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
她的喉間一澀,鋪天蓋地的委屈向她席卷而來。 “你怎么老罵我,你罵我一天了?!痹谶@一瞬間,桑稚覺得自己成了全天下最可憐的人,她用力抿了抿唇,想忍住哭腔,還是沒能忍住,“我要跟爸爸說…你走開,我不要你背我了……” “……”桑延立刻閉嘴。 過了兩秒,他又道:“腳崴到了,我不背你你怎么走?” “我自己能走?!鄙V傻胖菞l沒受傷的腿,想要下來,“我要自己走,我不要你背……” 桑延回頭,不耐煩道:“你能不能聽話點?!?/br> “我不要!”桑稚的眼淚還在掉,盯著他,“我為什么要聽話,你老罵我,你一整天都在罵我……” 桑延的氣焰消了大半:“……哥哥這不是跟你鬧著玩?!?/br> 這軟化的態度沒有半點用處。 桑稚的情緒一上來,話都不過腦就往外冒:“你這這么不喜歡我,mama還沒把我生出來的時候,你怎么不叫她把我打掉?!?/br> “……” 桑延皺眉:“你說什么呢?” 他的尾音上揚,音量也稍稍拔高,似是極為不贊同她的話。 這語氣讓桑稚頓了幾秒,像是不敢相信一樣。她愣愣地看著桑延,過了幾秒后才眨了下眼,又掉出一大串豆大的淚:“你又罵我……” 桑延:“……” 離帳篷還有好一段距離。 桑稚就像是要把這輩子的眼淚都流盡了。 段嘉許聽著兩人的對話,以及桑稚從沒聽過的哭聲。他撓了撓眼下的皮膚,忍不住喊了聲:“喂,桑延?!?/br> 桑延:“干嘛?!?/br> 他走上前來,看了桑稚一眼:“我來背吧?!?/br> 聽到這話,桑稚的哭聲減弱了些,抬頭看向段嘉許。 這個反應給出的意思格外明顯。桑延稍稍側頭,非常尊重地問了句:“你要他背?” 桑稚徹底停住哭聲,定定地盯著段嘉許。 “……” 她雖然沒有給出肯定的回應,但這反應,像是被他背著,是多么難以忍受的一件事情。 桑延吐了口氣,忍著屈辱說:“行?!?/br> 說完,他一聲不吭地把桑稚放了下來。 等桑稚站穩之后,段嘉許蹲下把她背起來。 桑稚趴在段嘉許的背上,回頭看了桑延一眼,想說點什么,但又因為還在生氣,很快就收回了視線。 段嘉許調整了下姿勢,盯著前方,隨口問:“除了腳還有哪疼?” 桑稚抽著鼻子,小聲說:“手疼?!?/br> “還有嗎?” “膝蓋也有點?!?/br> “嗯,別哭了?!倍渭卧S說,“哥哥一會兒給你上藥?!?/br> 桑稚沉默著點頭。 這個角度,桑稚只能看到他的側臉。 剛剛段嘉許戴到她腦袋上的帽子,因為比賽被她還了回去。此時又出現在他的頭上。兩人的距離靠的近,她還能聞到他身上散發著淡淡煙草味。 太陽從另一個方向照射過來。 他的半張臉露在光之下,頭發染上點點光暈,嘴唇淡抿著。上半張臉在陰影之處,桃花眼稍斂,鼻梁挺直。 五官利落分明,看不出情緒如何。 很快,像是注意到她的視線,段嘉許突然出聲喊她:“小孩?!?/br> 桑稚立刻收回視線,裝作自己什么都沒做。 沒等她回話,段嘉許又道:“把哥哥的帽子摘下來?!?/br> “……” 桑稚乖乖照做:“然后呢?” 段嘉許的語氣散漫:“然后戴到你頭上?!?/br> 桑稚一愣。 似乎注意到她的怔愣,段嘉許下意識回頭。他看著她傻乎乎的表情,眉眼一抬,輕笑道:“不覺得曬?” 到了帳篷那。 段嘉許把桑稚放到一張椅子上。 受傷的人并不多,大多都是中暑的人。 桑延把校醫叫了過來,讓她幫忙看看桑稚的傷。 校醫檢查了下桑稚的腳踝,拿了冰袋和藥水過來,說:“沒什么事,不嚴重。