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褚家人而言，不管褚欣然是什么樣的，能不能達到他們心目中的標準和要求，她身上流的始終是褚家的血，就憑這一點，褚家永遠都是她堅強的后盾。

    晚飯過后，褚欣然在客廳給遠在慶市的父母打電話，褚國志和蔣愛明也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書的看書，看電視的看電視，只當是陪著孫女。

    身為慶市市委書記的褚時運是非常忙碌的，他是慶市黨委的最高領導人，平常負責宣傳黨的方針、政策、路線和思想，領導與監督其它機構的正常運作，確保黨的方針、政策、路線、思想的實施，同時還要決策地方的社會事務方面的重大事情。

    可以說，市政建設，經濟發展，市里大大小小的事他都需要cao心，而且還有參加不完的會議。平常打電話回金陵，也是在工作空檔或者晚上回家比較早的時候。

    都說女兒是父親前世的情人，是父母的貼心小棉襖，他們夫妻就這一個女兒，肯定是怎么寵都不為過的?？伤麄兺瑫r也明白，“慣子如害子”，對孩子過于寵溺其實是對孩子不負責任的表現，只有對她嚴格要求，讓她有自己立足于社會的能力，才是他們作為父母，負責任的表現。

    他們的想法明確，可是女兒一直不能明白這個道理，還因此對他們產生了隔閡，這是褚時運非常痛心的一件事。

    他之前和妻子說起過，說非常后悔當年把女兒獨自留在金陵，當初他們不管多困難，都應該把女兒帶在身邊才對。

    盡管心里面愛孩子，可長久沒有生活在一起，總是缺少一些親密感。

    今天欣然打電話過來的時候，褚時運和唐彩琴正在家里吃晚飯。褚時運是個大忙人，等吃了飯，他還要再趕到市委去開會。

    接到女兒來的電話，還帶來了這樣一個好消息，褚時運的心情非常高興，連飯也顧不得吃了，你一言我一語的跟欣然長聊了起來。

    他發現這一次欣然跟他對話的態度改善了不少，加上她這一次的成績進步，他把一切都歸功于欣然內心的成長，心里很是欣慰。

    “然然，你這次進步非常大，爸爸很高興，只要你保持這樣的成績，考一個理想的大學絕對不會有問題?！?/br>
    “告訴爸爸，你想要什么獎勵，不管你想要什么，我都讓mama買好了給你帶回去?！?/br>
    即便像褚時運這樣的人，也免不了有用物質獎勵孩子的通病。雖然是簡短的幾句話，褚欣然還是感受到了褚時運的那種欣慰和關愛。

    “爸，我沒什么想要的，我現在什么都不缺?！?/br>
    她現在吃得好，住的好，還不缺零花錢，只要自己說一聲，蔣愛明絕對幫她準備好一切。女孩子愛美，她柜子里的衣服都是按季配好的，有一些甚至還是她后市聽過的品牌，可想而知家里對她是多么的寵愛。

    她這么說了，褚時運更加欣慰了，不等他表達完，一旁的唐彩琴早就等的不耐煩了，她也等著跟女兒通話呢。

    “時運，你時間快到了，趕緊出門吧，把電話給我，讓我跟女兒說幾句?！?/br>
    褚時運一看，時間確實差不多了，從家里到市委騎車過去也要十來分鐘呢。

    “呦，我真要走了，時間有些來不及了?！?/br>
    他向來很有時間觀念，不管是工作也好，開會也好，或者是跟別人約了時間也好，從來只有提前沒有晚到的。

    “然然，爸爸趕著去開會，你跟mama多聊會，爸爸就先走了?！?/br>
    上半年中央召開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提到了政府的工作重點是治理經濟環境和整頓經濟秩序。在通貨膨脹的壓力下，市里如今急需整頓，他作為市委書記，要把控好整個局勢，千萬不能出亂子，可以說，壓力是很大的。

    “然然，你最近好嗎？學習是不是很辛苦??？”

    唐彩琴這時候也顧不上丈夫走不走的，拿起電話就和女兒聊了起來。

    他們之前總希望女兒成績能夠提高起來，這樣考大學也不用太費力。就是能夠花錢找關系，那也要一個說得過去的成績才行，他們也是在社會上走，需要面子的人，就不愿意因為女兒成績不理想而到處求人。

