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當然知道父親和母親都很疼他，希望他日后能找到自己的soulmate，絕對不會想他和一個根本沒有感情的舊式女子成親的。

    作者有話要說：　　陸先森，你以后被啪啪打臉別怪作者沒提醒你啊。

    ☆、第16章  惡客

    天還未亮，文靜就急匆匆的起來了，她惦記著生意，不看一眼就會擔心，今天不僅要把昨天的照常用，還要增加一些新的種類，似糯米餃子、油餅包燒麥這些也同樣要花功夫做出來。而且今天是周末，附近上街的人不少。

    剛走出巷子，就被人叫住了，文靜回頭一看，見是江氏，她立住腳。江氏一夜未眠，聽到文靜的動靜才趕出來的，“靜兒，媽有話要跟你說?！?/br>
    文靜的心都在店里，不是很想聽江氏啰嗦，因為她說的話無非就是那些讓她不要再去做生意的話，但也不能扭頭就走，多年的教養也不允許她這樣做。

    “您就邊走邊說吧，我怕利媽她們忙不過來，我得先去幫忙?！?/br>
    江氏趕了上來，和她并行：“媽要說的是陸家的事情，你爸爸上個月就去信給陸家了，我想他們家是大戶人家，對兒媳婦的要求也很高，你這么拋頭露面的，萬一被她們知道了，不喜歡你，堅決要退親可怎么辦？”

    原來是陸家，文靜真想翻了白眼，她真想說陸家是怎么樣都不會滿意她的，不是人家不好，而是本來就是倆個世界的人，非要湊在一起，那不是自找麻煩。她正經道：“娘，您覺得以陸家的權勢，若是真心想娶女兒進門的怎么會這么多年不聞不問，還讓女方主動寫信去提醒，我覺得現在本來就門不當戶不對，還不如退親呢！”

    “你這傻妮子，你知道什么？”江氏急道，“人就是不能太清高，你得了里子再去著補面子不就成了。以后你要真的成了陸家的少奶奶，享不盡的榮華富貴，你就是想開鋪子做生意，只要陸家手指縫里漏點兒不就成了。我當你是親生女兒才跟你說這個話的，你可別當耳旁風?！?/br>
    文靜樂了，她媽現在還勸她不要面子，她自己不就是為了面子活的這么累，讓她嫁到陸家，還不是為了提高自己的地位。

    “媽，我說了，陸家的事情我是真的沒興趣。不是面子和里子的問題，如果您真的是只要里子不要面子的人就更應該支持我開店，多賺點錢了，咱們一家人不愁錢花，喜樂和美比什么都好?！?/br>
    若是沒去過陸家，她可能真的心存希望，被母親這些美好的話語打動。有人天天伺候你，有人給你錢，什么都不用做，可這樣的日子哪里是這么輕易得到的，即便有，你也得忍受多少別人忍受不了的事情。

    什么陸家、宗家，從她醒來那一刻，她就不打算和這些人家來往了。

    又看看江氏，她心底也知道靠不上她了，畢竟前世她被宗司令強/暴，幾欲尋死，給她最后一擊的還不是這些所謂成天為了她好的人。

    從開這個店開始，她就不打算再去依靠誰，包括自己的家人。

    她大踏步像前走去，江氏怔怔的看著她的背影，忽然意識到女兒似乎真的不一樣了。

    店里已經熱火朝天了，虎子把面已經和好了，正在熬豆漿和豆腐腦。利媽正按照文靜的法子在炒醬rou，見文靜來了，忙笑道：“你虎子哥把面和好了，正等著你來呢！”

    新鮮的菜已經擺放在桌上了，文靜道：“正好我先把素包子包了，再來包燒麥?！?/br>
    天才蒙蒙亮，包子鋪還點著油燈，已經有人循著燈過來了。這是一群在附近黃浦江做工的人，他們要早早的吃了飯過去，都是扛著鋤頭，提著泥桶，坐下來就先要上十籠醬rou包。

    利媽和虎子一喜，文靜略皺了皺眉，看他們的樣子不像是一口氣吃十籠醬rou包的人。并非是文靜瞧不起他們，乃是因為昨天做了小半天生意，她也知道附近人的經濟狀況，普遍來說也沒有很有錢的，都是半籠或者一籠小籠包在買，很少吃這么多的。

    她怕是遇到什么吃霸王餐的，所以便道：“幾位師傅，咱們小本生意都是要先給錢再吃飯的。一籠醬rou包五毛錢，十籠五塊錢，您把錢給我了，我再替您拿吧，或者您看還有沒有什么別的需要的？”

