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節
另一邊,君楚瑾酗酒的后遺癥便是頭疼。 因而他第二日便也不出門去,省得叫人看到了上來問候一大堆。 梅幼舒則是戰戰兢兢地把自己做好的點心送去,見到對方時,對方面色略顯蒼白,只是黑色的眸子仍舊是那般冷漠深邃。 這回君楚瑾倒沒有將她送來的點心給摔了,只是卻看也不看她一眼。 小姑娘局促地站在一邊,見他筆墨干了便紅著臉上前去替他磨墨,一副討好的模樣。 君楚瑾紙上的字跡淡了,卻還在寫字。 小姑娘便弱聲道:“我給您磨好了墨呢……” 君楚瑾便啪地摔了毛筆,將那張紙揉成一團丟在了地上,起身出了書房去。 小姑娘縮了縮肩膀,忍著想要逃跑的沖動,還是決定先替對方收拾了書桌。 她將他摔在地上的毛筆撿起來,又拿來抹布將墨漬擦干凈。 君楚瑾摔東西的力氣不小,因而那墨漬也是迸濺得到處都是個黑點。 梅幼舒見最底下抽屜邊上也有污漬,便將抽屜打開來要仔細去擦,結果卻發現里面放著一盤眼熟的糕點。 之所以眼熟,是因為它們和梅幼舒之前做的那些糕點的樣子著實太像。 之所以沒能在第一眼就認出來的原因則是因為這些糕點都長白毛了。 梅幼舒伸出指尖碰了一下,卻見最上面的糕點翻了個身,上面還有個牙印,顯然是被人啃了一口。 只是她清楚地記得那天那些糕點全都掉在地上弄臟了,莫不是還有人撿起來吃了? 梅幼舒不太能想明白,也不敢亂動他的東西。 她走到門口,見微珀還在,便小聲道:“您能給我行個方便么,我……我想等晚上再向他求求情?!?/br> 她想他這會兒走了就必然不會再給她機會找到他了。 好歹天黑他還是要找個地方睡覺的,那時候她再尋他仔細說一說。 “你不必求我,事實上他也沒有給你什么限制,他的書房也好,寢居也罷,你都是可以來去自如的?!蔽㈢暾f道。 梅幼舒臉上漸漸浮起一抹錯愕。 她一直都很守規矩,今日若不是微珀說破,她也許就一直都不知道,她在這王府中還有這樣的特權。 待梅幼舒從書房那里鎩羽而歸,梨月則是趁機勸道:“姨娘都說了是想叫殿下高興,可姨娘只顧著自己面皮,他又怎么能高興起來?!?/br> 梅幼舒便有些猶豫問她:“那……那你說的單薄是有多單???” 梨月見她終于被自己說動了,便似變戲法一樣拿出來一件透明的紗衣。 那單薄的一層紗,只有三個點是繡了花的。 配色粗俗,式樣粗俗,穿在身上…… “姨娘先試一下?!崩嬖抡f著便想動手,小姑娘忙擺手說:“我……我還是怕冷?!?/br> “姨娘……”梨月跺了跺腳,“你找借口也找個像樣點的嘛?!?/br> 小姑娘羞愧扭過腦袋去,囁嚅道:“太丑了,我不想穿?!?/br> 梨月一臉怒其不爭,只好將東西收起來了。 等晚上梅幼舒去了君楚瑾的寢屋時,梨月又說:“您不若洗洗再等殿下吧,不然若是叫他聞到你身上的臭汗味,指不定也不想理你了呢?!?/br> 梅幼舒覺得有些道理,只是等她洗過之后,卻發現梨月只給她留了貼身的衣物,旁的一概都不見了。 “那些穿過的衣服怕是不能再穿了,奴婢這就去給您拿干凈的衣服來?!崩嬖抡f道。 梅幼舒只覺得身上清涼得很,便先縮到了榻上等著。 只是她萬萬沒想到,梨月這一去就沒打算再過來了。 小姑娘等得昏昏沉沉,幾乎要睡過去了。 便是這時外面就傳來了腳步聲,也不等她問來人是誰,就見那人徑直上榻來了。 正當君楚瑾隨手放下了半邊帳子打算歇下時,就見小姑娘裹著薄毯坐在床上盯著他看。 他只稍愣了愣神,難免就叫他又想起了上回的事情。 君楚瑾心想她可真是夠敷衍的。 每回討好他來來去去就這么兩三樣,不是送點心,就是躺在他床上賴著不走,他就不信她想不出其他的主意了。 說來說去無非就是對他不上心而已。 君楚瑾毫不留情地揭了她身上的薄毯,正要趕她出去,結果卻見小姑娘竟然就只穿了一件單薄的水色肚兜,和一條將將才遮住腿根的褻褲。 小姑娘曲著腿,那寬松的褻褲便軟軟地滑到最低,而她雪色的背上只橫著一根深色的系帶,再無旁物,襯得她皮膚若瑩玉一般。 她甚是無措地縮在了床角,有些害羞地側過身子去,結果卻一下子叫他瞧見了她身上肚兜側邊露出的一絲縫隙…… 君楚瑾竟覺得鼻子有些發癢,而身上的反應倒像是觸碰到了某種開關,一見著她就半點也不受控制了。 他生怕叫她瞧見了自己的反應,有些惱羞成怒地指著門外,道:“滾出去——” 小姑娘本就覺得羞恥得不行,話都來不及解釋,就被他劈頭蓋臉地一頓吼。 她紅著眼睛從榻邊滑到地上,連鞋子也顧不上穿就往外走去了。 