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敗下陣來。

    這次，兩人之間的距離比上次靠得更加近。

    她的眼睛極為漂亮，干凈又澄澈，泛著明亮的光澤。

    在他面前毫無攻擊性。

    跟剛剛為了保護他，站在那個女人面前的樣子，完全不一樣。

    其實跟從前比起來，她的變化也不小。臉上的嬰兒肥褪去，五官也顯得精致秀麗，跟“小孩”這兩個字，確實一點都不沾邊。

    他一直不太在意，也直接將那些變化忽視掉。

    但好像，確實，是不太一樣了。

    段嘉許能看到她臉上細細的絨毛，皮膚白得像是透明，嘴唇紅潤而飽滿。以及她的氣息，輕輕的，有規律地，呼在他的臉上。

    有些癢。

    對視了好半晌。

    似乎只是幾秒鐘的時間，又像是過了很久。

    段嘉許的喉結緩慢地滾動了下。

    桑稚忽地回過神，訥訥收回手：“哥哥，你自己擦吧?！?/br>
    段嘉許安靜了下，而后輕輕地應了聲：“嗯?！?/br>
    怕他覺得自己這反應有些突然，桑稚猶豫地解釋了句：“你太高了，我給你擦你還得彎腰?！?/br>
    說完，她把紙巾遞給他：“給你紙巾?！?/br>
    可半天也沒見他接過。

    桑稚又抬了眼，再次與他的目光對上。

    段嘉許的眼眸深邃，微斂著，眼睫毛上還沾著一小顆沒擦干凈的水珠，明目張膽地盯著她，像是在放電。他站直了起來，目光直勾勾的，沒有半點要收斂的意思。

    模樣若有所思，不知道在想什么。

    被他盯得也有些不自在，但桑稚也沒覺得自己暴露了什么。她有些惱羞成怒，音調也隨之高了些：“干嘛?！?/br>
    “沒什么?！倍渭卧S頓了幾秒，輕咳了聲，眉眼帶了幾分春意，“忘了說，謝謝小桑稚保護哥哥?！?/br>
    桑稚勉強地哦了聲：“不用?！?/br>
    她往周圍看了眼，提議道：“要不要去附近買件衣服換上？”

    沒聽到他的回應，桑稚又轉過頭，再次與他的視線撞上。她皺眉，懷疑自己臉上是不是沾了什么東西，一頭霧水道：“你老盯著我干嘛?！?/br>
    “是嗎?！倍渭卧S這才收回視線，彎著唇說，“那我不看了?！?/br>
    桑稚的眼神古怪，指了指：“那去那家？”

    段嘉許笑：“行?！?/br>
    “你干嘛一直笑?！鄙Ｖ扇滩蛔≌f，“你是不是被人潑水潑傻了？”

    “嗯，好像是?！?/br>
    “……”

    可能是生了場病，讓他的腦子變得不太清醒；也可能是因為隔壁床的那個大爺，在那一周時間里沒日沒夜的洗腦；還可能真的是被這杯水，沖昏了他的頭腦。

    在這一刻。

    段嘉許突然，很想當一個畜生。

    第37章 偷偷

    桑稚覺得他的反應有點嚇人。

    這老男人怎么回事??？

    難道是她剛剛的反應太大了嗎？

    但她如果就在旁邊看著他被欺負, 什么都不做，像個吃瓜群眾一樣, 這還算人嗎？

    桑稚覺得自己沒有什么做得不妥的地方。

    “哥哥, 剛剛的事情你不用放在心上?！鄙Ｖ上肓讼?，還是道, “我初二被勒索的時候, 你也幫了我的?！?/br>
    段嘉許嗯了聲。

    桑稚補充：“現在你老了，就輪到我幫你了?！?/br>
    “……”

    恰好路過了個垃圾桶, 桑稚把手上的紙巾都丟了進去。再回過頭時，她注意到段嘉許的表情一僵, 臉上的笑容斂了些。

    看起來正常了不少。

    像是回過了神, 反應過來自己剛剛突如其來冒起的念頭是什么。

    然后, 桑稚看到。

    段嘉許垂著眼，唇線抿直，似乎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他的語氣接近荒唐, 微不可聞地冒出了句：“我真是瘋了?！?/br>
    “……”

