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蓮是1988年才研發成功并生產的，原本后勤部要給他們安裝進口空調，被褚國志一口回絕了。

    “首先我是中國人，其次我還是一名軍人，既然我們國家已經有了自己生產的空調，就沒必要再去買什么進口的?！?/br>
    對這樣一位參加過幾次戰爭，經歷過國家最黑暗時期的將軍而言，進口空調就是有一萬點好處，他也沒什么好稀罕的。

    不管是日本的，德國的還是美國的，一想到他們的侵略行為，褚國志就對它們深惡痛絕。

    他的這種愛國情懷蔣愛明特別支持，家里的電器，像電視機、洗衣機、錄音機等，全部都是國產品牌，對他們而言，只要能用就行，不是非得講究那么多的。

    “說國產的不行，沒有進口的好，那是因為我們這個國家才剛剛開始進步。給我們一點時間，相信很快就能追上那些國外的品牌?？墒侨绻恳粋€國人都不給我們自己的產品一個成長的機會，那么這些企業，這些產品，怎么能不斷進步呢？它們很快就會垮掉的?！?/br>
    在褚欣然這幾個月的認識中，她一直認為褚國志是一個內心很溫和，對很多小事都是不大在意的，可在這件事情上，他的分外執著，也算是一種精神，一種愛國情懷吧。

    就像有那么一部分人，因為痛恨那慘無人道的侵略，從來不買日貨，這其實是每一個人自己的選擇。不能做到的，不用去多說什么，能夠做到的，也是值得敬佩的。

    “你哥過兩天要來金陵過暑假，你們兄妹倆也好長時間沒見面了吧？他從小就最疼你，有好吃的都要留給你吃，還特別樂意帶著你到處去皮?！?/br>
    “他這是在軍校沒時間過來的，不然他早就跑過來看你了，現在好了，放暑假了，他指定要過來過暑假?！?/br>
    蔣愛明帶著老花眼鏡，拿著針線縫著衣服上掉下來的紐扣，一邊跟欣然說著她堂哥褚欣恪的事。

    褚家小一輩就褚欣恪和褚欣然兩個孩子，不管是在蔣愛明嘴里也好，還是在欣然記憶里也好，褚欣恪都是個稱職的好哥哥，雖然他也僅僅只比褚欣然大兩歲而已。

    關于多了個哥哥這件事，欣然還是挺高興的，以前她是個獨生子女，也羨慕過那些有兄弟姐妹的家庭，總覺得有了能一起長大的姊妹，快樂能夠一起分享，憂愁可以一起承擔，是一件非常值得高興的事。

    不單單是她，似乎很多女孩子都幻想過自己能有一個哥哥，為此還有句話挺流行的，那就是“國家欠我們一個哥哥”。

    雖說褚欣恪這輩子也不是她親哥，可她相信，只要感情好，堂哥和親哥哥也沒有太多區別。

    聽蔣愛明說，伯母邱靜婷原本還懷過一胎，那時候還沒有計劃生育，是可以再生的，可惜不到三個月的時候就滑胎了。

    邱靜婷是名軍醫，工作也很忙碌，之后一直沒顧得上要孩子，誰能想到之后“獨生子女”政策出臺了，想要也不能要了。

    就因為這樣，邱靜婷一直拿褚欣然當自己的女兒對待，來滿足自己一直想要一個女兒的心思。當時她還想讓褚欣然留在北京，跟著她和褚時令一起生活，可唐彩琴沒有同意。自己的女兒有父母，有爺爺奶奶，再不濟還有外公外婆，跟著伯伯伯母一起住像什么話？

    至于唐彩琴，蔣愛明說她是個事業心很重的女性，生下褚欣然后，她就沒想過再生一個，后來計劃生育了，她就徹底不用考慮了。

    褚欣恪到的那天，褚欣然正在房間聽音樂，當錄音機“咔哧”一聲被關掉時，褚欣然有些意外的回頭，就看到錄音機旁站著的小青年。

    除了他的高個子，褚欣然最先注意的還是他那一臉燦爛的笑容?？赡苁沁@個笑容感染了她，或者是所謂的眼緣，反正褚欣然幾乎是立刻就對他產生了強烈的好感，好像就是許久不見的親人一般。

    “然然，傻了吧，還不快過來讓哥哥抱抱?！?/br>
    聽了這話，褚欣然還真的愣愣的走過去和他擁抱了一下，最后還被褚欣恪一把抱起，嚇得褚欣然把他的衣服都揪的皺了起來。