    現在知道女兒成績竟然進步了這么多，她又擔心女兒是不是太用功，身體有沒有吃不消了。

    “你學習別太累了，要勞逸結合知道嗎？反正還有一年時間呢，你一點一點進步就好?！?/br>
    “你們什么時候放暑假，等放假了你就來濟寧找爸爸mama吧，mama帶你去吃好吃的好吧？?！?/br>
    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夠在身邊，當初他們考慮把褚欣然留在金陵，也就是不希望女兒跟著他們到處漂泊。因為褚時運的工作是隨時可能變動的，今天他是慶市的市委書記，明天可能就調任到了其他地方，褚欣然還在上學，經常換學校不利于她的學習，畢竟各個地區、各個學校的教育還是有很大區別的。

    再一個，褚欣然小時候性格偏內向，他們還擔心女兒常常換環境適應不過來，影響她的身心發展。對他們夫妻而言，他們就只有這一個女兒，心里自然是萬般疼愛，就是因為學習的事偶爾會對褚欣然嚴厲，那也是因為“恨鐵不成鋼”。

    現在女兒成績提高了，他們非常高興，這么多年的期望總算有了盼頭，可他們心里，對女兒還是有一份虧欠的心理，這是給女兒多少物質補償都無法釋懷的。

    第四章

    周末，學校放假，褚欣然在床上睡到了自然醒。躺在軟和的被子里，聽著窗外的鳥鳴聲和隱隱傳來的京劇樂聲，頗感歲月靜好。

    等她在床上發了好一會兒呆后，這才懶洋洋的起了。

    他們家隔壁住的是軍區政委瞿和平，政委的老父親喜歡聽京劇，每天早上雷打不動的要聽上兩個小時，連時間都是掐著點兒的準八點開始。

    星期一到星期五，褚欣然上學時間早，欣賞不了，到了周末就不免要全身心的接受一番京劇的洗禮，弄的她不知不覺也能哼上好一段了。

    “……打漁的人經得起狂風巨浪，打獵的人哪怕虎豹豺狼?？茨慊杼旌诘啬芏嗑?！革命的火焰一定要大放光芒?！?/br>
    洗漱過后，欣然跟著音樂哼著京劇下了樓，樓下靜悄悄，一個人都沒有。

    按照家里的慣例，這會兒保姆方阿姨應該是買菜去了，褚國志今天休息，他會和蔣愛明一起去附近的公園遛彎兒，警務員小張一般是褚國志在哪他就在哪。

    軍區大院附近有個公園，是著名的風景名勝區，平常只要有時間，老兩口會一起走過去散步，褚國志沒時間的時候，蔣愛明也會和一幫老姐妹一起晨練。

    不管是中醫還是養身，都講究心情舒暢，人有一多半病都是情緒問題，心情好了，身體自然就健康，所以上了年紀的人經常走動走動，既能舒緩身心，又能鍛煉身體，簡直一舉多得。

    帶著已經咕咕作響的肚子進了廚房，欣然熟門熟路的打開櫥柜，她知道蔣愛明肯定已經給她留好了早飯。果然，鍋貼、燒賣、米糕、煎雞蛋，還有一碗甜豆漿。

    金陵是一座非常包容的城市，來自五湖四海的小伙伴選擇在這里定居，這座城除了語言豐富外，飲食也很多元化，光是早餐這一塊，就能吃一個星期都不帶重樣的。

    除了干點外，各種帶湯帶水的吃食也挺多，最出名的就屬金陵特色的鴨血粉絲。

    正是初夏，太陽升的特別早，院子里陽光燦爛，欣然把早飯端到了院子里的葡萄樹下。

    “恩，挺好，周末就得這樣，就跟郊游似的?！?/br>
    她堅決擁護生活中大大小小的儀式感，就拿這簡單的早飯來說，在院子里吃也是吃，在餐廳里吃也是吃，可顯然在院子里更能激發她的食欲和好心情。

