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
穆欽不解:“為什么你要這樣說?” “因為他想殺了你?!倍稳阂痪湓捳f得令穆欽的心臟都顫栗起來,“他在廁所襲擊你的那一次,當我進去查看時,你倒在地上低著頭,而我看見了周悅注視著你的眼神……那絕對是想殺了你的眼神?!?/br> 段群只說了這一句,他說完,就走出了游樂園的大門,他的身影在下一秒化為光點消散于空氣中,只留下樂園里的穆欽,怔怔地望著段群消失時殘留的那些光芒。 當段群離開以后,后面跟上來的周悅也走到了穆欽的身邊,伸手抓住了發愣的穆欽,攬著穆欽的腰將他抱進懷中,開口詢問了一句:“怎么了?為什么要發呆?你們說了什么嗎?” 穆欽沒有回答,而是低著頭思索了片刻。末了,穆欽竟單刀直入,抬起頭直白地問周悅:“周悅,你想殺了我嗎?” 這個問題似乎把周悅問懵了,周悅愣了愣,最后忍不住笑:“你干嘛要這樣問?” “別管我怎么問,你只要回答我的問題就好了?!蹦職J抓著周悅的衣襟,目不轉睛地看著周悅的眼睛,“你想殺了我嗎?” 這個問題周悅沒有立刻回答,他沉默了起來,他抱著穆欽不放手,把腦袋塞進穆欽的頸窩里,用臉去蹭穆欽的脖子,他呼吸時噴灑的熱氣灑在穆欽的脖子上,穆欽覺得癢癢的,就伸手去摸周悅的頭發。 “我想殺了你?!敝軔偼蝗贿@樣說,語氣沉悶的,“我確實挺想殺了你的?!?/br> 這句話令穆欽不解,他并不憤怒訝異或失望恐懼,只是不解,他伸手摸摸周悅腦袋上翹得亂七八糟的頭發,說道:“為什么?” “因為你死了,就能回去了?!敝軔側绱说?。 穆欽更加不解了,伸手捧起周悅的腦袋,不讓周悅繼續把臉埋在他頸窩里做鴕鳥狀,穆欽正視周悅:“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周悅認真道:“穆欽,你在現實世界里并沒有死,你的身體還活著,你還有機會,你不算是邊緣世界當中的真正玩家,只要你在邊緣世界‘結束’,就能在現實世界‘重生’?!?/br>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蹦職J搖頭:“我已經死了,我首先進入了孤兒院地圖,出來后卻沒有被送去安全屋而是回到了現實世界,在現實世界里,我忘卻了邊緣世界中經歷的一切,我以為只是做了一場夢。之后我看到了你,我發現你變成了一個植物人,就躺在醫院中,而我接到你母親的囑托,正在醫院照顧你??墒悄涿罹陀幸换锶烁Z出來想加害我們,我不得已帶著你逃出醫院,然后我把你交給了我信任的戰友,我則在警察局被一個警察開槍給射殺了?!?/br> 周悅跟著搖頭:“你沒有死,穆欽……邊緣世界會自動修復現實世界中因為某些玩家介入而引發的不合常理的事情和人物,那個警察開槍射擊你,是因為他受到了邊境世界里某個玩家的控制,那個玩家控制著警察來殺你,但警察突然開槍射殺你這個行為是不合常理的,所以邊緣世界會將這個事件進行修復,在邊境世界強大力量的作用下,你絕對不會死?!?/br> 穆欽真的聽不懂周悅的這番話了,穆欽說:“既然你說我現實世界的身體沒有死,我能通過在游戲中‘結束’的方式回到現實,那你也一樣可以才對!”穆欽道,“你現實世界里的身體也不過是成為了植物人,你并沒有死!” “我不一樣?!敝軔偽⑽u頭道,“我被束縛在這個世界里了,我是回不去自己原來那具軀體的?!?/br> 穆欽其實早就意識到周悅知道的很多,但真的沒有想到會這么多。 他不敢置信的瞪著周悅:“你還知道什么?周悅,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穆欽從來沒有正面詢問過周悅這些問題。其實穆欽只需要仔細想一想,想想之前在現實世界里發生的那些事情,就可以輕易發現很多事物都和周悅聯系在一起。