    他們中間個頭最高的一位站了起來，惡聲惡氣的道：“怎么做個生意扭扭捏捏的，還怕哥們幾個不給錢啊。我們吃的多，現在只是拿十籠過來罷了，吃的途中我們還會再加，你們怎么搞的，讓你們老板出來？”

    文靜笑道：“我就是老板，我們這店新開的，規矩就是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畢竟做小生意都不容易，是吧？”

    這里附近有巡捕房，有教育廳，她怕什么。再說這幾個人不過是仗著幾個人在這里橫行罷了，有什么好怕的。

    “小姑娘，你這么做生意可不行啊，大叔教教你……”

    一獐頭鼠目的男子不懷好意的說完還上下打量了一下文靜，和坐對面的男人互相點點頭。

    利媽和虎子也看出點門道來了，虎子力氣雖然大，但也沒有很多和這等人斗爭的經驗，加個利媽平時說話挺麻利的，遇到事情就被嚇著了。

    這個時候的文靜故意看了看天色：“還有不到一刻鐘的時間，昨兒答應我來我這兒吃包子的鐘探長就帶著人要巡邏了?！?/br>
    ☆、第17章 利媽的想法

    這些人更是油滑，不再擺出惡客的樣子，反倒嬉皮笑臉起來：“小姑娘，我們可是一等清白之人，你在我們面前提巡捕房做什么？明明是你自己做生意小里小氣的，怎么還怪起我們來了。廢話不多說，你快些把十籠醬rou包上上來?！?/br>
    他們已經是老油混子了，絕非一般人能夠趕走的，利媽和虎子看文靜沒發話，也不敢輕舉妄動。文靜還是同樣的態度：“對不住，小店小本生意，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的，銀貨兩訖。您拿五塊錢來，我這邊就給您上，否則，大家都是出來做討生活的，別總是搞的不愉快，是不是？”

    說完，文靜看了虎子一眼，虎子站了過來。

    那幾個人一哄而散，讓利媽都驚詫了，文靜解釋道：“這些人就是一些耍無賴的懶漢罷了，以后人多的時候咱們也不怕他們，您想想咱們鄉下還有不少攔路虎呢！”

    現在很多人的日子不好過，便都流行當起土匪來，在路邊看著人家略穿的齊整些的，都沖上去攔住別人搶錢搶糧，利媽和虎子都遇到了好幾次。本來利媽覺得在上海這種地方，時常有巡捕房巡邏，會好很多的，沒想到今天也碰上了這種人。

    之后天大亮了，人也多了起來，包子氤氳的水汽飄出去的醬rou香，酸辣湯的濃香，更有文靜在油鍋里炸油餅，讓喝豆漿的人都不由得點了一個。糯米餃是甜的，從油鍋里撈起來后，放在甜甜的糯米粉里再裹上一層，而油餅包燒麥則是咸口，油餅酥加燒麥軟和，吃進嘴里簡直是絕配。

    吃了一陣人，文靜才扶著腰坐下來休息，李澹和金嬌兒一起過來了。金嬌兒實在是佩服她的行動力，“這么大的事情也不跟我說一聲，真好，你還真的開起來了?！?/br>
    文靜笑道：“我說到做到，就是沒辦法陪你說話了?！?/br>
    “嗨，陪我說話算什么正經事，我若是那種人，你我也不必做朋友了。這樣吧，你告訴我要做什么，我來幫忙就是了?！苯饗蓛簲]起袖子，就想大干一場。

    “別著急，你先嘗嘗我的早點?！?/br>
    說罷，拿了一籠醬rou包，一籠素包，又拿了油條糯米雞過來，放在金嬌兒和李澹面前。利媽正和李澹說起今天早上的事情，李澹聽的皺眉：“這日后大早上還是讓她媽過來?！?/br>
    利媽也知道江氏的性子，最是執拗不過的了，她不由得轉圜：“太太若是過來了，家里誰做飯洗衣服??？”

    誰都知道順婆是個不做事的性子，李澹以前倒也尊敬母親郎氏身邊的老人，現在聽了卻冷哼一聲：“她既然什么都做不得，不如回家看老宅，把蘇嬸叫過來就是了?！币郧笆悄兄魍馀鲀?，但李?，F在是不得不管了，且不說江氏為人如何，就是順婆作為傭人的，李家這般困難也沒有拋下她，她還真的以為自己是來做老封君的?，F在主人尚且都在做事，她做傭人的倒是好生養起來了。

