙提出了要求,生怕丁秋云反悔:“我要《小王子》?!?/br> “不行?!倍∏镌凭芙^得明確。 “為什么?” 丁秋云似笑非笑的:“谷副隊,別逼我說難聽話?!?/br> 谷心志便不再說話,甚至神情都沒有多少變化,順從地把積攢的一沓卡片掏出,交到丁秋云手中。 但只有池小池知道,他的悔意值在一點點上漲,一直從60上升到了65。 ……每一點和過去的細微不同,都在提醒谷心志,他們再也回不到過去的丁秋云和谷心志了。 池小池拿了卡片,卻未離開,也沒把卡片直接分發給孩子們,反倒來到剛才那群孩子中間,大咧咧地盤腿坐下,熟絡自然地加入戰局:“輪到誰了?” 一個剪著短發的小女孩軟軟道:“該谷哥哥了?!?/br> 她掏了張卡片,又偷眼看了一下谷心志:“谷哥哥不來打了嗎?” 池小池說:“他把卡片讓給我了。我是他隊長,他怕我?!?/br> 孩子們敬畏地感嘆道:“啊——” 說罷,池小池動作瀟灑地抽出一張牌。手起牌落,聲音夠響,但沒能把任何一張牌震翻過來。 孩子們:“……” 池小池:“……” 他應景地露出了尷尬的表情,孩子們笑作一團。 池小池撓撓頭皮,略不服氣道:“再來?!?/br> 十數個回合后,他手里的牌全都合情合理地輸了出去。 孩子們笑話他的弱,他不僅照單全收,還配合地露出窘迫又不服的小表情,耳垂都紅了些。 有飯熟的香味從臨近的房子內傳來,孩子們在夕陽中,揣著贏來的卡牌歡蹦亂跳地離開。 丁秋云則拍拍身后的冷灰,起身走回谷心志身邊,笑問:“看清要怎么輸了嗎?” 柔柔的日光穿過霧,籠罩在丁秋云四周。 他這樣問著從不肯向任何人認輸的谷心志,也并不期望從他這里得到答案,伸手摸了摸一直在孩子們背后乖巧蹲等的黑豹腦袋,便和他的老板一起往摩托車的方向走去,留給谷心志一個背影。 谷心志足夠聰明,因此他明白了丁秋云的意思。 對待這些孩子,要學會如何贏,也要學會如何輸。 即使他不能理解,但來日方長,他會好好學習的。 這樣想著,他抬手撫了撫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