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節
傅尋按住她腰的手沿著她的腰線往下,拎起不知何時被她踢到一邊的毛毯,拉上來裹住她。 “我不是能忍,”他說,“我只是不想你委屈?!?/br> 他的語氣隱忍,頗有番怨懟她恩將仇報的意思。 曲一弦挺想說有什么好委屈的……做喜歡做的事,那是你情我愿,互相歡喜的事。 但一想到他剛才沉身撞上來的觸感,頓時閉了嘴。 傅尋借著車外尚峰那輛越野車的車燈打量了她一眼。 她面色微紅,五官眉眼都像是沐了一場春雨,眼底含光。 許是察覺到他的凝視,曲一弦側目,對上他的視線,躊躇幾秒后,問:“聊正事?” 傅尋抱著她坐起身,沒松手,就讓她倚在懷里,“你又有什么鬼點子?” “鬼點子?”曲一弦不滿:“我這叫策略?!?/br> 她尋了個舒服的姿勢窩在他懷里,正覺身心舒暢時,突然有個不合時宜的念頭從腦中一掠而過——她覺得傅尋做炮友,挺屈才的…… 不過這話她不敢說,尤其還當著傅尋的面。 她輕咳了一聲,掩飾自己的走神:“江允不是提供了裴于亮下一個物資補給的坐標嘛,明天天亮后,借口搶救物資。板寸那輛車里有大量的汽油和飲水儲備,用來拖延時間足夠了?!?/br> “至于路線……”曲一弦一頓,有些不太確定:“裴于亮多疑,戒心重,未必會把車隊交給我領隊,只能見機行事了。一旦現有的物資儲備消耗過快,支撐不到裴于亮去補給站,物資補給就是迫在眉睫的事,由不得他做主?!?/br> 不遠處,有車門關合的聲音。 曲一弦分心往外看了眼,車窗底部被傅尋擦干了一角,正對應她的視野范圍。 她低頭望出去。 是板寸被安排了守夜,正從裴于亮和老總頭待的那輛車換去尚峰那輛越野的駕駛位上。隨著車門再一次被重重關上,車燈燈光一暗,整片紅崖群外安靜得只剩下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 —— 天很快就亮了。 曲一弦沒敢睡沉,天色剛放亮,她就醒了過來。 近黎明時,雨停了。 整片荒野寂靜得只有遠處河道的流水聲。 那聲音,從黎明到破曉,也不知何時徹底沉寂了,再無聲息。 曲一弦從后備箱拿了牙罐牙刷下車洗漱。 昨天剛從裴于亮那分了半車物資,她難得奢侈,開了瓶礦泉水刷牙。 忙慣了事的人總閑不住。 曲一弦端著牙罐,邊刷牙邊溜達,走到河岸邊才發現有人比她起得更早。 她客氣地和他打招呼:“尚峰,你怎么起這么早?” 回過頭的是板寸。 他沖曲一弦笑了笑,站起身:“小曲爺?!?/br> 曲一弦也不尷尬,笑瞇瞇的含著口漱口水,含糊道:“你穿著尚峰的衣服,又埋著頭,我沒認出來?!?/br> 昨晚一事后,板寸整個人柔和了許多,對曲一弦的態度更是溫順恭敬:“沒事的?!?/br> 曲一弦還挺不習慣的,她多打量了兩眼板寸,吐掉那口漱口水后,問:“你在這看什么呢?” 板寸回頭看了眼干涸的河道:“我昨晚守夜,反正睡不著就想出來看看?!?/br> 曲一弦也是剛留意到昨晚河水暴漲的河道此刻干涸得連個小水塘都看不見,她走近兩步,看著河床上濕漉的淤泥以及河道中央籠在濃霧中若隱若現的越野車。 “有看見什么嘛?”她問。 板寸的表情有些怪:“看見雨停后,河中央出現了漩渦,四周的水全往這漩渦里飄。小曲爺,這就是地開門?” 曲一弦沒答。 她瞄了眼河道上方的濃霧:“什么時候起的霧?” “有漩渦那會就起霧了?!卑宕缯f。 曲一弦見過一次紅崖群退潮。 水流像來時那樣,頃刻間退得一干二凈。當時也起了霧,只是那霧淡,十米內都是可見范圍。不像這一次,濃霧的密度幾乎遮天蔽日,把整個紅崖群都籠罩其中。 “不打緊?!鼻幌姨ь^往地平線的方向看了眼:“太陽出來后,霧就會散了?!?/br> —— 但接下來的情況,并沒有曲一弦預料的那樣順利。 雖晴,無風。 濃霧的密度就連陽光也無法驅散,整片紅崖群就跟仙島一樣,云山霧繞的佇立在河道的對岸。 曲一弦有些發愁。 一愁有霧,不利于回河道里搶救物資;二還是愁有霧,不好趕路。 吃過早飯后,裴于亮來請教她,這種情況該怎么辦。 曲一弦唆著從裴于亮那敲來的方便面,頭也沒抬:“等等吧,再看看情況?!?/br> 裴于亮顯然不想再在紅崖群浪費時間:“我和老總頭對這一帶考究過,有條路可以繞開紅崖群,就是遠了點?!?/br> 曲一弦咬斷面,三兩下咽下后,道:“再等等吧,路還這么遠,板寸車上的物資足夠你們兩輛車多撐一天。