比如那張空白的塔羅牌,比如周悅桌子上的蛇纏十字架小模型,乃至穆欽的心理醫生何仇送給他的那個人骨做成的音樂盒,這些所有的一切……都和這個詭異的邊緣世界聯系在了一塊。 穆欽雖然猜得出這些蛛絲馬跡的細節與線索,但他一直不敢向周悅詢問其中具體,他對此有種微弱卻令他畏縮不前的恐懼感。 可是現在,穆欽必須要知道這些。 “我也一直想找機會告訴你……但這件事情說起來很復雜?!敝軔偨M織了一下言語,他拉著穆欽的手,拉著穆欽走到了樂園大路邊上一處公共休息長椅邊上,緊接著拉著穆欽坐下來,周悅道:“我們坐在這里,我慢慢和你說?!?/br> 兩個人便坐在椅子上,周悅醞釀了片刻后,開始向穆欽徐徐道來,他說:“我首先要告訴你,穆欽……邊緣世界,我們所身處的這個游戲,玩家是有機會逃出去的,每個玩家都有可能性逃回現實……并死而復生?!?/br> 周悅說,他并不清楚邊緣世界的來歷,但是這個巨大的、可怕的、神秘的游戲,似乎是三年前才正式出現在人們的視野當中,周悅遇見過的資質最老的玩家,只是比他先一年進入這個游戲。也就是說,周悅在這個游戲里待了兩年,而他遇見過的最老資質的玩家也只僅僅只是待了三年,更久的,周悅就沒有見過了。 其實從系統給玩家們的編號上也可以看出一些端倪,比如周悅的系統編號是1309,這意味著周悅是這個游戲里第一千三百零九號玩家。而穆欽的系統編號是3780,代表穆欽是游戲里第三千七百八十號玩家。 這個游戲若真的存在了七八年乃至更久,總共只進來三千到四千左右的玩家,那顯然是不太合理的。 但3780號玩家其實也太少了,尤其是中間會有大批玩家在游戲中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而死去,所以在這個邊緣世界里,能活過四、五場游戲,并成功活到現在的玩家,周悅估計也就幾百號人甚至更少,其余的差不多都被淘汰了。 百來號人真的不算多,甚至可以說是少得可憐。 而且邊緣世界的時間,與現實世界的時間其實是有差異的。除了在安全屋內時間與現實世界時間的流速是等同以外,一旦玩家進入一場游戲的某個地圖,他們就會發現,不管他們在游戲地圖里待了多久,游戲地圖里永遠是黑夜,而且逃出這張地圖后,再問系統時間,玩家就會發現時間已經過去了四五天甚至十天半個月。 “也就是說,如果我們待在游戲的地圖里,時間過去的會比較快?我們在這個樂園地圖里待半個小時,外面可能一天就已經過去了,對嗎?”穆欽問周悅道。 周悅點點頭:“大概就是這樣沒錯,雖然我確實在這個游戲里待了兩年,但實際上我自己并沒有實感,因為大部分時間都在游戲地圖里被飛速掠過了,所以我自我感覺,我貌似也就在這個游戲里待了幾個月的樣子,而這是時間流速的不對等,給我造成了時間觀上的錯覺?!?/br> 穆欽大概能明白周悅的意思了,他若有所思道:“也就是說……你發生意外變成植物人并躺在醫院的事,對你而言,感覺也就像是幾個月前發生的,而在我看來,卻已經是兩年前的事情了?!?/br> “時間問題,只是我想告訴你事情的其中之一?!敝軔偫^續道,“接下來才是重點?!?/br> 周悅說:“在這個游戲中,有一個叫做蝴蝶王座的東西?!?/br> 周悅一句話引起了穆欽的興趣,穆欽聞所未聞,不由好奇道:“蝴蝶王座?那是什么東西?” 周悅就說:“你的系統有沒有告訴過你,邊緣世界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世界?” 穆欽仔細回憶了一下自己和系統說過的那些話,他回答道:“我的系統告訴我說,邊緣世界是地獄和夢境的間隙世界,這里連接著地獄,也連接著所有人的夢境……實際上我不太能夠理解這句話?!?/br> “那你聽過一個寓言故事嗎?叫莊周夢蝶?!敝軔傆謫?。 穆欽理所當然點頭道:“這個我當然知道,我記得……小學語文老師曾經講過這個故事,講得是一個叫做莊周的人,夢見自己變成蝴蝶,忘卻了自己原本是人,在天際邊自由飛舞。