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節
第88章 曲一弦扭頭。 果不其然對上了袁野那張微笑的大臉。 他下巴上的胡茬有些日子沒剃了,青黑色的,看著就不修邊幅。臉皮蠟黃,黑眼圈也有些重,看著跟人生突逢變故了一般,沒半點精神。 但此刻,曲一弦最關心的不是袁野遭遇了什么,而是下意識側目看向了一旁瞠目結舌的尚峰。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大柴旦那晚,尚峰也是其中一員。 他可能不認識那只貂,但一定認識袁野。 事實證明,她的猜測是對的。 尚峰在短暫的驚訝后,幾乎是立刻陷入了“進賊窩”的恐慌和驚懼感。他起身,因太過匆忙,沒留神腳下,不止推翻了椅子還絆得自己一腦門磕到了桌角。 這一番驚天動地的動靜,引得服務站餐館內所有停車下客的司機都側目望了過來。 曲一弦的臉色微沉,手上筷子往碗沿上重重一擱,毫無商量余地地呵斥道:“把椅子扶起來,坐下?!?/br> 尚峰捂著撞疼了的額頭,心有余悸。 就差幾厘米,他撞到的就不是額頭,而是那雙眼睛了。 他沒聽清曲一弦說了什么,顫顫巍巍地站起來,視線在曲一弦和袁野身上稍一打轉,抖著手指了指兩人:“你們果然是有預謀……” 曲一弦耐心的,沉住氣道:“你先坐下?!?/br> 尚峰此時已經失了大半的理智,滿心滿眼全是曲一弦反水毀約的恐慌感。他四下張望了眼,剛尋到出口,還沒來得及拔腿,就被一直防備著的曲一弦狠狠地扣住了肩膀。 他一下沒掙脫開,急了:“曲爺你行行好,我也不回去報信,你讓我走吧?!?/br> 曲一弦笑了笑,說:“不急,我們先談談?!?/br> 她強壓住他的手腕,逼他跟著自己進了餐館內唯一一間用木板隔出來的衛生間。 袁野睜著眼睛滴溜溜轉了兩圈,見傅尋眉心微蹙,似有不悅,極有眼見力地跟著起身:“我去搭把手啊,尋哥你先吃?!?/br> 話落,他逃也似的追上去,幫忙了。 —— 曲一弦把尚峰扯進衛生間后,先進去看了一圈衛生間內有沒有人,見隔間全部空著,反手關上門,擋在門口。 門外袁野哐哐地敲了兩下門:“曲爺,要我幫忙嗎?” 曲一弦頭也沒回,說:“幫我看著門,別讓人進來?!?/br> 門外安靜了數秒后,袁野心不甘情不愿的:“……哦?!?/br> 尚峰聽完這話,抖得更厲害了:“小曲爺……” 曲一弦打斷他:“我再問一次,殺人放火作jian犯科,你都做了哪幾樣?” 尚峰連忙搖頭:“我什么都沒做過,就跟著老總頭挖挖土,做點投機取巧的小生意?!毕肓讼?,他又補充一句:“頂多就嫖過妓,那也是……” 他抬眼看向曲一弦,吞吞吐吐道:“應酬需要?!?/br> …… 曲一弦差點笑出聲來,她還是頭一回聽到嫖妓是應酬需要。 不過現在也不是挑刺的時候,她抬手撥了撥頭發,問:“那你跑什么?裴于亮要跑路,一是得罪了人混不下去,二是殺了人犯了法,你當五道梁城關門口的交警真的是例行檢查?那是封路設關卡等著抓他呢?!?/br> 話落,她緩和了語氣,又道:“你跟著裴于亮,是從犯,要判刑的。你只要現在跑出去了,就是自投羅網?!?/br> 尚峰不語。 他雖然一直知道曲一弦不是真心真意幫裴于亮的,但直到此刻,兩人以對壘的方式談了這番話,他才確認事實的殘酷性。 他嘴唇嚅啜了數下,問:“那剛才在五道梁關卡的警察,是來抓裴哥的嗎?那他知不知道……” “他不知道。一個交警除了處理違章能知道什么?”曲一弦語氣輕蔑,眼神微諷:“你放心,我現在還沒打算報警。你就是光聽上頭那兩位八卦也該聽了個囫圇,江允我是必須帶回去的,裴于亮手里還有江沅失蹤案的線索,這些都是我要的?!?/br> “所以你不必憂心我現在就會出賣你,出賣裴于亮。只是……”她微微一頓,有所保留地打量了他兩眼:“你要是老這么礙事,我不介意先把你處理了?!?/br> 話說到這,尚峰就是再遲鈍也聽明白了。 曲一弦閑他麻煩,閑他事兒會添亂。擔心他會壞事,所以才把底都透給他,讓他心里能有個計較,兩廂取得個平衡。 他舔唇,口干舌燥得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話我就說到這,你要是沒什么問的,或者仍舊一意孤行,且看誰能占上風吧?!边@一句,就是赤裸裸的威脅了。 尚峰咕咚一聲咽了下口水,內心掙扎了片刻,小心試探道:“那門外那位……我記得他是你副手?!?/br> 曲一弦這會很好說話,“你是替裴于亮問的,還是替自己問的?” 尚峰一默,又不說話了。 曲一弦沒了這個耐心等下去,轉身要走。 手剛挨著門把手,尚峰叫住她:“小曲爺,我是替自己問的?!?/br> 曲一弦背對著他勾了勾唇角。 魚餓極了,面前又只有魚鉤上的魚餌,你說他上不上鉤呢? 