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節
她剛在約定地點現身,宮春就跑上來叫她,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嚴峻:“你看這是什么?!?/br> 他攤開手掌,那里躺著一條和伍珊手心里那條幾乎一樣的項鏈。 “怎么回事?”伍珊也皺起眉頭。 宮春說道:“昨天晚上收到你的消息,我就匆匆趕來帝都了,結果在路上遇見了一個人,是她把項鏈交給我的?!?/br> “誰?” 宮春壓低聲音,做了個扇風的動作,充滿敬意地說道:“那位尊者?!?/br> 在妖界能被稱作尊者的,只有空氣精,他們以亙古綿長的生命,深不可測的修為凌駕于眾妖乃至眾神之上。只是他們各自掌管一方大氣,平日里和他們這些小妖根本沒有來往,特別是主管這片領域的那位艾瓷尊者還有個奇怪的習慣,就是每隔一段時間就會進行沉睡。 所以伍珊有些吃驚:“尊者醒了?” 宮春點頭道:“何止,你要是關注娛樂圈,就會發現尊者最近在網上還挺有名氣的?!?/br> “娛樂圈?”伍珊立刻反應過來,“尊者和田啟是不是有什么聯系?” “反應真快!”宮春贊許道,“這個項鏈里的那縷殘魂被尊者封印在里面了,她說這項鏈就是從田啟身邊的一個臨時助理身上拿下來的,帶了咱們知界的氣息,當時卻要暗害田啟,所以讓我交給你處置?!?/br> “害田啟?” 伍珊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項鏈。 是了,她手里這項鏈里的那個殘魂朱先生,想害的是司陸。既然代獻說,她是找到界主的關鍵,那那些心懷鬼胎的人會對她身邊走得近的人一一下手也屬正常。 而她身邊的人,除了司陸,也就是田啟沾著點不同尋常的氣息。只是她現在終于恍然,原來那是尊者的氣息。 顯然她的前世和界主前世與尊者是認識的,不然尊者也不會指定她來處理項鏈。而田啟同時與她和尊者有交集,難怪會被牽扯進這件事里。伍珊可以感受得到,從田啟那里拿回的那條項鏈中的殘魂可比朱先生強大多了。 顯然幕后的主使者更懷疑田啟是界主。 “被項鏈附身的那個人沒事吧?”宮春又問伍珊,“咱們知界的事可別牽扯到無辜人類?!?/br> “沒事。我把項鏈拿走了,他受到的影響就會漸漸消失,很快就會醒了。我昨晚和這個殘魂交了手,沒想到他竟然會把遭到的反噬轉移到自己的宿主身上,幸好我發現得早?!?/br> 伍珊想起昨夜,便情不自禁地想起司陸的表白。 她從未那般忐忑,但忐忑中又生出隱秘的歡喜。就像那一天吃的冰糖葫蘆,絲絲縷縷的甜味兒中又泛開一點點酸澀。 一夜未眠。 她才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咱們現在回知界嗎?代獻可是勢單力薄急需援助呢?!睂m春又問。 伍珊擺擺手:“不急,先把這項鏈里的殘魂放出來審一審,究竟是誰主使他們的?!?/br> “也是,其實我覺得多半就是尤媯了,咱們審出個結果,帶他們回知界也算是人證?!?/br> 伍珊點點頭,捏住兩條項鏈,心念一動,刺眼的光從手中射出,兩道乳白色的身影徐徐浮現,然后不約而同地面露猙獰地朝她撲了過去。 …… 醫院。 “喂?!?/br> 司陸垂著眼,不知道正在想些什么,眼前突然落下一道陰影,一個有些耳熟的聲音在他頭上響起。 司陸抬起頭,看見優化站在他面前,笑容譏誚中帶著點不懷好意:“你不好奇伍珊去了哪兒嗎?” 司陸沒說話。 “我說了她接近你是另有目的的?!?/br> 司陸面無表情地說:“你就沒有嗎?” 優化玩味地呵笑了一聲:“我當然也有,但是我有目的跟她有目的,對你來說意義不一樣吧?” 她這話倒是沒有說錯,人總是會被自己更親近的人傷到,像她這樣無關緊要的路人有什么目的,司陸并不在意。 “跟我來吧?!彼男θ堇飵еM惑,伍珊不在,她的惑術用得肆無忌憚。 司陸不為所動,往椅背上稍微靠了靠。 優化沒了耐心,眼中閃過一道狠厲的光,直接上手拽住司陸的胳膊。她的力氣不大,可是司陸卻覺得整個人完全動彈不得,連嘴里都發不出聲音,就被拖著在原地消失了。 這也太反科學了吧? 司陸落地的時候整個人雖然面色依舊十分沉靜,但心底卻掀起了驚濤駭浪。 他接受的九年義務教育不容許他相信自己身上剛剛發生的這一切。 然而他又看見了伍珊。 就在前方。 周身飛舞著閃閃發光的字符。 他仔細辨認了一下,從開普勒定律到dna雙螺旋結構,從元素周期表到柯西不等式……物理化生的知識應有盡有。 科學得十分詭異,玄學得也十分詭異。 既科學又反科學。他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九年義務教育到底是受到了沖擊還是鞏固。 旁邊那個叫作宮春的男人卻笑得猖狂又恣意,對著兩團白色像是幽靈的東西叫著:“神族的走狗!來接受我們科學的拷問吧!” 