但是當他醒來后,莊周開始疑惑,到底是莊周夢中變成了蝴蝶,還是蝴蝶夢中變成了莊周呢?說起來是個挺引人深思的故事?!?/br> “‘蝴蝶王座’就是引用這個故事,而起了這么一個名字?!敝軔偟?,“這是邊緣世界的玩家給那個‘王座’起的名字,他們都把那個‘王座’喊作‘蝴蝶王座’?!?/br> 穆欽皺著眉頭說:“蝴蝶王座到底是什么東西?” “字面上的意思,就是一個大號的座椅,我沒見過具體的模樣,但據說是挺豪華的一張椅子。這個椅子會有一定概率會刷新在某張地圖里,它跟游戲中的道具或出口一樣可以被愚者牌所指向?!敝軔偔h顧了一下周圍巨大的游樂園:“蝴蝶王座在任何地圖里都有概率會刷出,這意味著蝴蝶王座隨時有可能會出現在這個游樂園里,也有可能會出現在別人的地圖中,雖然概率很低,但確實有人見過?!?/br> 穆欽感到非常驚奇,驚奇又不解,他詢問周悅道:“為什么系統要搞一個所謂的‘王座’隨機刷新在某張地圖里?這有什么用途和意義嗎?” “這就是我之前說的,逃出邊緣世界的關鍵?!敝軔傉Z氣低沉,“邊緣世界游戲系統給玩家開啟了一個‘福利’,它告訴玩家你們有一定幾率可以逃出邊緣世界,而這個王座,就是邊緣世界系統給予玩家的‘福利’?!?/br> 周悅話語不斷:“你可以把蝴蝶王座想象成一個出口,一種逃脫方式,一個需要道具或鑰匙才能打開或啟動的出口?!?/br> 穆欽點了點頭,看向了旁邊不遠處游樂園的大門,他指著那個大門道:“意思就是,那個所謂的‘王座’,跟那邊那扇出口大門是一樣的效果,但它不僅能讓我們逃出這個地圖,甚至可以逃出整個邊緣世界,對吧?” “是的?!敝軔傉f,“如果某個地圖中刷出了蝴蝶王座,那么王座附近必定會刷一個能夠開啟王座的‘鑰匙’,王座和鑰匙是配套的。而開啟王座的鑰匙,就是一張塔羅牌……一張空白的塔羅牌,我們一般管這張牌叫做‘白卡’?!?/br> “空白的……塔羅牌?!蹦職J聽見這句話,情不自禁瞪大了眼睛瞅著周悅:“你有這張卡!現實世界里,那張卡一直在你病房的抽屜里……不過后來被我拿走了,我放在了身上……” “你聽我說,穆欽?!敝軔偵詈粑?,繼續道,“如果有玩家有幸在某個地圖里遇見了千年難遇的蝴蝶王座,并且拿到了那張開啟王座的白卡,他就會拿著白卡坐上王座……” 周悅說到這里,頓住不言語了。而穆欽的心臟完全被周悅的話語吊起來了,在他胸腔里咚咚咚地響著,穆欽忍不住問道:“然后呢?坐上王座……就能夠直接回到現實嗎?” “并不能直接回到現實?!敝軔偫^續道,“進入邊緣世界里的玩家,基本上都是現實世界中已經死亡的人,他們的身體早就遭到破壞,或者已經在焚尸爐里被焚燒成灰燼了,蝴蝶王座確實可以令他們的魂魄回到現實,但玩家想要切實回到現實世界,首先必須要有一具活著的‘身體’作為載體?!?/br> “可是他們沒有身體……”穆欽突然意識到周悅想說什么,他臉色有些陰郁,“他們沒有身體,就只能奪取別人的?!?/br> 說道這里,穆欽像是頓悟了什么,他抬起頭盯著周悅看。 周悅知道他在想什么,攤手苦笑著對穆欽道:“沒錯,我就是那個倒霉催的,被奪取了身體的人?!?/br> “可是你的身體是植物人!”穆欽不免有些激動,“這或許證明那個想奪取你身體的家伙并沒有成功!” “他確實沒有成功,因為這不是一件容易事?!敝軔傉f。 “邊緣世界可不是隨隨便便就可以逃出去的地方,世界意志設置了嚴格的條件,使得即使玩家成功坐上了蝴蝶王座,想要出去也需要滿足兩個條件?!敝軔偟?,“一是找到一具可以用來承載靈魂的軀體,二是找到一個替身,代替玩家被束縛在王座上?!?/br> 穆欽聽周悅講述,聽得有些云里霧里,他不可思議道:“那個王座不是能夠送人回到現實世界的嗎?為什么還要找個替身代替玩家被束縛呢?” “蝴蝶王座是一把雙刃劍,它可以送你離開邊緣世界,也可以把你永遠束縛在邊緣世界?!