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節
但無面人卻可以利用蝴蝶王座上的國王。他控制這些國王的精神,而國王則控制著現世里普通人的精神。這種環環相扣的方式,才讓無面人得以站在另外一個世界中,卻能看著現實世界里的穆欽。 那個周悅,也是無面人一早就給穆欽準備好的誘餌。 無面人其實給穆欽準備了很多個誘餌,比如周悅,比如金。其實還有其他人,但最后只選擇了周悅和金,因為這兩人從家世背景、能力素質、年齡外貌上來說都屬于上層,他珍貴的穆欽,當然要配上最好的。 無面人本來不屑于用誘餌的方式來引導穆欽邁入邊緣世界,但他真的沒有其他辦法了,因為不管他控制多少人給穆欽送去媒介,讓他觸摸媒介,讓他和邊緣世界有關的事物進行接觸,穆欽都完全沒有變成“做夢人”的征兆。 只要不變成做夢人,穆欽就沒有辦法入夢,不入夢,他就永遠不會進入邊緣世界。 什么樣的人不會做夢呢? 沒有欲望,沒有感情,沒有追求,沒有任何妄想的人。 是的,穆欽一出生時就是這樣的人,不哭不笑,不會恐懼,但卻會模仿和學習,他是誕生在邊緣世界中無情感的怪物,可無情感也是穆欽最大的優勢。 尤其當穆欽被他的父母echo和bird送去現世以后,想讓他再回歸邊緣世界更是難如登天,哪怕無面人嘗試用國王的白卡去束縛穆欽,都不一定可以讓穆欽入夢。 同理,何家解除做夢人狀態的方式,也和穆欽的精神狀況類似。何家人會利用某種手段,從基因角度使那些做夢人形成永久性精神疾病,使得做夢人失去了部分感情和欲望,也失去了入夢的能力,只要不做夢,自然就不會變成做夢人。 至于做夢人死后會進入邊緣世界這個設定,也同樣是因為做夢人臨死的那瞬間,會因為痛苦、恐懼等一系列原因,導致精神恍惚而迅速入夢,入夢就會瞬間進入邊緣,加上死亡的軀體回不去了,做夢人的靈魂便被永遠的留在了邊緣世界中。 倒也不是每一個做夢人死后都一定會進入邊緣世界,有些做夢人死亡時很快,例如被子彈擊中大腦導致瞬間腦死亡,還來不及入夢就已經死了,這種死得很快的做夢人反而不會被拖進邊緣世界,不失為另外一種層次上的幸運。 不過,何家人為解除做夢人狀態而利用的精神疾病是會遺傳的,這導致只要祖上有人接受過何家的解除做夢人儀式,那么其后代就會受到一系列影響,變得冷漠、感情缺失,甚至不少會形成反社會反人類的性格。 周悅和他的父輩……基本上就是這樣的情況。 沒有感情的穆欽很難入夢,別看他小時候似乎也會哭會笑會鬧的,但這些都是模仿,他在孤兒院里時就會模仿周圍的孩子,他意識到越是會哭鬧的孩子反而越得寵愛,哭鬧之余再夾雜著令人心疼的懂事就更好了。 這樣他才可以獲得更多資源,有比其他孩子更多的食物、衣服、玩具,還有關注。 他唯一的欲望只有求生欲,只是為了活著,而活下來。 穆欽在模仿中緩慢學會了和其他孩子一樣的情感表達方式,他知道受到幫助和恩惠時要笑,向別人表達感謝和高興。受到不公正待遇時要哭,強調自己所受到的傷害,才能引起他人的注意。 他學習的很完美。 乃至很長一段時間里,他自己都覺得自己和別人沒什么不同。 但穆欽還是無法入夢,無面人知道他根本沒有真正意義上的情感,無面人著急了,無面人清楚,自己必須找到某種方式,讓穆欽獲得“感情”。 