她笑:“我在無人區待了多久就和外界失聯了多久,要說是碰巧遇上的,你估計也不信。那只貂看見了吧?這玩意是傅尋養的,巡回能力強,可能追著味就跟來了吧?!?/br> 話落,她再沒停留,開門走了出去。 這說辭,要是擱曲一弦面前說,她還不如相信是碰巧遇上的。但對尚峰,她拿捏了分寸,話說三分軟,一字一字全打在了他的心坎上。 —— 她出門后,抬眼,斜睨袁野。 后者咧著嘴笑,顯然是知道自己闖了禍,沒好意思求饒只能腆著一張臉,討好地看著她。 以往,袁野和她寸步不離,喝酒吃飯帶隊,幾乎就沒一聲不吭消失這么久的。 她心里一軟,到嘴邊的斥責重新咽了回去,招招手,示意他跟上。 到了桌邊,曲一弦坐下后,先去看貂蟬。 這小東西好不容易回到傅尋身邊,粘人得緊。兩只短萌的爪子死死地扒在傅尋的胸口,說什么也不松開。 傅尋無奈,左手托住它軟軟的臀部,抱著它吃飯。 袁野見狀,趕緊把隨身帶著的鱘魚干罐頭推過去,又從口袋里掏出七七八八樣小玩具小零食,一股腦全放在了桌子上:“我從西寧回來就從伏叔那把貂蟬接過來養著了,剛開始它不愿意待在屋子里,睡醒后一得空就跑到門邊抓撓的,想開門出去找人?!?/br> 他憨笑兩聲,眼里全是慈愛:“我看著怪心疼的,就帶著它跟……” 顧厭的名字就在舌尖上,他謹慎地回頭看了眼開了條門縫的衛生間,壓低了聲道:“就帶它跟著顧厭每天輾轉,一路到了五道梁。這小畜生通人性,知道我是帶它出去找你們了,乖得不行,給什么吃什么,我一路走走停停給它搜羅了不少吃的玩的……” 袁野發覺自己說著說著偏題了,話音一止,忙換了話題:“我剛才也是因為在汽修店等不到人,怕你被事絆住了,想著過來碰碰運氣。沒成想,這貂循著尋哥的味,直接從我肩上滑下來,跟只猴子似的……” 他尷尬地看了眼曲一弦,試圖求她原諒:“我真不是故意壞事的?!?/br> “沒怪你?!鼻幌姨袅丝诿?,邊吃邊問:“你什么時候跟顧厭聯系上的?” “我那天聯系不上你,我就猜你這出事了。而且鳴沙山那么大的動靜,想打聽到你的事還不簡單,西寧那我換了人守著,趕緊回敦煌了?!痹罢f著,一副心有余悸的樣子:“我起初在敦煌等了兩天,但一直沒動靜。我等不住,想著你最后既然是跟顧厭聯系了,那我跟顧厭走總沒錯?!?/br> 這不,跟對人了。 說完,余光一帶,瞥見衛生間的門開了,他臉上的笑意微收,問:“有什么我能幫的上忙?”他大拇指橫豎,指了指尚峰的方向:“他出來了?!?/br> 傅尋還真有件事吩咐他做:“門口那輛越野車,后備箱里全是剛加滿的汽油,你去把汽油倒掉三分之一,混柴油進去?!?/br> 袁野瞪眼:“柴油?” 傅尋微閉了閉眼,默認。 曲一弦聞言,眉梢輕挑了一下,有話到了嘴邊,礙著袁野也在,沒立刻開口。 等袁野一走,尚峰過來,她更不能提了。 就這么憋了一頓飯的功夫,趁著尚峰把車開進修理廠,她在桌下,用腳踢了踢傅尋:“進飯館前,你牽我手就是為了不讓我鎖車門,好讓袁野去偷天換日?” 傅尋否認:“我不知道袁野在這?!?/br> 也是,從顧厭那得到消息后,她還沒空告訴他。 她正要再問,回想起他上一句解釋,突然回過味來……他否認的是不知道袁野在這,并不是不知道她要鎖車門。 這么一想,曲一弦頓時興致蕭索,算賬的愛好都沒了,踢開椅子就往外走。 —— 汽修廠和服務站離得很近,只隔了一片門店,大約百來米。 曲一弦出門沒走幾步,就看見坐在汽修廠門口曬太陽的袁野。他面前站著的,是剛把越野車開過去檢修的尚峰。 兩人似在爭吵著什么,一旁蹲著穩固螺絲的修車師傅頻頻回頭張望著,一副劍拔弩張的架勢。 等走近一聽。 袁野扯著嗓子吼道:“我就是看你不順眼,鞋子你看著賠,覺得我價格要高了你自己去買,我還能缺你這點錢???” 曲一弦往下一瞥,看了眼袁野的鞋。 那雙白色的運動鞋上有一片潑上去的污水,濺了一小片,那角度看著也不像是人為的,倒像是濺起來的。 她眼神往車旁一瞟,果然在車輪底下看到了一小淌洗車后的污水。 見她來了,兩人同時停了爭吵,側目看她。 頗有……讓她主持公道的意思。 這種小場合,她最擅長四兩撥千斤。曲一弦摸出張零錢遞給尚峰,微抬下巴指了指斜對面之用一塊木板刷著“超市”字樣的小平屋,說:“給我去買包煙?!?/br> 袁野沒吭聲,陰沉沉地盯著尚峰離開,連挪動一下都懶得,只踢了踢凳腳,示意他旁邊還有空位。 “你跟他撒什么氣?”曲一弦坐下來。 許久沒這么單純得就曬著太陽,她肩胛一松,整個人放松下來。 袁野轉頭看了她一會,問:“尋哥呢,怎么沒和你一起?” 曲一弦哼了聲:“他這會寶貝著那小畜生呢?!?/br> “別小畜生小畜生地叫貂蟬,人家有名字,而且還特別通人性,你罵它它都能聽懂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