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
江求川今天三餐都喝白粥,晚飯送來,比中午喝的稍稠了些。 虞亭難得的在他臉上看到了惆悵的表情,她今晚的晚飯是湘菜,香辣開胃。 兩人正吃著飯,肖順海的輪椅聲近了,他嗅著門前的香氣進來:“農家炒rou和剁椒魚頭?!?/br> 虞亭給他豎起大拇指:“答對了?!?/br> 肖順海輪椅推到江求川身邊,清湯寡水一片,他點頭:“這玩意真的太難吃了?!?/br> 肖順海是吃著湘菜長大的,他看著虞亭碗里的菜,吞了兩口口水,嘟噥:“這還是不地道,城北那邊有一家做的特別好吃?!?/br> 他的表情似乎有些回味:“那家店從來不做微辣?!?/br> 虞亭被他逗笑:“這吃微辣也沒意思?!?/br> 肖順海點頭:“終于遇到個明事理的了,我兒子他們每次都要微辣,給我氣得!” 說到湘菜,像是打開了肖順海的話匣子,他將匣子倒翻過來,一股腦兒往外倒:“我來這找工作那會兒是坐的火車硬座,屁股都麻了?!?/br> 他雙手比了個圓,灰白的臉上迸發出生機,眼睛亮著:“我母親給我做了一碗瘦rou米粉讓我在路上吃,撒了一層油辣椒和剁辣椒在上面,特別香,我記得當時整個車廂的人都咽口水看著我?!?/br> 故鄉的味道,母親的味道,現在想起來都還回味無窮。 他滔滔不絕的說著自己當時的感受,以及家鄉的各種美味,繪聲繪色,十分有意思。他力薦虞亭以后一定要去一趟他的家鄉,如果實在不行,城北那家店也勉強湊合。 虞亭被他逗笑,江求川也唇角含笑聽著他在說。 虞亭注意到肖順海原本兩只手在比劃,說著,一只手悄然蓋在了胃部。她起身給肖順海倒了杯熱水:“喝杯水吧?!?/br> 肖順海仰頭喝完一杯水,他迫不及待地放下水杯,還藏著一肚子無處傾訴的話想說。 門口,護工拿著手機走了進來:“老爺子,孫子給你打電話了?!?/br> 護工的話馬上轉移了肖順海的注意力,他伸著手夠手機:“我的大孫子給我打電話了?!?/br> 微信電話接通,肖順海喊了個名字,他孫子的聲音十分年輕:“爺爺,最近身體怎么樣了?等我放假回家了就來醫院看你?!?/br> 肖順海一手拿著電話,一手推著輪椅往外走,他笑:“沒事,爺爺這都好,你學業重要,來不了也沒關系的?!?/br> 肖順海出了病房,護工抱歉說:“不好意思,打擾你們了,老爺子平時也沒個說話的人,實在是憋不住了?!?/br> “沒事,老爺子說話很有意思,”虞亭笑。 護工將肖順海剛剛用過的杯子拿去洗,她說:“前一段時間老爺子病情很嚴重,他兒子答應過段時間送他回老家,他才好了點,人老了嘛,就想著落葉歸。最近老爺子兒子、兒媳婦和孫子都在外面忙,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有空送他,他在醫院整天盼望著呢?!?/br> 護工將杯子給虞亭,語氣輕了不少:“如果老爺子來這兒麻煩你們了,你們告訴我就行,我就推著他出去曬曬太陽?!?/br> 護工說了幾句后走了,病房里又恢復到兩個人的冷清。 江求川主動要收桌上的碗筷,被虞亭攔?。骸澳闶遣√?,現在不是你殷勤的時候?!?/br> 收好碗筷,虞亭坐在沙發上看雜志,江求川隔三差五喊她兩聲,她被叫得煩了就應一聲。 “我胃痛,有點難受?!?/br> 虞亭沒反應。 “好難受?!?/br> 虞亭依舊沒反應。 “特別難受?!?/br> 虞亭忍無可忍的看他一眼:“你閉不閉嘴?” 江求川幽幽看著她:“你愛不愛我?” 虞亭:“……” 窗外樹葉被大風吹得沙沙作響,虞亭起身走過去關窗戶,夜色如墨,她嘟囔:“感覺要降溫了?!?/br> “來我懷里,恒溫?!苯蟠ㄕf。 虞亭:“……” 昨晚的遺留問題還沒解決,江求川今天沒提這事,虞亭也犟著不說。 要關燈前,江求川躺在床上難受得呻’吟:“好痛?!?/br> 他強調:“要窒息了?!?/br> 虞亭停下關燈的步子,轉而走到病床邊,她沉著臉想教訓折騰了一晚的江求川,簡直比江豆豆還要幼稚。 “別生氣了?!苯蟠ü垂从萃さ氖?。 這話說得,從頭到尾像是她一個人在胡攪蠻纏。 虞亭甩開他的手,冷笑說:“江求川,我是在生氣,我氣你自作主張的大男子主義!你總是打著‘為我好’的幌子,擅自替我做主。