而無面人的方式,就是給穆欽直接送去一份“感情”。 周悅成為了這份感情上的誘餌,雖然周悅也因為祖上接受過何家解除做夢人儀式的緣故,在性格上十分冷漠,且很難入夢,但他并非是完全不能入夢的。 畢竟周悅和穆欽不一樣,穆欽那是天生無情感的怪物,而周悅不過是因為精神遺傳而導致的情感缺失。 隨周家人血脈一代代的傳承,血統的稀釋,外來血統的填充,導致何家人當年給予周家祖上的那個遺傳性精神疾病所帶來的效果在減弱,周悅父親的冷血還是表現得挺明顯的,到周悅這一代就明顯不一樣了。 周悅顯而易見地在渴求著父母的愛,盡管一直求而不得使得他整個人都有點扭曲。 但他是個合格的誘餌。 能夠為了周悅而入夢的穆欽,一定是擁有了相應感情才會來到這個世界。這一點無面人深信不疑,但這份感情到底有多么堅固,無面人卻無法衡量。 這毫無疑問是一場豪賭,無面人在賭,穆欽也在賭。 …… 鋼琴樂聲。 丁丁當當清脆地響徹著。 分辨不出那是什么曲子,因為聽覺似乎被什么無形之物給蒙蔽了,就像是有人用雙手捂住了你的雙耳,他的皮膚貼在你的耳廓上,你甚至可以透過對方皮膚的那層冰冷溫度,聽到對方鮮血在血管里流動的聲音,那是生命之曲的奏響。 周悅睜開眼睛,他發現自己正坐在一架略顯陳舊的鋼琴面前,他修長卻粗糙的手指搭在了黑白琴鍵上,他似乎正在彈奏某種優美的音樂,但他已經忘記了樂譜,忘記了彈奏鋼琴時的指法,他像初學者那樣顫抖著自己的雙手。 這雙手握住過無數刀槍劍刃,奪走過別人的生命,所以再也不適合撫摸任何樂器。 也無法為那些年少時的怦然心動,再奏一曲贊歌。 根本無法了解自己究竟失去過什么。 周悅將雙手從鋼琴琴鍵上收回,然后無力地放在自己的膝蓋上,他低頭弓背,試圖緩和身體的痛處……盡管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哪里在痛,但他依然覺得很痛,由內而外,乃至靈魂,都被強烈的痛處所籠罩著。 好半天他才從這種如同溺水般的感覺中掙脫出來,他搖搖晃晃地站起身,離開了這架陳舊卻看起來有點眼熟的鋼琴。 然后他開始環顧周圍的環境,他很快發現,自己似乎是出現在一間……教室里? 應該是音樂教室,因為他剛剛觸摸過的鋼琴就擺在教室講臺的左側,旁邊的柜子里也有一些音樂器材,比如吉他貝司,角落里還擺著一臺架子鼓。 除開音樂器材,這間教室中也有一排排的座位,沒有桌子,就是一張椅子接著一張椅子列起來而形成的座位。 教室似乎長時間無人打掃,不管是音樂樂器,桌椅板凳,門窗窗簾,均落滿了一層厚厚灰塵,周悅用手抹了一把教室的窗臺,還能在窗臺上印出清晰可見的指印。 這教室……很眼熟。 周悅打賭自己絕對來過這間教室,但卻想不起自己是什么時候來過。 他沒有記憶。 周悅突然意識到這個令他感到茫然無措、且無比驚悚的事實……他沒有記憶。 腦子里空蕩蕩的,除了自己名叫周悅以外,其他任何事物,他都想不起來。 第113章 無聲教室02┃我明明等了他那么久。 喪失記憶有令周悅陷入短暫的驚懼之中。驚恐的他下意識地開始搜索自己身上的物品, 想找出能夠證明自己身份的隨身物品。 他隨之注意到, 自己身上穿著一件不怎么合身、且稍微有點寬大的衣服,是那種灰撲撲的長衣長褲, 單調沒有任何花紋,像是監獄里囚徒的服裝。 