冰敷一下,然后噴點藥就好了。這幾天別再運動了?!?/br> 段嘉許看了眼:“不用去醫院看看?” “沒事,就是輕微扭傷?!毙at說,“不過以防萬一,去醫院看看有沒有傷到筋骨也行?!?/br> 桑延:“還是去看看吧?!?/br> 桑稚低頭看著自己微微發腫的腳踝,沒說話。 段嘉許到旁邊拿了瓶生理鹽水和碘伏,蹲到桑稚的面前:“先處理一下別的地方,然后再去醫院?!?/br> 桑延走過去:“我來吧?!?/br> 桑稚這才開了口,賭氣般地說:“不行?!?/br> “……”桑延盯著她,忍了忍,“行,我去給你倒杯水?!?/br> 見狀,段嘉許看向桑稚,挑著眉笑:“這么信得過我?” 桑稚的眼睛還紅紅的,又低下頭,把掌心攤平放到他的面前,支吾道:“我哥那么沒耐心,會弄得我很疼的?!?/br> 段嘉許:“小桑稚怕疼???” 桑稚點頭,又覺得自己這樣有點沒面子,補充了句:“哪有人不怕疼?!?/br> “這樣啊,但可能會有一點疼?!倍渭卧S垂下眼,擰開生理鹽水的瓶蓋,“能不能忍忍?” 桑稚立刻把手收了回去,背在身后:“你不能小力點嗎?” “有一點點疼?!笨粗@副警惕又防備的模樣,段嘉許忍不住笑出聲,“一點也不行?” 桑稚格外堅決:“不行?!?/br> “那行吧?!倍渭卧S說,“哥哥小力點?!?/br> 桑稚狐疑地看他,糾結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地把手伸到他的面前,說了句:“哥哥,我很記仇的?!?/br> “嗯?” “你不要騙我?!?/br> “這么嚴重嗎?”段嘉許的動作一頓,掀起眼皮看她,“那我讓別人來給你涂行不行?” “……” “我可不想讓小桑稚記恨我啊?!?/br> 桑稚抿了抿唇:“不行?!?/br> 段嘉許的語氣帶了點玩味,慢慢地往她手上的傷口倒著生理鹽水:“什么都不行,你還講不講理?” “……” 生理鹽水的刺激性不強,傷口處只有小小的不適感,并不太疼。桑稚盯著他的動作,覺得還能忍受。 像是在幫她分散注意力,段嘉許漫不經心地說著:“初二了還不知道怎么講道理?” 桑稚皺眉:“我雖然之前跟你說過不懂怎么講道理,但是我整體是個很講道理的人?!?/br> 段嘉許又笑了:“是嗎?!?/br> 把她手上的傷口清洗干凈后,段嘉許又把她右腿的褲腳捋上去,處理著膝蓋上的傷口。 他這個語氣讓桑稚很不高興:“本來就是?!?/br> 段嘉許的表情認真又專注,盯著她的傷口處,反倒顯得語氣心不在焉的:“嗯,小桑稚最聽話?!?/br> 桑稚瞅他,默默地閉了嘴。 “對了,剛剛你跟你老師說你哥是你爸?!倍渭卧S彎起唇角,突然提起這個事情,“你覺得他會相信嗎?” 桑稚想了想:“我老師沒見過我爸爸?!?/br> 段嘉許:“嗯?” 桑稚:“那就沒有什么值得懷疑的地方了?!?/br> “……”段嘉許把瓶蓋擰好,好笑道,“你哥就這么老???他還跟我穿一樣的衣服呢?!?/br> 桑稚才注意到這個點,表情瞬間僵住,過了好半天才道:“那你剛剛怎么不提醒我?!?/br> 段嘉許開始給她涂碘伏,沒有說話。 桑稚猶豫著問:“那如果老師問起來的話,我能不能說你倆穿的是親子裝?!?/br> “……”段嘉許抬眼,盯著她看了好半晌,意味深長道,“小孩,你有沒有良心?” “???” 段嘉許淡淡道:“哥哥對你那么好,你還幫著你哥欺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