作者有話要說: 掉馬之后,司陸問伍珊的妖精原型是什么。 伍珊:你猜。 司陸思索了一下,有些遲疑道:九年義務教育成精? 第83章 … 審訊這個事情古往今來都是需要用到特殊手段的, 人類為此發明了五花八門的酷刑, 妖精們自然也不例外。 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妖族的審訊更加具有針對性, 專攻被審之人的弱點。 放在如今這個情境之下,為了審兩只被神族開了光的殘魂, 自然要搬出神學的死對頭科學來。 所以伍珊這一招是知界人人都會的對付神族的壓箱底大法,大家都把它親切地稱為——“學好數理化大法”。 施法功效根據施法人的修為高低有所不同。此招一出,修為高如伍珊者,可以直接逼退一萬神兵,當然修為低的就只夠毀掉一座神像。只是因為神族從工業革命之后漸漸式微,不再找知界麻煩,所以這招平時根本沒用。 伍珊也是第一次使。 效果不錯。 兩只殘魂張牙舞爪地撲上來的身影立刻就被定住,表情漸漸扭曲, 乳白色的身形突然間凝得有如實質,又突然間淡得幾近透明,反復在兩種狀態下切換, 在漫天的符號中無聲地尖叫起來。 “誰派你們來的?”伍珊冷著臉問他們。那些字符在她身后交織成一片金色的光, 她負手站立, 眼睫微微垂下, 唇瓣抿成一條直線,那仿佛睥睨一切的氣場讓在場的人都有瞬間的恍惚,好像從她身上看到了什么影子。 然后朱先生才從牙縫里擠出來一個詞:“……神族?!?/br> “誰還不知道是神族啊?!睂m春嗤了一聲, “少說廢話,知界里是誰和你勾結的?” 朱先生沒有回答,渾身顫抖, 反而笑了起來,笑聲嘶啞難聽:“哈哈哈你們晚了,計劃已經成功了……他很快……很快就會……” 他沒有說完,聲音就漸漸低下去,一雙空洞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伍珊的身后,發出一道詭異的光。 宮春臉色大變,趕緊伸手去撈他漸漸消散的魂體,卻什么也沒抓到。伍珊卻不管這些,她好像預感到了什么,下意識屏住了呼吸,順著之前朱先生看的方向,慢慢地轉過身去。 對上了司陸幽深的眼睛。 “艸!最討厭這種話說半截的人了!誰很快就會怎么樣???”宮春罵了一句,把奄奄一息的另一條殘魂趕緊罩好,扭過頭來拉伍珊,“你第一次用這招,下手也太沒逼數了吧?怎么一下就把人弄死了……” 宮春的話戛然而止。 他也發現了對面的司陸。 奇怪的沉默在司陸和伍珊之間蔓延,兩人都有心說些什么,一時之間卻又都有些猶豫。 好半晌過去,宮春已經在背后一言不發地把那條殘魂重新粗暴地塞回項鏈里,自己正想把項鏈掛脖子上,想了想卻又覺得掛伍珊身上更加穩妥,便伸出手來繞過伍珊的胸前,雙手將她的脖子環住,食指和拇指指尖拈著項鏈的一頭,想給她戴上。 不想,極其清脆的“啪”地一聲,伍珊直接將他的手拍開,斜睨了他一眼。 宮春委屈巴巴:“這可是重要證物,難道你要我戴著?” 幾乎同時,司陸也開口了,聲音有些沙?。骸斑@是怎么回事?” 伍珊毫不猶豫地忽略掉宮春,扯出一個假笑,直接回答司陸的問題:“別誤會,宮春是個珠寶設計師,沒事就喜歡給人親手戴項鏈?!?/br> 她的第一反應還是選擇了顧左右而言他,想把話題轉到宮春這邊。 司陸卻不好糊弄,雖然他確實因為宮春剛剛的舉動瞇了下眼睛,但還是抓住重點:“我問的不是他?!?/br> 他一字一頓:“那些光,還有幽靈,能告訴我,是怎么回事嗎?” “我看他也該知道真相了?!睂m春嘴快道,“你不說,就由我來?!?/br> “不,我來?!蔽樯狠p聲又堅定地重復了一遍,“我來?!?/br> 宮春無所謂地聳肩:“那我就去把后面那個躲著的宵小揪出來,你們自己聊吧?!?/br> “哦對了?!彼麆傋叱鲆徊?,就把項鏈塞進司陸手里,“她不讓我幫忙戴,那就你來唄?!闭f完眨了眨眼。 這個人,對他的態度和之前完全不同了。司陸若有所思地下意識攥住了他手里的項鏈。 宮春走遠了,伍珊和司陸面對面站著,這里少有人至,昨夜的積雪鋪了白茫茫的一片,連個腳印也沒有留下,空曠又寂靜,林間的穿堂風帶過獵獵的聲響,鼓噪起兩人情侶款羽絨服的帽子,一下一下地輕輕拍打在后背上。 一聲一聲,像是在倒計時。 終于,伍珊開口道:“對不起,一開始接近你,我確實另有目的?!?/br> …… 等到旁邊那一排光禿禿的楊樹的樹影從西北邊一點點挪到正北方向時,司陸終于聽完了所有事情,從他和伍珊前世今生的身份,到知界的基本信息,再到和神族的那點子恩怨。 他沉默了許久。 伍珊難得有些忐忑,視線落在他收緊的下顎線上,沒有看他的眼睛,像是在等待一個審判結果。 她看見他的喉結上下動了動,最后問:“后來呢?” “哈?” “后來,你和我一起學習,也是另有目的嗎?” “當然不是?!蔽樯簣詻Q道,“學習這件事情怎么可以另有目的?學習就是學習?!?/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