敝軔傉f,“所以坐在那個王座上的玩家只有兩種選擇,要不就永遠坐在那里,在那張椅子上化為一堆風化了的白骨。要不就想方設法找個替身代替自己坐在椅子上,然后靈魂飛出邊緣世界,用別人的軀體在現實世界中重生?!?/br> 穆欽就問周悅:“那……那個代替玩家坐在椅子上的替身會怎么樣?” 周悅道:“替身可以再找另外一個替身,總而言之……只要地圖中刷出來那張椅子,有第一個人坐上去了,之后那個位置就再也不會空缺,必須……永遠有人坐在上面,哪怕坐在上面的人已經變成白骨,但這就是所謂的‘蝴蝶王座’?!?/br> 穆欽聽完只覺得膽寒:“這太可怕了,簡直就是一場賭博,如果沒有順利找到替身成功逃出,就得在一張椅子上坐到死為止……” 周悅卻輕輕搖頭,說道:“在一張椅子上坐到死倒也不是非??膳碌氖虑?,可怕的是,如果坐在蝴蝶王座上的人,在這個刷出王座的地圖里拿到了死神牌,有了殺手的身份還坐上了椅子的話……那他就真的要永遠坐在椅子上了?!?/br> 穆欽憂心忡忡地看著周悅:“意思就是,你被這樣一個坐在蝴蝶王座上的家伙給盯上了,他想要你的軀體?!?/br> “他不僅想要我的軀體,還想讓我成為他的替身?!敝軔偤喡缘溃骸澳羌一锟峙麓_實是以殺手身份坐上蝴蝶王座的,我猜想他在那張椅子上已經待了很長很長的時間了。蝴蝶王座具有極為強大的力量,它雖然束縛了王座上的人,但它同時也讓王座上的人得到可以入侵現世中普通人類的夢境、cao控現實世界的人類、有時還能cao控邊緣世界里某些意志力薄弱玩家的力量?!?/br> 穆欽頓時想到他之前在現世里,那些非法闖入周悅病房和闖入穆欽他家進行搜查的家伙,以及那個警局里對穆欽開槍的警察,恐怕就是被那個王座上的人用這種方式進行控制的。 “那么那張白卡呢?”穆欽又問,“既然白卡是用來開啟王座的鑰匙,為什么它會出現在現實世界里?” 周悅說:“在我還未進入邊緣世界之前,也就是還在隊伍里服役的那段時期,那個人就已經頻繁用入侵我夢境這種方式來sao擾我了,最開始我懵懂無知,在夢境里接受了那個人的邀請,因為他在我的夢里化身為……你的模樣?!?/br> “化身為……我的模樣?”穆欽似乎意識到了什么,突然伸手激動地抓住了周悅胸前的衣襟,怒道:“你該不會跟那個家伙在夢里……在夢里……干了些啥吧???” 周悅也尷尬地伸手咳嗽了一聲:“這倒是沒有的,最開始能夠在夢里見到‘你’,我挺高興的,所以有些無防備,但是這家伙頻繁入侵我的夢境,還老是化身你的模樣做那些……咳,引誘之事,我覺得有點怪,因為這跟你的性格不符,而且這人偽裝成你的姿態時太矯揉造作,很令我不喜,所以我開始察覺不對勁?!?/br> 第45章 絕望樂園12┃來我這里,擁抱我。 周悅第一次在夢里遇見那個人時, 他還在部隊進行日常訓練, 訓練到一半,隊長喊他出列, 說上面來了個上級軍官,要和周悅見面談點事情, 還有東西要交給周悅。 周悅當時很奇怪,因為他那時剛加入特種部隊不久, 并不認識什么上級, 加上他是從新兵營里被直接提拔上來加入特種隊伍的,成績過分優異的他那時候遭到很多同期人員的眼紅和嫉妒, 還有不少人覺得他是走了關系才進來的, 除了小隊伍的隊長和小隊幾個兄弟愿意罩著,其他人都不怎么待見他。 所以被叫去時,周悅心里直犯嘀咕, 等見到那個上級以后,周悅就更奇怪了。 他并不認識這個軍官,但對方卻一見面就自來熟地喊出了周悅的名字,然后請旁邊帶周悅過來的隊長出去了, 說是要和周悅單獨談。 看到這個上級軍官的肩章, 本著對上級要敬重的心理,周悅常規地給人敬軍禮,禮貌詢問對方找自己有什么事情。 然而這個軍官啥事情都沒有跟周悅說,就是塞給了周悅一個小玩意兒。 一個十字架小模型,仔細看的話會發現十字架上還纏著一條細小的黑蛇。 拿到這個模型時, 周悅萬分不解,在軍隊這種要地,為什么要給他這么一個充滿了宗教意味的小玩具?雖然上面似乎不限制軍人信教,但也不會特意去招收信教的人進隊伍。 