你說你瞞著我是怕我難受,你就知道我不想承擔這份難受了?” “我爸的事你瞞著,公司出問題的事你瞞著,你之前胃出問題的事也瞞著,這次你住院如果不是楊肯給我打電話,你是不是還想瞞著?”說到后面,她的話音又急又氣,隱隱帶上了哭腔:“我不需要你在什么事上都‘為我好’,我不是你的附庸,遇到問題,我也想像一個正常的妻子那樣為你分憂!” 江求川久久注視著她的眸子緩慢移開,靜默著沒說話。 虞亭胡亂擦去臉上的淚,她轉身去關燈:“我就說這么多,睡了?!?/br> 空蕩的黑暗中,江求川坐在床上姿勢未變,虞亭背對著他,偷偷拿被子擦眼淚,靜默無聲。 時間滴滴答答流逝,一秒一秒成為過去,空氣中的靜成了灼心的火,燒得人無法入眠。 首先打破寂靜的是掀開被子的聲音,接著,是光腳踩在瓷磚上的聲音。 虞亭枕邊一沉,她甚至能感受到江求川身上的熱度。 “江太太,睡了嗎?”他啞著嗓子問。 “……”,虞亭默了片刻,還是張嘴:“睡了,別來煩她?!?/br> 他輕笑:“睡前故事還沒聽,得走流程才能睡?!?/br> 虞亭:“……” 他自顧說起了睡前故事:“很久很久以前,有個老男人,弄丟了他藏在金屋里精心澆灌的玫瑰,他到處找,怎么都找不到,只能坐在地上哭了起來?!?/br> 虞亭:“不知道,沒看見?!?/br> 信男人一張嘴,不如信世界上有鬼。 江求川繼續說:“老男人總想將玫瑰盡力保護在自己為她打造的保護罩里,他想在她面前永遠當一個常勝將軍,所向披靡??墒?,老男人老了,他只要一想到自己在玫瑰面前日漸遲暮,就會惱羞成怒。后來有一天,玫瑰對他說,別怕,我有刺,那是我的武器,我也能保護你。他真的很高興?!?/br> “可是玫瑰被他弄丟了,你能幫他找找嗎?” 虞亭沒有說話,半晌,她煩躁的踹了腳被子。這老男人一上來就這么煽情,誰抵得??! 虞亭重重地“哼”了聲:“老男人,我該說些什么好?” 說完,她就后悔了,她不該理他。 虞亭一邊在心里唾棄自己的妥協,一邊告訴自己:世界上真的有鬼。 江求川笑,他不確定說:“你這個小壞壞,我該怎么懲罰你好呢?” 虞亭被他氣笑了,她伸手想拍他,又想起他還病著,轉而輕推一把:“正經點?!?/br> “我錯了,以后再也不會打著‘為你好’的旗號私自做決定?!苯蟠壑萃さ氖终J錯。 “不瞞著我了?” “我錯了?!?/br> 虞亭從床上坐起來,她借著窗外黯淡的路燈看江求川的臉,似乎瘦了不少。 “在公司的大事上我確實幫不了你,但是,照顧好你的胃至少是我力所能及的范圍?!?/br> 他湊過去,額頭抵著她的額頭:“好?!?/br> “真的不瞞我了?”虞亭重復問了一遍。 江求川點頭:“不瞞了?!?/br> 兩人隔得很近,他覆上她的唇,淺吮了一下。他笑:“玫瑰味?!?/br> 虞亭看著他沒說話,他也看向她,兩人對視中,一觸即燃。 江求川的吻從來不是溫和的、禮貌的,狂風驟雨般攫取才是他的本性。 他攻破她的牙關,長驅直入,她被節節擊退,讓出城池,他卻不如她愿,窮追猛打。 江求川坐在床邊,滿是涼意的手從衣角下滑入,觸及溫熱的肌膚,引起陣陣顫栗。 手往前走,一路向上,兵臨城下卻被銅墻鐵壁攔住。 虞亭象征性地推了他一把,絲毫沒有起任何作用。 正要攻城之際,江求川猛地咳嗽起來,兩人唇齒還未分離,虞亭滿嘴都是血腥味。 她緊張的抽了張紙給江求川:“你怎么了?” 江求川漆黑的臉色融入夜色中:“胃出血,咳血?!?/br> 虞亭沒忍住笑了聲:“你說得對,真的是個體弱多病的老男人?!?/br> 江求川滿嘴血腥在她唇上留下印記,他們幾乎是貼在一起,說話時唇瓣的摩擦著對方:“閉嘴,說了我會惱羞成怒?!?/br> 虞亭推他一把:“快回去睡覺?!?/br> “晚安,玫瑰?!苯蟠ㄌ苫卮采?,勾唇輕笑。 “快點睡吧老男人?!?/br> 第57章 早上醒來,虞亭迷迷糊糊睜開眼,眼前被溫熱的黑暗籠罩。 她伸手扒下江求川覆在她眼上的手,嘟囔:“干嘛呢你?!?/br> 江求川坐在她床邊,支著腿笑:“你不醒,時間就能一直停留在昨晚?!?/br> 虞亭翻身下床,她低聲笑:“幼稚?!?/br> 快速洗漱完,虞亭化上淡妝,換了身昨天王阿姨讓小鄭帶來的裙子。 江求川坐在病床上看股市,他抬頭,正好迎上虞亭落在他唇上的早安吻。他笑,她也笑:“我昨晚和組長說了,今天得去上班,你要一個人好好在醫院待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