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
皇后強自定了定心神,勉強扯出一抹笑。 “當年的事許多人看在眼里, 涼兒此話是何意呢?難道當年有什么不妥?” 官涼兒看皇后試探的眼神,微微嘆了口氣, 她今天來, 本就是要將事情挑明, 自然不愿意多浪費時間。 “涼兒聽說,娘親當年與皇后親如姐妹,是嗎?” 還不待皇后回答, 便又聽她道。 “皇后善毒,娘親善醫, 她可救天下人,可解許多毒,卻偏偏沒能解得了自己身上的毒, 皇后娘娘,您說,是因為娘親學藝未精嗎?” 皇后聽完怔在當場,手心里已經出了許多汗, 面上倒是沒有多大變化,藥谷出來的人又豈會被這點東西嚇到,但是皇后隱約已經明白,當年的事,或許已經被查出來了。 “涼兒在說什么呢,幽兒當年是被刺客所殺,怎么是中毒呢?” 官涼兒并沒有回答皇后,只是自顧自的道。 “不是娘親學藝未精,而是她中毒的時候已經受傷,失去了為自己解毒的能力,況且此毒實在太霸道,見血封喉,她來不及救自己?!?/br> “下毒的人算的可真準,若是別的下毒方式,娘親便會有所察覺,未見血,便有機會解毒,可她偏偏趁著娘親受傷,將毒藥抹在了傷口,融入了娘親的血液,短短一瞬,娘親只來的及留下一句一言便沒了聲息,這手段,當真狠辣,皇后,你說是嗎?” 官涼兒盯著皇后,眼里的恨意讓皇后沒辦法在直視,也沒辦法再逃避。 “涼兒此話何意?” “此話何意?呵...若是娘親臨走前知道是她親如姐妹的人害她,不知道她該多傷心呢?!?/br> 皇后盯著官涼兒看了許久,才輕輕一笑。 “涼兒有話不妨直說,這話說的好像是本宮害死了幽兒似的,本宮乃一國之母,涼兒說話應當謹慎?!?/br> 官涼兒知道,不拿出證據,皇后斷不會承認。 “皇后莫不是忘了,紅昭這種狠烈的毒,就算人死了,那藥性也會在尸骨上停留至少二十年,而且中紅昭而死的人,尸骨上會留下紅斑,皇后毒術無雙,應當沒有忘記吧?!?/br> 紅昭兩個字驚得皇后眉眼狂跳,她竟疏忽了,以為太醫查的出來,下葬后也不會有人去查,也沒有理由去查,沒想到她竟這般大膽,去開了棺木,到底誰是哪里露出了破綻,讓她懷疑,那時候,她不過才三歲罷了。 “死者為大,涼兒竟如此大逆不道去開棺驚了你娘親?!被屎蟮难哉Z已不似剛剛柔和,帶著些凌厲,一國之母的氣勢展露無遺。 皇上在外面輕輕閉上了眼睛,卻仍舊一聲不吭。 “娘親泉下有知,定會原諒女兒的,只是這給她下毒的皇后娘娘,娘親怕是不會原諒了?!?/br> 皇后驀地站起身來,手用力的拍在桌子上,凌厲的道。 “大膽,誣陷一國之母,你可知是何等罪過,那是要誅九族的?!?/br> 官涼兒看著皇后已經有了一些慌亂,輕輕一笑,將手中的紙條遞了過去。 “阿錦已去藥谷查探,綠末師兄剛剛來了信,紙上只有兩個字,紅昭?!?/br> “皇后可知阿錦讓綠末師兄查探的是什么嗎?” “是皇后娘娘當初從藥谷帶走的何毒,偏偏這答案是紅昭,皇后娘娘,你說怎么那么巧合呢?” 皇后盯著紙條上的兩個字,心下卻已經定了下來,此事既然已經驚動了藥谷,便已板上釘釘,由不得她不承認了。 “呵...就算如此,又怎么證明是我下的毒呢?況且,我又有何理由下毒?” 皇后此時淡然了許多,她坐下來拿起旁邊的茶盞輕啜。 “當年,娘親受傷倒下,你是第一個靠近娘親的人?!?/br> “你那時不過三歲,何以記事?所以,又怎算數?”皇后淺笑看著官涼兒,與幽兒像極了,只是性子卻天差地別,幽兒沒有她這般凌厲。 “我那時已經十一歲,親眼所見,可算數?”封錦在一旁淡淡的道,他的一句話成功將皇后的視線轉移,皇后這才明白過來,她就說呢,官涼兒那時不過三歲,怎么會對此事起疑心,原來是這位皇弟起了疑心。 “哦?那我又有何理由對幽兒下手呢?” “因為皇兄御書房那幅畫?!辈徽撌乾F下各自的身份使然,還是對死者的尊重,此事都宜點到為止,不便明說,但是封錦知道,只短短一句,皇后已然明白。 皇帝眼角濕潤,原來竟是他導致了幽兒的死,若他沒有將她的畫放在御書房,沒有被皇后看到,那么是不是,如今,她還活著。 