他腳上還有一雙灰色的布鞋, 也是那種樣式簡單的行軍鞋。 穿著這身古怪的衣服,出現在一間長時間無人清掃的音樂教室中, 實在是一件令人感到焦躁而摸不著頭腦的事情。 雖然周悅此刻記憶全無, 但他潛意識里認為,自己身上穿著的這身衣服和鞋, 絕對不是他自己的衣服和鞋, 因為這身衣服讓他覺得渾身難受,附帶著一種微妙的恐懼感……他認為這或許是什么不懷好意的敵人給他穿上的。 這些不懷好意的家伙不僅給他換了一身衣服,還把他送到了這間積灰的教室里, 也許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冷靜下來的周悅,在短時間內迅速分析、思考著自己所處處境和面臨的問題。當他想清楚后,他很快又有了新發現,他在自己衣服口袋中摸出了兩張……卡牌? 這是一種叫塔羅牌的牌……周悅覺得自己對這種牌意外的熟悉。 這兩張牌分別是一張命運之輪, 和一張逆位戀人。 命運之輪是一種扭轉生死的牌。 當你持有命運之輪時, 如果你預測自己即將遭受大量致命傷害而死亡,就可以提前觸摸這張卡牌并默念一句“啟動”,然后命運之輪就會在十分鐘內持續生效。 命運之輪生效期間,你所受到的一切致命傷害都會被抵消,你仍然可以像正常人一樣生龍活虎地行動奔跑, 而且你所受到的傷害越多,你的速度將得到逐步遞增。 在命運之輪有效期間,你不會因為受傷而倒下,你對疼痛感和各種控制效果有一定程度上的免疫,殺手無法輕易掌握你,你可以借此機會逃跑。 命運之輪對你的運氣值有輕微的提升,你會很容易從困境中逃脫,并且始終選擇正確的道路。 不過,一旦命運之輪的有效期過去,逆轉生死的力量就不會再庇護你,你的各項數值將重新變回原有水平。 以上是周悅在自己口袋里摸出這張命運之輪時,腦海中自然而然浮現出來的內容,這可能是他遺失記憶中的一部分,在拿到某些參照物時便理所當然地回憶了起來。 只是回憶起來的內容讓周悅十分驚悚,因為這命運之輪牌的作用,更像是某種恐怖游戲的道具卡,一次性起效并讓你逃出生天的道具卡。 這樣一張游戲道具卡此刻出現在周悅的手上。 周悅內心深處卻一點也不懷疑這張卡牌的真實性,他毫無疑問地……是相信著這張卡牌的效果。 周悅不敢深思,他皺起眉將命運之輪收回自己的兜里,然后又去看另外一張卡牌。 另外一張卡牌是逆位戀人,看到這張牌時,周悅的腦子里也浮現出相關記憶。 他記得逆位牌基本上都是殺手才可以使用的卡牌,逆位戀人自然也只有殺手能用,其作用是讓殺手無條件綁定一名人類為“戀人”(必須是看到并接觸到的人類),綁定后殺手便能隨時隨地直接傳送到“戀人”身邊。 但戀人牌并不是無限傳送,有cd和使用次數限制,cd是傳送后三分鐘內不能連續傳送。使用次數限制為8次,正位和逆位戀人牌的使用次數都只有8次,8次后戀人牌便會失效。 戀人牌算是比較bug的一張牌,它的傳送能力,讓得到它的人或鬼都具有極高的優勢。尤其是鬼拿到這張牌的話,人類方根本就逃不掉,無論跑到哪里,都會被“飛”過來的鬼捉住并殘忍地殺害。 盡管戀人牌有使用次數限制,但多數情況下,這張牌都用不到8次那么多,人類方或許還能用個五六次,鬼用這張牌三四次就夠了。 