我可不想到時候,油不夠用了,裴老板還要到我這來打秋風?!?/br> 不給裴于亮說話的機會,她又補充一句:“當然,裴老板補給物資的地方如果離紅崖群很近了,那我聽裴老板的,這就拔營?!?/br> 下個物資補給點還需一天半的路程,裴于亮自然不會透露,只能灰溜溜地回車里繼續等著了。 —— 一小時后,紅崖群起風了。 曲一弦翹在儀表臺上的腳尖晃了晃,懶洋洋地又閉上眼睡了回去。 又一小時后,裴于亮派尚峰來請。 曲一弦剛睡了一個飽滿的午覺,連帶著看尚峰都順眼了不少,慈眉善目地下車跟了過去。 紅崖群的濃霧已經吹散了大半,河道的淤泥也干涸得像是起了殼的鹽殼地,一片片像干燥的魚鱗,遍布河床底部。 昨晚困死在河道淤泥里的越野車也終于露出了它的車架子,整個車身至引擎蓋高度,全是干硬后的泥巴,赤紅色的淤泥像火山巖,燒結了整車。 曲一弦接過尚峰手里的鐵楸,杵地搗騰了兩下。 河床的地面結實,水分蒸發得連一絲也沒了,鋒利的鐵楸竟硬生生削下整塊如刀切的泥巴??烧嬉暹M河床里,卻紋絲不動,密不透風。 她摸著下巴琢磨了半晌,差尚峰去叫傅尋過來。 曲一弦有意拖延時間,一趟趟地差尚峰跑腿,直到紅崖群的霧散盡了,再沒有理由等下去。她終于放話:“尚峰,你和板寸下去看看,車里還有沒有可以值錢的東西?!?/br> 尚峰哎了聲,等撐著河岸的土坯下至河床,才想起來問:“小曲爺,車不用開回來?” “還開什么開?”曲一弦一臉看蠢貨的表情:“這車在水里泡一天了,被泥澆筑成這樣還開得動?” 尚峰摸著鼻子哦了聲,正要走,又被曲一弦叫住。 她把手里那柄鐵楸扔過去,告訴尚峰:“車門肯定跟被焊死了一樣,打不開,你先把泥鏟了?!痹捖?,她又補充一句:“要是泥鏟不掉,你就用鐵楸把車窗砸了吧?!?/br> 尚峰起先還點頭如搗蒜,等聽到后半句話,表情震驚:“小曲爺你開什么玩笑,這泥還能鏟不掉?” 曲一弦一笑,笑得很是不懷好意:“你不信試試?!?/br> 尚峰將信將疑。 等走到越野車旁用鐵楸用力一鏟,不止沒把泥鏟下一層皮來,甚至連虎口都被震得隱隱發痛時,他驚呆了。 靠,這特么是水泥吧? 眼看著尚峰不信邪似的一鏟一鏟往下挖,曲一弦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淡。 她瞇眼看著河道中央那輛被泥裹纏住全部車身的越野車,壓低了聲音對傅尋說:“你看那輛車,像不像江沅當時開走的那輛巡洋艦?” 第85章 話出口后,怕傅尋不明白,她回頭看了眼遠處站在車旁抽煙的裴于亮和老總頭,抬起手,用指尖輕點了一下他胸口——沖鋒衣內封口袋的位置。 “這張照片里的巡洋艦,也是車身布滿了泥灰。車牌還是被擦了一下,才能看清車牌號和星輝的團徽?!彼韲涤行┌l癢,極度得想抽煙,這種焦躁浮到面上,顯得她臉色愈發難看。 裴于亮注意到了這里的動靜,煙頭擲在腳下一踏,抬步走了過來。 “傅先生,小曲爺?!彼诰嚯x曲一弦還有兩步遠時停下來,遞了根煙給傅尋:“你這是讓尚峰在干什么呢?” 話是對曲一弦說的。 曲一弦回頭看了眼還在鏟泥的尚峰,笑:“我讓他把車窗砸了,看車里有什么能搬出來的東西……結果他不聽,非要跟黏住車的泥巴計較?!?/br> 裴于亮倒沒有計較的意思,曲一弦打什么主意,他不是沒猜出來。一上午都虛耗掉了,也不急于這一時半刻。 他邊給傅尋點上火,邊問:“我就是好奇這泥巴,不就是淤泥嗎,怎么兩個成年男人都撬不動?” 曲一弦挑眉:“你問我我問誰?我又不是地質考察隊的?!?/br> 她這話夾生又帶刺的,“小爺我心情不好”這七個字就跟明晃晃刻臉上似的。裴于亮一笑,覷了眼邊上抽煙不說話的傅尋,八卦地問:“怎么,跟傅先生吵架了?” 跟傅尋吵架? 曲一弦側目觀了眼傅尋,正巧和他的眼神一對,她沒正面回答裴于亮,轉頭時似是而非地來了一句:“誰要跟他吵架?” 裴于亮笑得更猥瑣了。 他猜準了曲一弦和傅尋是吵架了,所以脾氣差心情差,也沒再不識趣地擱兩人之間礙眼,溜達著下了河道,去監工了。 他一走,傅尋把煙一熄,說:“不一樣?!?/br> “可可西里沒有像紅崖群這樣的土質?!?/br> “我沒說土質?!蓖临|是不是一樣的,她雖然不清楚但不代表她不會分辨。 曲一弦一腳踏上還沒碾熄的煙頭,說:“板寸的車是在我們眼前被水淹了,被河底的淤泥纏上了。江沅的車也是半截入土,撈起來全是泥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