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
他摩挲了一下掌心里握著的那個摔碎了的梨花晶石吊墜。 他很想知道白梨傷得傷得怎么樣了,也還有很多事情要和她解釋。 今天那小家伙忙著準備和溫涼去玄雪城的事情,估計是抽不出空來管他了,正好可以溜出去看看白梨。 “叩叩叩——” “進來吧,是又要喝藥……”白梨以為是白析來送藥便笑著抬頭,看到來人后話音戛然而止。 “凌焉? 第38章 從此相忘 “凌焉, 你怎么來了?”白梨臉上的笑容稍稍收斂, 看了他一眼,就將視線投向窗外。 “找你說點事?!绷柩梢娝崎_視線,心底猛地一顫, 原本就在嘴邊的話一下子變得有些說不出口了。 白梨點頭, 手指微微蜷縮了一下,默默看著窗外開得正盛的紫薇花。 半晌,她才重新回過頭,一雙明亮的眼睛直視凌焉, “嗯,你說吧?!?/br> 凌焉本打算和往常一樣直接坐在白梨的床頭,但是想了想還是搬了一張凳子過去。 “蘇煙的事……是我不對?!彼睦锖芮宄? 自己和蘇煙的事,始終是白梨心中的一根刺。 “這沒什么對或不對的?!卑桌婷蛎蜃?,嘴角勾起一個像是自嘲的笑,“你只是不信我罷了?!?/br> “梨兒……”凌焉低喚一聲, 喉間干澀。 白梨歪著頭笑了一下, “你還記得七夕那日你沒說完的一句話嗎?” “什么話?”凌焉努力回想了一下,臉色忽然發白。 “你說……”白梨看著他, 笑著一字一字道:“我接近你的目的?!?/br> “其實你想說的是,所以我一直以來接近你的目的是不是就是為了奪你的仙識,對不對?” “凌焉,你從不曾真正信過我?!?/br> 凌焉痛苦地閉了閉眼睛,哀聲解釋:“當時蘇煙用幻術影響我, 讓我看到那一幕,我才會懷疑你的?!?/br> “是嗎?”白梨輕聲反問。 “當然!” “好吧,這個理由我勉強接受,那之前的種種呢?”白梨聲音陡然拔高,其中痛苦不言而喻。 “之前?”凌焉看著白梨眼中的痛苦,心也跟著揪著疼。 “你到底是什么身份?你是仙族吧,但是你至始至終從來沒有和我說過,一直到現在這件事情結束了,你都沒有和我坦白過一句?!?/br> “這是為什么呢?” 凌焉聽著她的質問,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白梨見他沉默,冷笑一聲,接著道:“你答不出來?那我告訴你,因為你心里很清楚你終有一天會回到天界去,而身為妖族的我只不過是你停留在凡間時的一個過客而已,一個給你釀酒,給你做飯的人而已,你一直都明白你以后的日子里根本不會有我的存在?!?/br> “凌焉,我說的對嗎?” 對嗎?就像梨兒說的那樣,他本來的打算就是這樣的,在人間玩個三年,再回仙界繼續那種醉生夢死的生活。 然而,是什么時候變得的呢? 是什么時候開始感覺每一天都很有趣的? 是什么時候開始喜歡上人間的生活的? 又是什么時候開始心里始終有所牽掛? 這一切都是從認識了眼前這個小丫頭開始的吧,自己所有的改變,都是因為她,白梨。 “我沒有爹娘教我,我對于人世間的理解都只能靠我自己?!卑桌嬉膊辉俟芰柩傻幕卮?,她微微側過身,看著窗外明媚的景色,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柔和的嗓音如同溪流劃過凌焉的心田。 “我很早很早就喜歡上你了,你應該早就看出來了吧,可是你卻裝作不知道,因為你不喜歡我?!?/br> “但我很不甘心,我還是決定試一試,所以我就告訴了你我的心意?!?/br> 說到這里,她輕輕笑了一聲,目光溫柔如春水,“我當時真的高興極了,那種心愛的人正好也喜歡自己的感覺,真的是這世間最美好的事情?!?/br> “用任何詩詞都不足以形容的美好?!?/br> 她回過頭,露出一個淺淺的梨渦,就用這用溫柔的目光看著凌焉,就像看生命中最珍貴的寶貝,“凌焉,你喜歡我嗎?” 凌焉眼中痛苦更盛,緊握的梨花吊墜在掌心留下了深深的痕跡,仿佛他一放手就會失去很重要的東西一般。 “梨兒,我……” “說不出口?沒關系,我知道的?!彼斐鍪州p輕覆上凌焉的右手,將他用力到泛白的手指輕輕掰開,鋒利的晶石已經將皮rou刺破。 “我知道的,你不喜歡我。你只是答應了和我在一起而已,只是把握當做你最重要的人,而不是你最喜歡的人而已?!?/br> 她用雪白的絹帕輕輕擦拭他手心的血,“你從沒說過你喜歡我,是我自己想多了罷了?!?/br> 將他的手放在唇邊輕輕吹了吹,“別這么對你自己,我會心疼的?!?/br> 凌焉心頭巨震,忍不住道:“梨兒,我喜歡你,我也是喜歡你的,真的?!?