周悅沒有記憶,但并不愚蠢,這兩張牌已經幫助他大致回憶起可怕殺人游戲的規則,只有抽到死神牌的人才是鬼,其他人都是人類。 所以周悅見到這張逆位戀人牌的第一反應,是想辦法將卡牌給藏起來,這樣殺手就找不到逆位牌了……道具卡似乎是不能隨意銷毀的,只能想辦法將它藏在隱蔽的地方。 好在只要游戲地圖夠大,殺手又沒有逆位愚者這種偵測用卡牌的話,被藏起來的卡牌基本上是找不到的。 周悅環顧了一圈這間音樂教室,然后看中了他一開始醒來時面對的那架舊鋼琴,他將逆位戀人這薄薄的一片卡在鋼琴琴箱內側的縫隙中。 確認將牌藏好后,周悅便打算離開這間音樂教室。他走到音樂教室的門口,伸手放在門把手上,試圖將門把手給扭開,但令人失望的是,當他嘗試了以后,他發現教室的門似乎是上鎖了的。 打不開門的周悅轉頭,將目光放在音樂教室的后門那邊,這音樂教室還算挺大,有前后兩扇門。 但是后門那邊堆著很多雜物,是一些廢棄的桌椅柜以及不用的音樂器材,這些雜物很多堆得也很高,完全將后門給堵死了。 周悅倒是可以將這些雜物一一搬開然后打開后門,因為那后門目測并未鎖死,還留著一道縫隙,外面走道的燈光順著縫隙投射進教室中,如果周悅有耐心將雜物搬走的話,是可以把門打開的。 但這樣做有很嚴重的后果,首先是搬雜物需要時間,其次是搬東西時會發出噪音,噪音是周悅目前最不想引發的存在。 他需要絕對的……安靜。 既然兩扇門都不能走,周悅只能將目光放在音樂教室的窗戶上,這教室左右兩側的墻壁都有窗戶,一側的窗戶對著教學樓外面的cao場,另一側的窗戶則對著音樂教室外的走廊。 對著走廊的窗戶沒有完全鎖上,其中有一扇窗戶是半打開的狀態。 只是那扇開著的窗戶是上層窗,比較高,周悅必須搬來桌椅,踩著墊腳物爬上窗臺再翻過那扇打開的上層窗,才能抵達外面的走廊。 周悅很快就行動了,他找到一個比較高的凳子,輕手輕腳擺在窗臺下面,然后手腳并用爬上凳子去夠那窗戶。 他剛摸到窗沿,就聽到了一個不合時宜的聲音響起來了。 這間將周悅困住的音樂教室應該位處一棟教學樓內部,國內大部分學校的教學樓都不高,打死了也就五六層樓,所以不會為學生配置電梯之類的便利。 多數教學樓左右兩側均有上下的樓梯……周悅不知道這間音樂教室在幾樓,但他聽到左側響起了上樓梯的腳步聲,而且腳步聲在他這一層樓停駐了。 這腳步聲莫名熟悉,聽著讓周悅心里微妙的發麻,說不上是恐懼還是興奮,但周悅還是立刻從凳子上輕巧地下來,然后靜步走到音樂教室的講臺后,蹲下身躲在講臺下的狹小空間中。 教室外面的腳步聲還在持續,順著走廊直接走到了音樂教室的門外,這位不速之客似乎是有目的性的,目標直接就是周悅所在的音樂教室。 不速之客的腳步聲停止在了教室的門外,然后對方似乎等待了一會兒,再緊接著,周悅聽見外面那人伸手扭門把手想將音樂教室門打開的聲音。 周悅心頭狂跳,屏息凝神專注于外面的動靜,同時內心不由涌起一絲不解。 周悅從剛剛蘇醒到現在,也就差不多過去五分鐘左右的時間,這期間他并沒有發出任何噪音,連音樂教室的燈光都沒有打開,外面那人怎么就能直接走到他這間音樂教室門前,甚至還想打開門進來呢? 難道對方知道周悅在教室里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