    “爸，快吃吧，別想這些了，我們生意才剛剛做，也不算是特別好，還忙的過來，就別讓媽跟著受累了?！蔽撵o笑道。

    李澹想了想才，他吃了幾個包子，又特意拿了幾樣回去給郎氏和江氏吃。郎氏砸巴了一下嘴，不發一言，說到底，她雖然不喜歡李文靜，但到底她是隔了一輩的孫女，她現在也管不了了。江氏嘗了一口，李澹問她：“好吃吧？”

    “好吃是好吃，還不是利媽做的?！苯掀沧?。

    李澹生氣道：“利媽？這明明都是文靜想出來的法子，買多少斤面粉，多少菜，怎么做餡料，都是文靜自個兒想的。你到底了不了解你女兒，外人不了解這么以為也就算了，可你是她mama，你還什么都不知道，就知道和女兒生氣?！?/br>
    他這一通脾氣發下來，順婆是幸災樂禍的，恰好她的神情也被李澹捕捉到了，李澹對他道：“今天你吃完太太過去店里幫忙，這家務事就由順婆你來做，你若是做不好，就回家去，讓蘇嬸過來?！?/br>
    男主人畢竟是男主人，順婆驚了一下，老實了不少。江氏本性就懦弱，也不敢多說什么，只道女兒肯定在老爺面前說了她一些不好的話。

    但即便江氏不情愿，可李澹讓她去幫忙，她也不敢不去。走到巷子門口，先偷偷瞄了一下包子鋪的生意，這個時候生意還算可以，女兒端著籠屜穿梭其中，蒸汽把她整張臉都熱紅了，她依舊笑呵呵的跟個陀螺似的。

    這孩子，怎么就說不聽呢？

    文靜剛剛幫人打包了幾籠包子，心情正好著呢，抬頭一看，看到她媽了，她明知道江氏肯定是被李澹喊過來的，她怕她不自在，立馬道：“媽?！?/br>
    “靜兒……”江氏有很多話卻說不出來了。

    “老板，我要三籠素包子你幫我裝好，我們要去趕電車?！?/br>
    有生意上門，文靜對江氏歉意的笑了笑，手上又開始忙了起來。江氏見她實在是忙，主動和利媽去包包子了，利媽以前一貫是江氏心腹的，此時也不得不勸江氏幾句：“太太，小姐本來就已經夠難了，她也是為了家里著想，你就別怪她了?！?/br>
    聽利媽的口氣，應該還不知道陸家的事情，江氏小聲和她說了，想爭取利媽的贊同，畢竟當初陸家的事情也是利媽提出來的。誰知道利媽道：“太太，今天嬌兒小姐不是有來咱們這里吃早點嗎？她說了讀書出來去工作，就是當個小教員也有四十個大洋，而且讀了新學也更能被社會上的人看重。那陸家不就是因為當初支持民國，所以現在才混的這樣好，小姐不過才十六歲，她掙到錢去學習，還跟自己鍍一層金呢？否則和大小姐一樣，丈夫一走，只能困在老家，那才慘呢？”

    以前利媽是一心想文靜嫁入陸家，但此一時彼一時也，現在來了上海才知道讀書讀好了也能掙錢，女子靠自己也能在社會上立足，她想陸家的事情成了那就皆大歡喜，不成小姐也有店有錢還讀了書，嫁人對她來說也不是難事，所以她沒有江氏這樣擔心。

    ☆、18  屋漏偏逢連夜雨

    江氏愕然：“利媽，怎么你也幫那個丫頭說話？任由她胡來?！?/br>
    她都懷疑李文靜是不是給什么藥給利媽吃了，明明最開始是她不想攀附權貴的，利媽在那兒攛掇，現在她上了心，利媽卻不在乎了，這不都反了嗎？

    聽聞這話利媽簡直就是哭笑不得：“太太，您到這兒忙一會兒就知道了?！?/br>
    以前她利媽是李家的仆人，做再多事情也不過是看主人臉色行事，但現在她和虎子都是憑自己的勞動力掙錢，就她們母子之間誰做的好誰做的不好小姐都會一一記下，完全按照他們的勞動力分配。