君楚瑾見她還真往外走去,又深吸了口氣,叫她回來。 然而小姑娘卻犯了執拗的脾氣,根本就不理他了,他便大步上前將她整個人又抱起來丟回了榻上。 小姑娘捂著臉在床上嚶嚶哭,指縫里都漏著淚珠。 君楚瑾覺得自己根本就沒有錯,覺得自己若是繼續哄著她,指不定她往后就算懷上了他的孩子都能敢背著他偷偷打掉。 “你若是為了鞏固你的地位,就沒有必要做這些事情來討好我,我既然承認了你的身份,往后不管有任何變化,都不至于虧待了你?!?/br> 所以她若是不喜歡他,就沒有必要再討好他了,也省的他回回都毫不設防地被她傷透了心。 “橫豎你也伺候過我一場,我就算對你沒有了情義,也不至于失了道義?!彼溆舱f道。 小姑娘一邊哭一邊從善如流地點了點頭,說:“那您送我走吧?!?/br> 君楚瑾聽到她還敢說這樣的話,只氣笑了點頭說:“可以?!?/br> 梅幼舒淚眼朦朧地看著他。 他便繼續陰惻惻道:“送你走可以,但是要先把你的腿打斷了,然后看你自己有沒有那個本事從我屋里爬出去?!?/br> 媽的,她能從他面前爬到門口都算他輸—— 小姑娘還要哭,君楚瑾覺得繼續這樣下去只怕她先哭斷了自己的腸子,都不知道要主動向他低頭認錯。 他忍著滿肚子的火氣捏了捏眉心,不得不給這個小姑奶奶先遞個臺階過去。 “解釋,給我一個解釋?!?/br> 小姑娘這才想起來自己的來意,只哽咽道:“是您自己說的,您說這本來就是弱rou強食的世道,您也覺得那些小兔子保護不了自己的孩子,還不如早早投胎轉世,我也是個兔子,所以、所以我一點都不想生小兔子……” 君楚瑾氣得砸床柱,被她種說法氣得不行,到:“誰說你生的是小兔子,我的種自然隨我!” 而且他的孩子,就算是小兔子,那也一定是會個屬狼的兔子。 有了孩子,往后不也多了個人保護她了? 不得不說,在此處,這位珩王殿下的想法還是有別于常人。 “況且我在你眼里就是那種只會圖快活不會愛護自己孩子的男人是不是?” 梅幼舒摳著毯子上的紋路,垂著腦袋道:“我爹也會生也會養,可他更喜歡嫡子女……” 君楚瑾默了默,終于意識到了關鍵所在。 她是個庶女,是生怕自己的孩子出生后會和受到和她一樣的苦楚,加上他那日說了那樣的話,她便又驚又怕把自己給逼到了死胡同里去了。 “您總有您的庶務要做,往后這后宅里和我長長久久在一起的人是王妃而不是您,就算您往后真的會疼我生的孩子,那王妃的孩子也會因此受到冷落,會覺得不高興?!?/br> 更不要說他還不一定會多疼她的孩子。 于尋常人家而言,家主能做到不虧待庶子女已經算是善待之舉了。 小姑娘作為一個妾室說出這樣與正室作比的話來,實則已經很沒有自知之明,若是叫她面前換個人來,她無論如何也不會說出這些逾越的話來,但日子長了,他的字里行間都叫她覺得他是喜歡她的。 因有了一種被他喜歡著的感覺影響著她,叫她才敢對他開口,敢說出心底的想法。 “你就是為了這個,所以就偷偷買藥吃?”君楚瑾問她。 “您為何不給我避子湯,我聽聞那些規矩的人家在正妻嫁進門之前,都會約束著妾室不能生子的……”小姑娘反問了一句。 他若是與尋常人家那樣給她喝避子湯,她既不會有孩子,也能兀自龜縮在她的小殼里不敢生出丁點不該有的想法來,豈不就兩全其美了。 為什么? 君楚瑾耳根微微發熱,對于這問題的原因亦是感到難以啟齒。 總不能直接告訴她,他每回與她在一起的時候,連他們往后生的孩子叫什么名字都已經想好好幾個了。 “你若是這般憂心這些事情,我便不娶就是了?!?/br> 他還當這是多大的事情,也值當她這樣鉆牛角尖。 他自幼便有他耳濡目染中所理解的人生與價值觀。 就好比娶妻之事,實乃人生必經歷的大事,輕易做不得改變。 可若是小姑娘計較,會這樣傷了她的心,委屈地叫她連這種陰損之物也能往肚子里吞,他怎么能忍心。 娶妻之后的這些事情他不是沒有想過,于他而言,橫豎只要他在,誰都欺負不到她頭上。 可她有一句卻提醒了他。 他再怎么小心,也不能叫王妃如他一般的心情去疼愛小姑娘。 若是往后王妃有了嫡子,他又要怎么才能不委屈了他的小兔崽子? 他在時固然能心中有數,可他不在的時候怕是很難了…… 到時候小兔子只抱著小兔崽子躲在屋里可憐巴巴的掉淚珠子,他想不做出寵妾滅妻的事情來都難。 何苦再為了這個所謂的人生大事委屈了他家的小兔子,也平白耽擱了旁人家的女子呢? 實則這樣一番折騰也都源自于小姑娘內心的敏感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