/br> 白梨笑了笑沒說話,低著頭仔仔細細地包扎傷口,打了一個精巧的結,“我們分開吧,凌焉?!?/br> “就當從來不曾認識過,你回天庭,而我繼續呆在凡間?!?/br> “今生今世,來生來世,都不要再見?!?/br> “從此相忘?!?/br> 第39章 我喜歡她 白梨看著凌焉失魂落魄離開的背影, 雖然心中難受, 卻也忍住了叫住他的沖動。 她明白,這樣的結果,無疑是最好的。 她輕輕關上了窗戶, 轉過身將背靠在上面, 眼中這時才落下淚來,天知道她是哪來的勇氣說那些話的,她明明比任何人都要愛凌焉啊。 從此相忘?不,白梨清楚, 自己此生都不可能會忘記凌焉的。 力氣一點一點從她身體中抽離,她滑坐在地上,猛然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第一次和溫涼喝酒時的情境。 那時, 溫涼問自己知不知道凌焉是什么人,她現在仍清楚地記得自己當時的回答。 她說,不管凌焉是人是妖,是神是鬼都沒有關系, 因為這些都不會改變自己喜歡他的事實。 接下來的溫涼的話被回家的凌焉打斷了, 但她知道當時溫涼想問的是什么,他想問自己, “如果凌焉是神仙,你會怎么樣?” 白梨苦笑了一下,眼中的淚滑進嘴里,比笑容更苦澀萬分。 那時候溫涼就已經看透了吧,知道凌焉是仙, 知道他終究有一天……會離開自己。 白梨曾經想過一個問題,為什么凌焉這么吊兒郎當不正經的人一個人,有時候會看起來那樣的冰冷。 現在她終于知道了,沒有人會兩副截然不同的面孔,其中一副必然是假象。 而凌焉展現在所有人面前的那種漫不經心,就是假象,真正的他清冷、淡漠,并且——無情無愛。 …… 凌焉忘記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間的,整個腦子里翻來覆去的都是梨兒的那句“從此相忘”。 真的要從此相忘嗎? 凌焉忽然很不甘心,但是又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包圍著他。 他渾渾噩噩了一整日,夜里很晚才睡著。 第二日一早,凌焉翻了個身,卻覺得哪里有些不對勁,似乎床榻比往日的要更舒適和綿軟許多。 他猛然睜開眼睛,足足愣了一盞茶的時間,才確定自己并不是再做夢。 這溫暖柔軟的床榻,不是自己在天庭時候睡的床嗎? 鞋都沒有穿,凌焉就沖出了房間,熟悉的景色、熟悉的人,正是他再熟悉不過的天庭。 “凌焉少爺,你起來了?”一個小姑娘看見凌焉衣冠不整地沖出來,嚇了一跳,打翻了手中的果盤。 要是換做以前,凌焉必定一臉微笑幫小姑娘一起撿起來,順便再開兩句無傷大雅的玩笑。 但是今時不同往日,他只是道了聲抱歉,就連忙往一個地方趕去。 “父親?!绷柩煽匆娏栌赫跁刻幚硎聞?,走進去叫了一聲。 凌雍聞聲抬頭,見兒子的模樣忍不住皺了皺眉,“你這邋邋遢遢的……找我什么事?” “我……”凌焉咽了咽口水,理了理自己的衣擺,遮住自己沒穿鞋子的雙腳,“我怎么突然回來了?!?/br> 凌雍瞥他一眼,又重新低下頭去批閱,“鑒于你解決了禍亂三界的桃妖蘇煙,原本為期三年的思過已經取消了,就把你接回來了?!?/br> 說到這凌雍停下了筆,瞪了凌焉一眼,“受了這么重的傷你不回來,還想待在凡間干嘛?還不回去躺著休息?!?/br> 凌焉被父親趕回了房間,躺在床上翻來覆去,覺得這一年來發生的事情,就像是一個很長很長的夢,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實。 他想起了白梨,也想起了她那句決絕的“從此相忘”。 也許這樣也不錯,凌焉郁悶地想著,自己本來的計劃就是三年一到就立刻回天庭來,現在不是正好如了自己的意嗎? 既然你要相忘那就相忘吧! 凌焉一把拽過被子蒙住頭,開始呼呼大睡。 日子就這樣不咸不淡地過著,真的好像就回到了從前,沒有白梨也沒有酒館,每天就是喝喝酒睡睡覺,逗逗漂亮的仙女jiejie。 凌焉想著,這樣也沒什么不好的。但是心里,總是感覺空蕩蕩地缺了一塊兒,悶悶地讓他不舒服。 這天晚上,他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 夢里的白梨已經忘記了他,靠在另一個男人的懷里,笑得千嬌百媚,將酒喂進男人的嘴里。 凌焉看不清那人的樣貌,而他高大的身材和玄色的外袍,卻讓凌焉不禁想起了一個人來——佘無涯。 猛然驚醒,凌焉微微喘著粗氣,想到夢里看到的那一幕,就恨得牙癢癢,恨不得把那小丫頭抓過來按著屁股狠狠打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