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袁野過了一會,才囁嚅道:“小曲爺,你下午帶尋哥去外星人遺址,是不是就是找景區門口擺攤賣古玩的查線索?” “一半一半吧?!鼻幌野褵熀腥踊亟o他:“這煙這么難抽,趕緊戒了吧?!?/br> 袁野納悶極了:“那你還整根抽完了?” 曲一弦微抬了下巴,斜眼睨他:“抽都抽了,當然不能浪費。你能不能有點出息,什么都扯上我?今天把話撂這了?!?/br> “我,曲一弦,從今天起,戒煙了!” 傅尋拿盒糖就想打發她戒煙? 呸!她是被袁野的煙難抽到決定戒了的! 第30章 過午時,雨停了。 茶卡鹽湖的上空雖沒放晴,但翻騰著的烏云映著水天一色,像副飄著雪的水墨畫。 雨停后,曲一弦回車上看了眼。 傅尋還在睡。 他中途應該醒來過一次,又放低了座椅。臉微微側向車窗,只留半張被沖鋒衣衣領擋掉大半的側臉。 要不說人長得好看是上天賞飯吃呢。 曲一弦光是看著傅尋那半張臉就沒好意思悶著他,熄火后,還開了半扇車窗給他通風透氣。 眼看著時間還早,她嫌一個人待著悶,留了袁野在車里守著,她就跟公園里那些老頭老太太一樣,踱著步,就湊到人家的牌局上看牌解悶。 能在景區停車場斗地主、閑嘮嗑的基本都是車隊的領隊。 茶卡鹽湖素來有天空之境的美稱,景色好,攝影師可發揮的空間大,一指揮一快門,半個小時就過去了。更別說拍到滿意為止了,同是女人,能不知道一個姿勢360個角度都不同嗎? 等姜允出來,起碼要兩小時。 曲一弦心安理得的在牌桌后站定。 —— 傅尋醒來時,轉眼看到的是坐在駕駛座上的袁野。他悶頭打著手游,時不時低低罵兩句“豬隊友”,等下意識轉頭去看傅尋時,嚇了一跳。 “尋、尋哥,你醒啦?” 他扯下一邊耳機,邊顧著游戲邊說:“姜允還沒回來,我們都在這等著呢?!?/br> 傅尋沒動。 他適應了一陣,才啞聲問:“你曲爺呢?” “我曲爺去前面看人打牌解悶了?!痹敖釉捊拥捻樍?,笑了兩聲,又補充了句:“我悄悄跟你說,別看我曲爺業務能力滿分,在外頭比我這個貨真價實的男人還要男友力,她其實是個手殘,不會玩游戲?!?/br> 傅尋問:“那她拿什么打發時間?” “起初是玩繩結,打繩結能被她玩出花來。后來技術方面趕上來了,她就倒騰車,我之前開的那輛普拉達,被她拆了不知道多少次,每次裝回去不是給我少個螺絲就是少個零件,煩人得很?!痹氨г雇?,瞅了他一眼,小眼神里帶了絲討好和小請求:“你別把我曲爺這些糗事往她跟前說啊,她不敢拿你怎么樣,回過頭來肯定找我撒氣?!?/br> 傅尋低笑了一聲,聽出來了——這的確是曲一弦能干得出來的事。 袁野見傅尋笑了,也跟著笑起來。 他留意了眼時間,問:“尋哥你要不要去洗把臉清醒下?景區外頭就有衛生間,等你洗把臉回來,姜允估計也該出來了?!?/br> 傅尋頷首,他下車,穿上沖鋒衣外套,淌著水坑過了車道去找衛生間。 剛過了一個車道,就瞧見了坐在一輛面包車后備廂里湊熱鬧的曲一弦。她在牌局之外,又清晰得像立在牌局之中,眉目鮮明得像是剛透出云層的那縷陽光。 意外的,傅尋停了下來。 曲一弦只觀著一方戰局,間或掃兩眼臨時支起的小桌幾上,有些凌亂的牌面。 她的表情,傅尋特意分析過。 她胸有成竹時,嘴角會噙著幾分笑,不明顯??粗行└呱钅獪y,但要搭配考究也許她自己也沒留意到的小動作。比如現在:她搭在膝蓋上手指,指尖每隔幾秒就輕輕敲一下。 這是在記牌,算牌。 就跟七月初在古河河谷雅丹群那晚一樣,她算著可調動的車輛和可支配的救援力量,或許她自己也沒察覺到,她每計算一種方案時,悄悄記數的指尖。 如果沒有把握,她的眉心會微蹙,給人傳達“這事有點難但并不是完全無藥可解”的訊息。那時候她的指腹會摩挲著一切當時在她手邊的東西,可能是對講機,可能是礦泉水瓶,也有可能是她自己的袖口。 相比之下,傅尋更愛看她得意時,或非要和他杠出個輸贏來的模樣。那時的曲一弦,眼角眉梢才是鮮活的。 袁野打完一局游戲,往后視鏡里瞄了眼。見傅尋站在路口不動,以為他是沒找到路,熱心地下了車,準備去指路。 他剛小跑了幾步,站著不動的傅尋忽然抬步,挑了個喜歡的方向,走了。 袁野跟過去,站到傅尋剛站過的位置,往他剛才看的方向眺望了眼。 除了景區大門的牌子,啥也沒有啊…… 他撓頭,正要往回走。收回目光時,余光瞥到坐在面包車后備箱里看牌局的小曲爺。 這下,袁野更費解了……他曲爺有什么好看的?