    褚家的院子里種了不少蔬菜和瓜果，另外蔣愛明還花時間和精力弄了個很風雅的花圃?？粗渚G的蔬菜地和姹紫嫣紅的花圃，欣然一個人悠哉悠哉，很是享樂。

    除了她喜歡這里外，褚國志也經常會在院子里看書，喝茶，偶爾也會和瞿政委一起下棋。

    關于他看書的愛好，完全可以用手不釋卷來形容，他的書房里收藏了各種類型的書籍，古典名著、軍事政治、名人傳記，甚至還有武俠小說，欣然平時沒少去找書看。

    這會桌上就放著一個喝了半杯茶的茶杯和一本看了一半兒的書，估計是褚國志早上留下的。褚欣然閑來無事，拿起那本書看了看，書名叫作《戰爭論》。

    褚欣然也有興趣的翻看著，一碗豆漿沒喝完的功夫，隔壁的羅奶奶笑著推門走了進來，手里還拿著個布袋子。

    “欣然，你奶奶在家嗎？”

    羅奶奶是軍區政治部副主任的老伴兒，平常和蔣愛明關系處的很好，經常過來竄門。

    “羅奶奶，我奶奶這會不在家?！?/br>
    羅奶奶聽了也不以為意，只是笑著把手里的袋子遞給了褚欣然，“這是我從老家帶過來的山貨，炒菜燒湯放一點就鮮的不得了，你先收著，回來跟你奶奶說一聲就行?！?/br>
    附近的幾戶人家關系都挺好，說來說去大家都是軍屬，有著革命情誼，經常相互間送點東西，沒事在一起聊聊天什么的。

    “今天是周末吧，你們做學生的學習辛苦，難得休息。我兩個孫子也和你一樣，整天為了學習，忙的很?！?/br>
    羅奶奶的兩個孫子一個在上高中，一個已經上大學了。上高中的那個褚欣然見過，長得不錯，有張娃娃臉，是個讓人一看就很有好感的小男生，上大學的那個她倒是沒見著，據說也是個挺不錯的小伙。

    和褚欣然說了兩句話，羅奶奶就走了，走之前還不忘照應一聲，讓他們做菜前一定要用水先泡上。

    等她走了褚欣然打開布袋看了看，是已經風干了的山菇，滿滿一大口袋。菌菇類本來就能提鮮，像這種山菇更是鮮上加鮮，她現在已經能想像出，用它們燉湯時的鮮美了。

    慢悠悠的吃過早飯后，大家也都陸續回來了。褚欣然跟蔣愛明說了羅奶奶送東西過來的事后，就上樓做作業去了。

    對于學習，褚欣然也是有自己的計劃的。她準備用一天時間把作業做完，剩下的一天用來統籌復習高中的所有知識點。

    上次考試雖然看的還不錯，可那只是階段性的學習測驗，而高考是對整個高中生涯學習的檢測，不能有一丁點的掉以輕心。

    現在全國除了北平，上海幾個城市外，全國高考用的都是統一試卷，可金陵所在的省愣是比其他省的錄取分數線高出好些，在其他省能看的過去的分數，在這里可能就不夠看了。

    按金陵的考試制度，分數考的高沒用，還必須在特定的比例內才算真正的成功。

    比如說一百個考生，大家都考的不錯，都是九十分以上，這在其他地方是夠用了，在金陵不行，它只錄取百分之二十的學生，你的保證自己是那百分之二十里的人，最后才能被錄取好學校。

    在這種制度下，褚欣然哪里還敢掉以輕心？她估摸著算了一下，要把所有科目的所有知識點都吃透，起碼還需要一兩個月的時間。

    就這樣沉浸在學習中，不知不覺過了十二點，已經到了吃午飯的時間，最后還是蔣愛明過來敲門，褚欣然這才跟著她下了樓。

    “你現在學習越來越用功了，費腦子，我今天特意讓小方多買了些魚蝦，不都說吃魚吃蝦更聰明嗎？你趕緊多吃點?！?/br>
    “還有這個蘑菇湯，就是今天早上羅奶奶送的蘑菇，我只在里頭放了雞蛋和香蔥，這湯就鮮的不行，你嘗嘗看好不好喝?！?/br>
    這是每天的飯桌上必然會出現的場景，褚欣然從一開始的不習慣，到現在已經習以為常。