    “嗯，個子高了，也瘦了一些，是不是最近沒有好好吃飯？”

    把褚欣然放下后，褚欣恪伸手揉著她的臉頰，眼神里全是哥哥對meimei的寵溺。褚欣然這時候才看清楚了他的長相，發現他的五官都很好看，可奇怪的是最先吸引人注意的，不是他俊朗的外表，而是他溫暖和煦的笑容。

    “你傻了？走，下樓去，我給你帶了不少好東西，你見了肯定喜歡?！?/br>
    考到褚欣然愣著不說話，褚欣恪也不以為意，拉著褚欣然的手就往樓下走去。

    “這個箱子里的東西，都是給你帶的，有我媽給你買的衣服，我爸給你帶的手表，還有我給你搜羅的一堆小玩意兒?！?/br>
    說著，他另外又拿出了一個布袋子，“我路上去了一趟沈陽，有個軍校的同學家是沈陽軍區的，我在他家住了一天，還帶了點沈陽的特產給你?！?/br>
    他有部分把自己給美化了，他去了沈陽不假，他的同學曲項東也熱情招待了他，可他走之前愣是搜刮了曲項東不少東西，那布袋子里的吃的，有一部分根本不是沈陽的特產，而是他在曲項東家吃了之后覺得不錯，直接問人家要過來的。

    當時曲項東就有些無語，不過他也挺了解褚欣恪，也能理解他這種“妹控”的行為，就不去計較他的失禮了。

    “你就寵著你妹吧，我看等你以后有了女朋友，還能不能對你妹那么好了?！?/br>
    大學生，把談情說愛掛在嘴邊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仿佛只有這樣才能顯出他們的成熟來，可事實上，由于軍校訓練嚴格，女生又少，這哥兒倆到現在還沒處上什么女朋友。

    “那是我親妹，別說女朋友，就是以后有了媳婦，那也必須排在我妹后頭，誰讓我和我妹先認識了這么多年呢?！?/br>
    褚欣恪一臉標志性的笑容，人畜無害的模樣，可他那勾起的嘴角，和似笑非笑的眼神卻不是那么回事，果然，他接下來又說了一句，直接讓曲項東忍不住出了拳頭。

    “像你這種沒有meimei的人是不會明白的?！?/br>
    這是曲項東的傷心處，小時候他纏著他媽再給他生一個meimei來著，誰知道生下來是個弟弟，還是個纏他纏的不行的小祖宗。

    他本來暑假都不想回沈陽，也是他媽三申五令的他才回來了。為了躲他弟弟，他還和褚欣恪說好，說過陣子要去金陵找他，反正他也沒去過金陵，就當去旅游了。

    這些插曲褚欣然自然不會知道，她這會正在褚欣恪和蔣愛明的注視下，一件件翻看著那些愛的禮物。

    “這衣服挺好看，然然，你穿了肯定好看?！?/br>
    “這條裙子也不錯，布料涼快，顏色素凈，挺適合夏天穿的?！?/br>
    “還有這小皮鞋，說是你伯母托人從香港帶回來的，還有這個絲巾，質量真不錯，你試試看能不能穿?！?/br>
    褚欣然一件件看著，蔣愛明一件件說著，褚欣恪坐在沙發上還是一臉笑意。

    “這些我都挺喜歡的，奶奶，哥，要不我還是拿回房間慢慢看吧，這些東西一時半會也看不完呀?！?/br>
    欣然是真的累了，不止身體累，心也累。

    今天是她第一次跟褚欣恪碰面，本來就擔心他會不會看出什么，心里頭正七上八下呢，結果還要左看右看一大堆，說不累那都是騙人的。

    “行，過會我幫你把東西送到房間去?！?/br>
    褚欣恪壓根沒有想太多，也沒覺察出欣然有什么不對頭來。之前的褚欣然性格本來就偏內向，不是那種活潑愛說的性格，這跟欣然現在的狀態沒什么不同，所以他只以為欣然是真的不耐煩不情愿了，為了照顧她的情緒，甘愿化做苦力幫她把東西搬上了樓。