皇后放下茶杯的手輕輕一頓,原來,都知道了啊,也罷,這么多年過去了,她欠她的,總是要還的。 “你與幽兒模樣極像,只是幽兒的性子柔和,不似你這般凌厲,當年,我是入選入了藥谷,而幽兒是迷了路,誤闖藥谷,被藥谷師傅留下,也是從那以后,我們相識,在藥谷多年,我們的情分不是姐妹卻早已勝過姐妹,那時候,幽兒相貌美,心地善良,她的師傅與她兩位師兄也極為疼她,特別是雪央師兄,真真是將她疼到了骨子里,我的師兄雖然對我也好,可遠遠不如雪央,她不論樣貌還是才情,都很出色,每每都能將我壓下去,有她在的點,我便微不足道,那時,我并不介意,我不如她,我認?!?/br> “那時候,我知道雪央對她是有情的,我以為他們會成親,我想著,以后出了谷,沒有她,我便是那個萬眾矚目的,卻不想她竟然出了谷,還是太后的娘家侄女兒,竟突然嫁給了官帛,與我一同留在了帝都,一切出乎我的意料,卻讓我不得不接受,不過,她既已嫁人,自然對我也沒有威脅,去不想。我心愛的男人,會對她動心,情意還那般深?!?/br> “從那時,我便恨,我恨她,為什么要搶了本該屬于我的一切,為什么不好好留在藥谷嫁給雪央,為什么要來搶我的男人,強烈的恨意下,我動了殺心,利用她的善良,利用我們之間的情分,我原本是有無數個機會可以動手,可是終究是不忍心作罷?!?/br> “直到那年的宴會上,皇上的目光總是追隨著她,只要有她在的地方,皇上便看不見我,竟也那般巧合,有刺客來襲,她為太后擋了一刀,我知道,那是最好的機會,只要將紅昭放進她的傷口,見血封喉,且藥谷的毒,又豈是御醫可以查得到的?!?/br> “她死后,我以為我再也沒有了威脅,我以為我應該開心的,可是看著皇上躲起來痛哭的樣子,我便后悔了,后來,無意之中,我得知原來不僅是我得不到所愛,原來她也一樣,不能和心上人相守,她竟瞞過了所有人,那時候,我便不恨了,可是已經來不及了?!?/br> “這么多年,我都在悔恨內疚中度過,如今,終于得以解脫了?!?/br> 皇后說完,臉上一片淡然,從此刻起,她的內心再也不用忍受煎熬,再也不用夜夜難眠。 皇后閉上了眼睛,周圍安靜了許久,她才睜開眼睛,拿起旁邊的茶杯,手指輕動,淺淺飲下。 “皇上,你還要聽到何時?!?/br> 皇帝聞言,這才從外面走了進來,他滿眼痛苦,有時候,真相更加殘酷,說到底,是他的自私,是他的多情害了她們。 封錦與官涼兒從皇帝一來便察覺了,只是他不進來,他們也不動聲色。 “皇上,是我錯了,我因愛生恨,害死了你心愛的女人,我以為她走后,你會看見我的好,卻沒想,這么多年過去了,你寧愿對著她的畫像出神,都不愿多看我一眼,我錯了,我不該愛你,不該入宮,不該害了她?!?/br> 皇后剛說完身子便軟了下來,嘴角流出了一絲血跡,驚了眾人。 皇上連忙過去將她抱起,聲音急切。 “皇后,你...你做了什么?” 封錦眼神微瞇,便轉過了頭,官涼兒淚眼朦朧,她害死了娘親,本就應該以命償命,她看到她手指輕動,下了毒在杯中,可是她卻沒有阻止,任由她喝下。 看著她如此模樣,她竟然感覺不到一絲快意,為娘親報仇,她應該開心,不是嗎? “官涼兒,快,快救她?!被实壑阑屎蠖拘g無雙,他的心里終于有了一絲害怕,不,她不能死。 皇帝看著官涼兒無動于衷,情急之下有些語無倫次。 “官涼兒,你的娘親是朕害死的,應該讓朕償命,你救她,救朕的皇后,我來償,我替她償?!?/br> “不...不必了,皇上,有你的這句話,臣妾知足了,死...死而無憾?!?/br> 皇后沒有想到,他竟愿意為她一命換一命,原來,他對她,并不是她以為的那般無情,這一刻,她不悔,能有他一句話,能死在他的懷里,她不悔。 官涼兒鬼使神差的拉起她的手把了脈,心下一跳,紅昭,她竟然用了紅昭。 第046章 皇后貪戀的看著皇帝, 眼里有著nongnong的不舍,若是能重來一次, 她定不會再犯下這打大錯, 如今對她而言,已是解脫。 “皇...皇上, 沒用的, 紅昭之毒,無解?!?/br> “谷主怕被...被有心人利用, 方才隱瞞真相,只說藥...藥谷有解藥?!?