還沒他長得萬里挑一,有特色呢! —— 姜允出來時,已經是下午的一點半。 曲一弦領著幾人在附近的牛rou面館解決了午飯,沒任何停歇,立刻出發趕往下一程。 傅尋沒換車,他格外自然地坐進了巡洋艦的副駕。 姜允一下就怯懦了,在面館門前觀望了兩眼,直到曲一弦從車里探出頭來催她:“磨蹭什么呢?上車啊?!?/br> 之前沒有傅尋時,車內的氣氛頂多叫安靜。但他一來,什么也不用做,車內的氛圍就跟泰山壓頂似的,莫名其妙地充斥著滿車廂的壓迫感。 姜允也拘束起來,她抖了抖下鹽湖時沾濕后又風干的牛仔褲褲腿,小聲問:“曲姐,我能不能擰一下褲子?” 曲一弦往后視鏡里瞥了眼,隨口問:“怎么了?” 姜允的聲音更小了:“我身上全是鹽……” 曲一弦打趣:“怎么著,你還進鹽湖泡了個澡?” “沒?!苯视行┚狡龋骸胞}湖太冷了,室外溫度十一度。我就沒敢脫褲子,直接套在長裙里。結果一下水就沾濕了,吃過飯……褲子干了全是鹽?!?/br> “擰吧?!贝蟛涣怂魈煸缟显琰c起來洗個車。 車后淅淅索索折騰的動靜里,曲一弦斜了眼傅尋,問:“哎?!?/br> 傅尋側目,目光有些深,有點沉,想卷進深淵里的風一樣,連個影子也沒有。 曲一弦從煙盒里摸出塊糖,咬進嘴里,剝了糖紙:“你能不能把你的氣勢收一收?沒見著嚇到我客人了嗎?” 傅尋往后視鏡一瞥,極淡的一眼:“我難道不是?差別對待?!?/br> 嘿,這年頭怎么還有這么碰瓷的? 他是客人還是來添亂的,自己心里沒點數? 曲一弦磨牙,說:“沒辦法,我仇富?!?/br> 傅尋卻突然彎了唇角,答:“那就沒辦法了,你繼續差別對待吧?!?/br> 曲一弦:“……” —— 沿315國道一路向西行駛,約四十公里后,經過了佇立在國道上的出口指路牌。下高速后,轉道往南。 進外星人遺址,要先經過可魯克湖和托素湖。 可魯克湖是微咸性淡水湖,湖底泥質肥厚,生態環境極好。 緊鄰公路一側的湖水清澈,路邊更是擁著一叢叢蘆葦,飛禽鳥獸,景色絲毫不比青海湖遜色。 曲一弦半路停了一次車,讓姜允拍照。 她沿著路邊來回走了兩趟,給傅尋指了路邊的野生黑枸杞看:“不讓摘?!?/br> 傅尋難得下了車,在遛貂。聞言,分了個眼神過去:“我有摘?” “沒有?!鼻幌铱粗缟夏侵淮蟀桌鲜螅骸拔艺f給它聽的?!?/br> 傅尋挑眉,說:“我看它挺想用你磨牙的?!?/br> 再上路,曲一弦一路疾馳,抄進去往外星人遺址的小路后通過路口一道被當地林業部門廢棄的大門繼續往里深入。 漸漸的,臨湖那側的公路從荒原淺灘變成了戈壁灘。 托素湖上已近日落,日光昏寐,rou眼可見天上厚厚的云層被鑲了金邊,整片茫茫然不見盡頭的戈壁灘也顏色黯淡,透出黃土原有的土色。 傅尋注意到,她的駕駛狀態在進入托素湖范圍內就從輕松變成了謹慎。 對講機里,袁野的聲音嘖嘖而起:“曲爺,托素湖真的是個好地方啊,你看哪能再停個車不,讓姜允下來拍張照啊。這里穿紅裙,揚絲巾,絕對不比青海湖的風景差?!?/br> 如果說青海湖的景色是濃墨重彩的油畫,每種顏色的飽和度都飽滿到亮眼。那托素湖就是褪了妝的素色,它的湖面壯闊,對岸是黑礁石般沉默佇立的戈壁。岸邊的蘆葦,一叢一束,像飄落的羽毛。 風吹過,煙波浩渺,水天一色。那景致無遮無攔,全落進了眼底。 “這里不停了?!鼻幌依@過一處塌方的路面,繼續往前趕路:“不然回來時光線太暗,不安全?!?/br> 她給傅尋指了指路邊的塌方:“這條路其實是去年剛修的,倒不是修的路質量不好。原本去外星人遺址的路就那么點土路,要走戈壁灘過,雙向一匯車,一側是戈壁,一側是托素湖,進退兩難?!?/br> “后來外星人遺址發展成旅游景點了,才修了路。但沒什么用,才一年,路基被托素湖啃得跟豆腐渣一樣,不知道哪里就塌方了?!?/br> 姜允不解:“托素湖啃路?” 她剛才忙著感慨托素湖的景色,一路專心按著快門,一耳朵聽到關鍵詞,就來請曲一弦答疑解惑了。 “托素在蒙古語里是‘酥油湖’的意思,是典型的內陸咸水湖。它不止啃路,還啃人?!焙蟀刖鋯渭兪菄樆H说?。 姜允卻當真了,嚇得花容失色:“怎么啃人?” 曲一弦也來勁了,她打了個比方:“湖怪。湖怪知道吧?” 姜允點頭,點完想起她看不到,又說:“我知道,尼斯湖水怪那種?” 曲一弦差點笑出聲,小姑娘就是好忽悠啊。 她一本正經地附和:“是啊,外星人遺址就在白公山上,北面環湖,環得就是托素湖。而且,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