    第七章

    要說褚欣恪來金陵后家里有什么變化，那就是熱鬧了不少。他就是個名副其實的孩子王，大院里的那些男孩子，見天的過來找他，幾天功夫，欣然就把之前不認識的見了個遍。

    他們愛找褚欣恪，除了褚欣恪是軍校的學生，讓他們心生“崇拜”，過來取經之外，褚欣恪的“好性子”也是原因之一。

    大院里的男孩子，父輩一般都會希望他們能夠繼承衣缽，長大后進部隊鍛煉。甭管做軍人有多辛苦，不可否認的是，部隊確實是個鍛煉人的地方。

    優秀的會更加優秀，孬的也能被整治好，再說家里頭在部隊總歸有些關系吧，在熟悉領域總能發揮的吧，這也是國人的通病，就喜歡前人栽樹，后人乘涼了。

    而進部隊最好的方式就是能考入軍校，這樣一畢業就能有個軍銜，體面不說，對他們以后的發展也是更加有利。

    除了考軍校外，還可以直接進部隊從基層開始，通過艱苦努力再一步步實現理想。比如黃建祥，他的父親就希望他能進部隊，可黃建祥的學習成績一般，能通過軍校的考試幾乎是無望的，最后也只有直接進部隊當兵一條路。

    當然，并不是所有大院的男孩子都會選擇成為軍人，像隔壁瞿政委家的兩個兒子，他們考的就是普通大學，并沒有任何想參軍的意愿。為了這個，翟政委可沒少唉聲嘆氣，最后兒子沒進，倒是家里的侄子進了。

    “你還說是過來陪你meimei一起過暑假的，我看你每天跑的不見蹤影，電話也一個接著一個，倒是把你meimei放一邊了?！?/br>
    吃飯的時候，蔣愛明假意說了褚欣恪兩句。她也不是不讓褚欣恪出門，都是大小伙子了，她這個做奶奶的也沒什么好管的，主要還是希望孫子能在家里多多休息，現在正是大伏天，外面曬的不得了，哪有家里頭舒服。

    考軍校前，褚欣恪和褚欣然一樣，都是白皮膚，誰一看都要夸他是個俊俏的小伙子。誰知道才上了一年軍校，渾身上下曬成了古銅色，和他meimei褚欣然站在一起，一個黑一個白，對比實在太強烈。

    蔣愛明知道凡事做軍人的都苦，孫子才是個軍校生，都已經被訓練成這樣了，她就知道他在學校里是吃了不少苦頭的。

    “奶奶，那些混小子拉著我去的地方都不適合帶然然過去，要不我能把然然放家里？不過然然我也不能不陪，我決定了，從明天開始，我哪里都不去了，就在家里陪然然?！闭f完，他還不忘對著褚欣然眨著眼睛笑了笑。

    “既然不是什么好地方，我看你也不用去了，要是跟著他們學壞了，你爸非打斷你的腿不可?！?/br>
    褚時令和褚時運兩兄弟，當初一個考進軍校，一個考上了政法大學，現在人到中年，也都算事業有成。褚時運生的是女兒，教育以溫情為主，褚時令則不同，對褚欣恪很是下的了手，信奉“棍棒底下出人才”。

    偏偏褚欣恪是個倔強的，從小到大不管挨多少打都不買賬，也把他爸氣的夠嗆。

    “奶奶，反正天氣這么熱，我也不愛出門，哥在家無聊出去玩玩也挺好的?！?/br>
    女孩子皮膚白多重要啊，“一白遮三丑”，顏值的重要性對她而言，和事業是一樣重要的。

    再說金陵那些能去的地方她早就去過了，不能去的他也不感興趣，有這個時間不如在家里吹吹空調，看看小說，復習復習功課也好。

    “確實，女孩子還是不要出去暴曬，我們學校的那些女生，剛進學校就一個個曬得臉上起皮，黑的不行，到現在一年了還沒緩過來?，F在軍校的情況就是，我們男生找不著女朋友，她們這些女生也找不著男朋友?！?/br>
    “男生沒有女朋友這正常，男女比例不協調，男多女少，可女生找不著男朋友是為什么，就是因為太黑了，再剪個短發，就跟小男生似的，只能把她們當兄弟了?！?/br>
    褚欣恪說的話多少帶了點夸張的成分，蔣愛明和褚欣然聽的直樂。

    “真有那么黑？我怎么不信呢？你啊，沒個正形，要是你爺爺在家看你還敢不敢說這個?！?/br>
    只要觸及到軍人軍隊這一塊，褚國志是絕對不允許有誰隨便開玩笑的，也是中午褚國志沒有回來吃午飯，褚欣恪才會放松警惕說這些話逗蔣愛明和褚欣然高興。