    過了兩天，也就是褚欣然打電話給褚時運后的一個星期，褚欣然收到了父母從慶市給她寄回來的禮物，是一個磁帶式隨聲聽，同時寄過來的，還有幾盤英語磁帶。

    現在學校開的課程里就有英語課，他們寄英語磁帶的意思應該是想幫欣然學好英語。

    在1989年的今天，隨聲聽絕對是個潮流玩意兒。收到這個禮物，褚欣然還是挺高興的，準備抽空去買兩盤流行音樂的磁帶回來聽。

    如今正是港臺歌流行的時候，張國榮，梅艷芳，陳百強，齊秦，小虎隊等，都是褚欣然特別喜歡的。

    大院里每周末都定時播放電影，播放的影片也緊追潮流，外面的電影院里上映什么，大院里就會放什么。

    八十年代的國產電影有很多經典之作，像《芙蓉鎮》、《少林寺》、《紅高粱》、《黃土地》，都是最近幾年比較紅火的影片。

    看了一天書也累了，她自己制定的學習計劃已經完成，想著要勞逸結合，欣然就拉著蔣愛明陪她一起去大禮堂看看。

    “飯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笔Y愛明本來就喜歡飯后走兩步，現在跟孫女一起散步，蔣愛明心情更好，一路上都是笑瞇瞇的和別人打招呼。

    “好一陣子沒見到欣然，已經是大姑娘了，要不是阿姨您在，我看到欣然可不敢認呢?！?/br>
    女大十八變，類似的對話褚欣然也聽了不少，大多數人褚欣然也不怎么認識，她這時候完全是站在蔣愛明身后，保持微笑，當一個小淑女，就自然有人能把她夸到天上去。

    要說褚欣然的長相，可能是還沒完全張開的關系，說不上什么絕頂漂亮，但也是個清秀精致的小姑娘，皮膚白，骨架小，腿也挺長，隨便穿衣服都挺好看，是個衣服架子。

    去大禮堂的路上，經過了軍區的籃球場和足球場，在路燈下，還能看到有不少年輕人在運動場上揮灑著汗水。

    “年輕人啊，就是有活力，想當初我們年輕的時候，也是三五成群的，做什么都不覺得累?！?/br>
    蔣愛明本來只是感慨，后來想到了孫女褚欣然，又把話鋒轉了過來，“然然，你也該多交幾個朋友，周末了不要一直悶在家里，大院里的女孩子不也挺多的嘛，你可以和她們一起說說話，看看電影，哪怕是一起出去逛個街，隨便干點什么都好?！?/br>
    做家長的是真的心累，家里孩子要是太淘氣了會讓人頭疼，遇到欣然這種連門都不怎么出的，依然是頭疼。

    “奶奶，前陣子我只顧著忙學習了，今天我不就和您一起出來看電影兒了嗎？”

    再說，原主之前就沒什么合得來的朋友，她才來了一個多月，每天只顧著學習，哪里有時間去交什么新朋友啊。

    蔣愛明拍了拍欣然的手，“沒事兒，奶奶知道你忙，我也就是這么跟你提一兩句?！?/br>
    她們到了大禮堂后發現，禮堂里的人還真挺多的，特別是小孩子和年輕人，乍一看不光是大院的，還有大院外的人也過來看電影了。

    “蔣奶奶，您坐這里吧，這里還有兩個空位置?！?/br>
    褚欣然愣神的功夫，旁邊就有人和蔣愛明說話了，她尋著聲音看過去，是一個和她年齡差不多大的小姑娘，正笑盈盈的看著她們。

    “呦，是璐瑤啊，你一個人過來的？你奶奶沒跟著一起來吧？”

    蔣愛明拉著褚欣然一起坐了下來，她們一起說了幾句話后，欣然也就知道了這個小姑娘正是周團長的女兒，叫周璐瑤，今年初三了，比褚欣然小兩歲。

    “路瑤，你欣然姐平?？倫炘诩依?，不怎么喜歡出門，你們兩年齡差不多大，以后歡迎你常上家里找找你欣然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