/br> 原來, 紅昭之毒, 竟然無解, 她對娘親狠,對自己也狠,一切已成定局, 官涼兒不愿再多待,她起身便朝外走去, 娘親,女兒為你報仇了,你安息吧。 外面下起了蒙蒙細雨, 增添了一絲灰暗之感,細細的雨絲落在臉上,一片冰涼,伴隨著殿里傳來的痛呼, 有種格外的凄涼,皇后歿。 察覺到手上傳來的溫暖,官涼兒轉頭看著身邊的人,心突然就安定了,這么多年,似乎只要他在,她便可以無所忌憚,無所憂愁。 回眸一笑百媚生,兩人相攜而去,發絲輕揚,溫情脈脈,為這蕭瑟的雨天增加了柔情,出塵脫俗的身影卻看呆了一眾宮人,直到鐘聲響起,她們才回過神來,六聲過,再無動靜,宮人急忙跪倒在地,大呼千歲。 太子策馬與兩人在宮門相遇,臉上一片沉痛,衣衫凌亂,應是急忙趕回跌落馬背所致,他不敢相信剛剛所聽見的,鐘聲六響,皇后歿。 太子只看了眼兩人,無暇停留,連馬也沒下,直直朝著皇后寢殿奔去,宮門侍衛跪倒在地,也未敢攔他。 直到馬蹄聲消失在耳邊,官涼兒才轉過身來,太子會恨她吧,是她害死了他的母親,可她,不悔,世間之事,都有因果輪回,人總要為自己所做下的事承擔后果。 手心一痛,官涼兒轉頭看著封錦,卻見他魅惑眾生的臉上帶著委屈。 “太子可比我好看?” 官涼兒被他逗得一笑,這人,這時候還不忘吃醋。 見著官涼兒笑了,封錦也勾起唇角,他不想看到她又任何的傷懷,特別還是為了別的男人。 兩人到將軍府的時候,官帛已經穿好官府,吩咐將軍府掛上了白條,皇后歿,百官跪拜,舉國掛喪三日。 官帛看著兩人回來,也來不及與他們說什么,帶著滿滿的驚疑和震驚往宮中奔去,而帝都城中已有官員陸續前往宮中,一片慌亂。 楊絮見聽著宮中喪鐘響起,偏偏有丫頭說官涼兒與封錦出門未歸,她總覺得此事與他們二人有關,在府里急的直轉,若真是如此,也不知道他們有沒有事,直到看見二人款款而來,她才放下了心。 “絮兒jiejie?!惫贈鰞悍砰_封錦的手迎了上去。 “涼兒meimei,宮里?” 楊絮兒看著官涼兒,眼里有著疑惑,官涼兒不想瞞著楊絮兒,可是若是說了,哥哥父親也定然會知曉,此事既然已過,又何必讓他們再痛一次,況且日后爹爹還要在朝任職,更不可讓他對皇家有了恨意。 “無事,我和封錦去了皇宮,皇后娘娘突染重疾,我擅毒術,是以,沒有將人救過來?!?/br> 楊絮兒雖然覺得有些不對勁,但是看著官涼兒有些疲憊的神態,終究是信了七八分。 “皇后娘娘怎會突染重疾,以往也沒聽說鳳體不渝啊?!?/br> “人之命數,早有定論?!惫贈鰞嚎粗蕦m的方向,不再言語,不論是為了皇后的名譽還是為了君臣和睦,他定然不會說實話的,紅昭之毒太醫查不出,所以不會有人懷疑,就和當初娘親一樣,所有人都會以為皇后當真是重疾而逝。 她和封錦從皇宮出來也被無數人撞見,所以皇帝只會說他們是去替皇后看診,說法一致,絮兒jiejie和爹爹自然也不會懷疑了。 果然不出官涼兒所料,皇帝對外宣旨,皇后染疾而逝,舉國哀悼,皇后突逝,皇帝哀痛,遣散后宮。太子自請守孝三年,皇帝念其孝心恩準,特下旨三年孝期滿,太子即位, 旨意一出,滿朝轟動,皇帝正值壯年,卻遣散后宮,傳位太子,可此時,無一人敢有二論,皇后仙逝,皇帝居于寢殿已幾日不曾出,太子跪在靈前無一人敢前去相勸,這時候誰敢娶觸了霉頭,那不是找死么,再說,太子仁慈,賢名遠播,傳位也無不可,是以,眾臣從震驚到后面的淡然,只經過了短短數日。 官月陽是在皇后歿的第九日回的帝都,他一路回來,見著百姓掛上白綾也知道宮中出了事,帝都仍舊一片白色,本來掛綾三日足夠,可皇后賢名遠播,深受百姓愛戴,白綾足足掛了十日。 官月陽不信皇后突染重疾,可是卻查不出蛛絲馬跡,就連太子都如此說,官月陽便也作罷。 楊絮兒看著風塵仆仆回來的人,一陣心疼。 “你去哪里了?” 官月陽一把抱住思念已久的人,在她的臉上蹭了蹭,這些日子胡子未刮,蹭的官月陽嬌笑連連。 過了許久,官月陽從懷里拿出一道明黃色的圣旨遞給楊絮兒,楊絮兒一愣,這個時候,他去求皇上賜婚了?這...這人怎么這般胡鬧,皇后歿要守國喪三年的,楊絮兒抬手便一巴掌打在官月陽手上,美目怒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