    “那不正好嗎？你們找不到女朋友的和找不到男朋友的在一塊兒，那就什么問題也沒了?！?/br>
    通過這幾天的相處，褚欣然心里已經完全接受了褚欣恪這個“哥哥”，開起玩笑來也沒有任何的心里負擔。

    聽了褚欣然的話，褚欣恪頓時渾身一激靈，趕緊擺著手拒絕，“千萬不要，我可不想找男人婆做女朋友，你能想象你以后的嫂子能徒手劈磚，一拳打倒一個硬漢嗎？以后我肯定得找個淑女做老婆，能像你這樣安安靜靜的才行?！?/br>
    別人都說女兒找男朋友會照著父親的樣子，兒子找女朋友也會帶著母親的影子，到了褚欣恪這里，他則把meimei欣然當成了自己找對象的標準了。

    從小他就帶著欣然一塊兒玩，別人家的meimei見天哭鬧，不討人喜歡，欣然不同，不管跟到哪兒都是乖乖巧巧的在一旁等他，大眼睛閃閃的看著他，軟軟的喊著他哥哥，所以褚欣恪就特別愿意帶著她。

    “那你就盡快努力，看奶奶什么時候能抱上重孫子?！?/br>
    孫子孫女都在身邊，蔣愛明聽他們說話斗嘴都是樂呵呵的，心情好的能多吃一碗飯。

    午飯過后，大家各自回房間午睡，夏天容易犯困，就是不想睡也擋不住生物鐘的襲擊。這邊欣然已經睡下了，那頭的褚欣恪則接到了好友的尋呼機短訊。

    他看著那個尋呼號碼，怎么看怎么熟悉，趕忙下樓回撥了電話后，他才知道他的好兄弟曲項東，已經從沈陽一路坐火車過來了，這會正在軍區哨房，需要褚欣恪過去接才能進來。

    關于尋呼機，其實八十年代初就在國外出現了，我們國家很快也開通了第一家尋呼臺，現在已經到了八十年代末，已經部分人在使用尋呼機了。

    盡管尋呼機方便了人與人之間的聯系，可高昂的價格還是讓不少人望洋興嘆。

    現在的普通工人的工資才兩百塊左右，而一臺尋呼機的價格卻高達兩三千，一個工人一年的薪水，就是不吃不喝都不一定能買來一個，自然不是一般家庭能承受的起的。

    褚欣恪這一聽直接皺眉，“你來之前怎么不說一聲，我好提前去車站接你啊，這么熱的天，你還自己跑過來，受不受罪？”

    嘴里這么說，人還是趕忙往外跑，在門口接到曲項東后，褚欣恪幫他提著行李，一路把他帶回了家。

    “你就和我住一個屋吧，我的床比宿舍的床大多了，睡得下兩個人，這樣也方便我們說話?！?/br>
    他們既是同學，也是室友，還是訓練時的戰友，關系自然非比尋常。

    “我過來不用給長輩打個招呼嗎？”

    進了家門后，曲項東立刻問了褚欣恪，在禮節方面，曲項東一直是非常注意的，這也和家庭教育有關。

    他的家庭和褚欣恪相似，他的爺爺是老紅軍，生性古板，為人嚴肅，對子孫要求甚嚴，一言一行都要達到他的要求。

    從“坐有坐相，站有站相”，到日常禮節，都有著一套嚴格的標準。在這種教育下，曲項東自然和一般同齡人很不一樣，加上他高大魁梧的身材，總有種超越年齡的成熟和穩重。

    不得不說，他和褚欣恪能成為朋友也是一種互補，褚欣恪就是那種看上去很隨意，做事容易不認真的感覺。只有通過相處之后，別人才會了解到這個人內心的堅韌和冷淡，才會知道表面的隨和只是他的一種“偽裝”。

    “我爺爺不在家，我奶奶和meimei還在午睡，你要和奶奶打招呼要等她睡醒了再說。走吧，我先帶你去我房間?！?/br>
    曲項東要來這件事，褚欣恪已經和爺爺奶奶提前打過了招呼，“有朋來，不亦樂乎”，長輩們自然是可以的，不過當時褚欣恪還不能確定曲項東過來的時間，說的就比較隨意。

    兩人一起說說笑笑的上了樓梯，褚欣恪正準備開房門帶曲項東進去的時候，對門的褚欣然也突然把門打開了。

    她是被說話聲吵醒的，剛好又口渴，就想去樓下倒杯水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