因此周悅開口了,他問這個軍官為什么要給他這個十字架。 而那個軍官回答說:“這是你父母托我給你的?!?/br> 周悅那時候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回過家了,他這些年打算和家里慢慢斷絕來往,他狠心將那對生養他的父母拋之腦后,甚至決定忘記他們,當作這輩子自己只是個孤兒,從來沒有過父母。 周悅如此狠心的原因,是他突然意識到,他的父母其實也從未將他看作是孩子,他們把周悅當作是物件、是工具……甚至是寵物,他們將他們的規則強加在周悅身上,把他們沒有完成的事情丟給周悅去完成,他們認為對的事情周悅必須去做,他們認為錯的事情周悅絕不能碰,他們擅自決定了周悅的過去和未來,并且從未想過詢問周悅自己的想法。 當周悅把自己的家庭背景簡單告訴同期一位和他關系不錯的兄弟時,那兄弟對周悅說了這么一句話: “你確定你父母不是把你當成狗來養嗎?讓你坐你就坐,讓你站你就站,讓你往東你就絕不能往西,未來還要搖著尾巴給他們拼命掙錢養老,隨意讓他們揮霍你的青春活力。兄弟,這世上真不是每個生養了孩子的父母,都能叫‘父母’,他們除了給你錢和吃的,有給過你任何類似親人的關懷嗎?” 如此簡單的一句話,卻令周悅前所未有清醒地意識到自己身處的現狀,他覺得他這位兄弟說得很對,這也是他第一次感到他必須義無反顧的離開那個家庭,因為他確確實實……從未在父母身上感受到過所謂的“關懷”。 父親從來除了工作,就是給周悅添加各種任務,給他安排一個又一個的目標,成績不能落下,考試必須過關,要參加各種培訓班補習班,任何比賽都必須是第一名。除了這些,父親就幾乎不會出現在周悅面前,周悅甚至從未見過父親有除了板著那張臉以外的第二種表情。 至于周悅的母親解竹,也幾乎沒什么兩樣,她年輕時就是周悅父親工作上的助理,嫁入周家以后更是整天圍著周家的工作、人脈圈,還有上流社會的那些瑣事忙前忙后,她也沒有給過周悅多少笑臉,從來都是冰冷表情并和他保持距離,就好像他們之間并沒有母子這樣的關系,周悅小時候她還會抱抱周悅,長大后簡直如同遺忘了自己還有周悅這么一個孩子。 周悅覺得自己父母之間也根本沒有存在多少感情,記得小時候,周悅看見父母單獨在一起,基本上他們也都在談工作,母親站在父親身邊時仿佛不像個妻子,仍然是一名秘書或助理的角色。他們忙碌起來通常不在家,家里的傭人和做飯的阿姨都比他們更加親近周悅, 后來周悅借口入伍逃離那個冷漠的家庭,來部隊這么多年,父母的身影在周悅心里逐漸變得遙遠起來,今天這個軍官突然來訪,把這么一個東西塞進周悅手里,說是他父母給的,著實讓周悅驚奇了一把。 那軍官也沒有告訴周悅他父母干嘛給他這種東西,轉身就走了,周悅只好拿著這個十字架小模型回去,雖然檢查不出這個十字架小模型的異狀,但這東西也給周悅一種不好的感覺,所以他原本打算扔掉,但思來想去,又有些不舍。 他來隊伍這么多年,他父母也不是沒有來找過他,但找來時,都是來訓斥周悅的。他們要求周悅必須盡快離隊回家,因為家里還有很多事情等著周悅去做。他們反復強調他們培養周悅這么多年是為了周悅的未來,家里那么大的公司不想辦法接手,為什么要在這種地方受罪之類的話語。 周悅聽來聽去,覺得父母的話里頭,每一句都無不透露著這種意思:快點給我回去工作干活! 周悅聽著就笑了,覺得他那位兄弟說的話可真真沒錯,他父母還真是把他當狗養……或許連狗都不如,周悅只是個為了他們周家企業而特意培養出來的工具。 可縱然他已經如此清楚明白,周悅內心深處,仍然還存留著一絲對父母的渴望。 當天晚上,周悅把玩著手里這個十字架模型很久,雖然那個軍官告訴他這是他父母給他的東西,然而周悅心中有數,他知道這東西絕不可能是他父母給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