    也不用去做些雜事，只要把店里的事情做完，她們就可以忙自己的事，休息或者出去玩都看她們自己。

    不用像以前那樣隨時隨地都要待命，供主子差遣，即便是兩天，利媽就已經不想和以前一樣了。

    文靜打包了一些，看豆漿不夠了，讓利媽去熬粥。

    江氏也跟著過去，看利媽把皮蛋全用勺子切斷和米混在一起，煮沸后再放入rou絲，她驚道：“你們還在里邊放rou，不會虧本嗎？”

    利媽小聲道：“這都是rou絲，花不了多少錢，這一碗粥兩毛錢，您算算成本能賺多少？”

    隨即等粥熟了，又放入瓦罐里，客人看到是瓦罐古樸，才賣兩毛錢，紛紛掏錢，還覺得占便宜了。

    虎子聽到客人這么說，還憨憨的道：“我們老板說讓大家吃好就行，只要不虧錢就成了?！?/br>
    不過是換了一種包裝，就讓人這樣追捧，一直到把粥賣完，文靜才一一安排誰買菜誰打掃，她則坐下來清錢。

    江氏看她包里鼓鼓囊囊的，估計賺的真不少，想問多少錢，但又怕利媽她們聽到了。

    從菜市場回來的虎子今天買了一只燒鵝回來，文靜樂道：“你家去喊我爸過來吃飯吧，我爸上次不是說最愛吃燒鵝了嗎？”

    江氏不禁為女兒心疼起錢來：“你才掙了多少，何必買這些?！?/br>
    說到底，她認為自己還是心疼女兒，就像利媽說的，這個女兒雖然稚嫩青澀，但她能夠勇往直前，誰也擋不住她，她還做的有聲有色，能想到別人想不到的小花招把生意做好，她又如何能扭轉乾坤呢？

    “媽，我們這一天勞動力多大呀，再說像利媽和虎子哥都是早早的起來了，買點好吃的也是犒勞大家?！?/br>
    虎子聽了樂滋滋，這饑荒年月，別看上海歌舞升平的，但是能夠頓頓吃干飯的人家少的很。

    之前在李家節衣縮食，現在雖然出了力氣也有點累，但是小姐每日好吃好喝的，倒也不覺得那么累了。

    下午吃飯，李澹把郎氏也請了過來，就在店里的八仙桌上擺了菜。這次雖然沒人說出來，但文靜已經感受到她在家中的角色已經微妙變化了，桌上四菜一湯。

    一大只燒鵝、涼拌豆芽，豆腐魚頭湯，清炒土豆絲，燜土豆上面淋點醬rou汁。豐盛的午餐是她用自己的勞動力換來的，這些大人們不再挑剔店鋪了。

    “靜兒，這燒鵝可真好吃，爸爸今天算是享了女兒的福了?！边@話說的感嘆，他堂堂一偉男子，到底還要女兒養家。

    文靜笑道：“爸，這不是應該的嗎？”

    再傻江氏也看出女兒對丈夫真心的孺慕，她道：“明兒早上你在家多睡會了再過來，媽來幫你的忙?！?/br>
    就像方才做飯的時候利媽和她說的話：“來店里還有早點吃，總比天天啃咸菜好?！?/br>
    之前她把小商販想的太不堪了，現在看著女兒忙進忙出，拿著錢指揮這個指揮那個，江氏竟然生出了幾分自豪感。她看著女兒知道什么時候起鍋，什么時候用多少餡料，知道怎么和別人周旋，也許她一個大人都害怕的事情，她卻做到了。

    江氏的話，文靜當然不推辭，說起來，她還要學習，還不能拉下。金嬌兒只有放假的時間才能跟她補課，每次講的內容非常多，她不得不抄完筆記后還要自己學進去才行，這些都需要時間消化。

    她覺得自己以前害怕的東西，好像都在被她自己慢慢打破。

    祖母封建，但可以為了享受，閉嘴不再多言。母親更是因為自己的勇氣，不再阻攔她，甚至連父親也開始支持她讀書。

    她想世界上怎么會有做不成的事情，端看你自己想不想做成了。

    晚上的時間是屬于自己的，文靜點起油燈，仔細分析課本，她現在用的是她哥哥的課本，上面筆記極少，就可以看出文諍讀書不用心，同時頭痛的是文靜要把這些完全不熟悉的轉換成自己的也挺麻煩的。

    國文還可以應付，英語她是不大懂，數學也是，只能把課本上的練習題反復鉆研反復做了。

    早上她拿著課本過來的，江氏正忙著揉面，不得不說江氏這個人看似柔弱，有時候又迂腐，但她真的幫忙就是幫忙，不大叫苦，文靜覺得自己的心情也復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