    還真有點像瘋了。

    不過，被人當眾潑了水, 確實是挺傷自尊的。

    桑稚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她走進了男裝店，扯開話題：“哥哥，你快換一件吧, 濕衣服穿身上也不舒服?！?/br>
    段嘉許沒動靜。

    桑稚隨手拿起件衣服，塞到他的手里：“要不就這件吧?！?/br>
    他這才有了反應，眼睫緩慢地動了一下：“嗯?！?/br>
    等他進了試衣間，桑稚又在店里逛了一圈。她看中了一件衣服, 正想拿起來，手機忽地響了起來。

    桑稚收回手，看了眼來電顯示，立刻接了起來：“哥?！?/br>
    桑延的聲音順著電流傳過來，聽起來有些懶散：“小鬼。你幾號放假，我幫你把機票訂了?！?/br>
    桑稚皺眉：“急什么，還有半個多月呢?！?/br>
    “那你自己訂？”

    “你給我轉錢，我自己訂?！?/br>
    “我給你轉什么錢，我是你爸??？”

    “哦，爸爸?！?/br>
    “……”

    “月底了，該給生活費了?！鄙Ｖ缮焓置嗣矍暗哪惺客馓?，“哥哥，你已經拖到最后一天了?！?/br>
    “……”

    “你再不給我轉錢，你就別轉了。直接拿那筆錢去給我買個棺材吧?！?/br>
    桑延冷笑：“你每個月拿雙份的生活費，你這小鬼要不要臉？”

    “哪里是雙份?！鄙Ｖ傻难燮ざ疾徽Ｒ幌?，理直氣壯道，“爸爸說了啊，他給一半，你給一半?！?/br>
    “宜荷的物價是有多高？”桑延問，“你一個月得用六千？”

    桑稚看了眼衣服的尺碼，又往里邊翻了翻：“我這還是省吃儉用的，糖都不舍得多買一條，不然就超支了?！?/br>
    “你們那的糖一千塊一條？”

    “不是?！鄙Ｖ擅娌桓纳?，“一千塊一顆?！?/br>
    “……”桑延說，“行，就當我沒有你這個meimei?！?/br>
    桑稚沉默幾秒，突然又冒出兩個字：“棺材?！?/br>
    桑延直接掛了電話。

    聽著耳邊冷冰冰的嘟嘟聲，桑稚看了眼手機屏幕，無所謂地聳了聳肩。她把手機放回兜里，繼續翻著尺碼，找到xxl碼，取了下來。

    桑稚回過身，這才發現段嘉許已經換好衣服出來了。她剛剛隨手給他拿了件黑色衛衣，也沒看尺寸。

    此時這么看，還挺合身。

    桑稚抱著手里的衣服走到他面前，問：“就這件了嗎？”

    段嘉許瞥了眼，隨口道：“你剛跟你哥打電話？”

    “是啊，他問我機票訂了沒?！鄙Ｖ衫蠈嵒卮?，而后把手里的衣服遞給他，“哥哥，你幫我試一下這件吧?！?/br>
    聽到“幫”字，段嘉許慢條斯理地接了過來，眼瞼稍抬，淡淡道：“你要送給誰？”

    “我哥呀?！鄙Ｖ捎滞闹茴┲?，“新年禮物嘛?！?/br>
    “……”

    “我順便給我爸也買一件，回去就不用再逛了?！闭f到這，桑稚抬起眼，指了指他身上的那件，“對了，你喜歡這件嗎？”

    段嘉許神情散漫：“好看？”

    “挺好的啊?！?/br>
    “那就這件?！?/br>
    桑稚點頭，拿出手機看了眼，恰好看到支付寶的轉賬提醒。

    她點開來看。

    ——桑延向你轉賬5000元。

    備注：下次見面別再叫我哥。

    “……”

    這就斷絕關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