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
曲一弦被傅尋壓在身下,動彈不得,終于明白了什么叫“偷雞不成蝕把米”。 她抬眼,死死地盯住站在傅尋右肩的那團大白老鼠,咬牙切齒道:“這什么玩意?” 第25章 預料之中的, 她的提問, 沒得到傅尋的任何回答。 他又是在拉脊山山頂時那副居高臨下的姿態,帶點不經意的慵懶,靜靜地打量她。 曲一弦沒憋住,冷嘲了一聲:“你知道嗎,你現在特別像小人得志?!?/br> 傅尋笑了, 這個笑容冷厲, 沒半點溫情:“騙我上車的人是你,躲在后備箱偷襲的人也是你, 我不過正當防衛, 怎么就小人得志了?” 他握著曲一弦雙腕的手心收緊,半俯下身,眼里的眸光微閃,透出森森寒意:“膽挺肥的, 彭深平時就這么教你的?” 曲一弦磨牙,狠狠瞪他:“我和你之間的私人恩怨,你扯他干什么?” “私人恩怨?”傅尋的語氣極淡:“我欠你什么了?” 他終于找到合適的時機, 秋后算賬:“你私下叫我傻大款,把我當提款機的事,我還沒跟你清算, 你倒挺好意思跟我提私人恩怨?” 曲一弦理虧。 嚴格說起來, 傅尋的確沒欠她什么。 江沅的事,她雖然覺得傅尋的做法惡心,但那日他從摘星樓追出來解釋, 她氣消了大半,事后回想,也愿意相信事有始終且另有隱情。就算傅尋當真人品虧欠,按他說的,搜救江沅的救援費用也足以抵消了。 她的確,沒立場再去記恨。 —— 車外,又是一陣凜冽狂風。 角落有堆積的工具被刮倒,發出零零落落的輕響。 很快,賓館崗亭的厚玻璃門被推開,有人罵罵咧咧地一路小跑,經過賓館門前時,咦了聲:“這誰把車停門口了?” 那聲音,從車外飄進來,剛過耳。下一秒,又被風卷著,一路吹遠。 這么一靜。 曲一弦的腦子頓時清醒了許多,她忽然回過味來,看著近在咫尺的傅尋,說:“我有點琢磨清你的意圖了,我說你聽,看我推斷的對不對?!?/br> 傅尋不置可否,單給她遞了個眼神,示意她先說來聽聽。 “七月初在敦煌,你說你來尋寶的,我先入為主猜測你要找的東西是戈壁玉或者礦類物質。但后來我推翻了這個假設,如果你真的是來采礦,找戈壁玉的,就不會答應讓我搭車,也不會有找到荀海超后隔日回南江的行為?!?/br> 曲一弦在沙粱掛車時,壓根沒認出傅尋,更不知道他是星輝救援隊的投資方。所以在她想達到搭車繼續救援的目的時,只能用熟悉地形的條件交換傅尋的時間和車輛。 緊接著,傅尋在荀海超的事情結束后,沒有急著讓她兌現承諾,反而對她說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話,一飛了之,回了南江。 她起初進了誤區。 傅尋以江沅為突破口,試圖勾起她的好奇心。這種行為幾乎是曲一弦在沙漠里以自己的優勢換取利益的復刻版,所以——她誤以為,傅尋想和她做交易。甚至,這個交易里,她至關重要。 不然她也不會故意拿喬,沉住氣生生和他耗了兩個月。 “你知道我在乎江沅,也知道我這些年一直沒有放棄尋找她,所以你想拿你所知道的有關江沅的消息來引我上鉤。如果我沒沉住氣,先找你了……你會握著這個權碼,榨干我的利用價值,再決定要不要法外開恩把你知道的那些蛛絲馬跡告訴我?!?/br> 雖然這個推斷和她當初的推演大同小異,但分析下來,就會發現差別很大。 傅尋對她的態度,從一開始的審視,漸漸變成觀察。 所以,在最開始,他就掌握著主動性。直到現在,曲一弦也趨于劣勢,由著他翻云覆雨。 若不是她本能覺得有危機感,又糊里糊涂沒個頭緒,她也不至于頭腦發熱,一時沖動策劃這么一出。 如今,騎虎難下。 她悔得腸子都青了。 傅尋勾了勾唇角,沒肯定也沒否定。 她才起了個頭,他不著急幫忙下定論。 曲一弦一直留意著他情緒的變化,見他的表情漸漸變得耐人尋味就知道自己推測的方向沒錯。 她放松下來,語氣也隨之一緩:“讓我猜猜,你為什么不一開始就開誠布公地直接來找我?!?/br> 曲一弦回憶了一遍傅尋在上車后,唯一透露出關鍵信息的那段話——“六月二十五號,你接過一個單子。乘客是男性,二十八歲,化名項曉龍?!?/br> 她在這段話后下意識回答“你怎么知道”,短短數秒之內,傅尋突然發難,扭轉了優劣勢,變成了主動方。 他帶著“暗器”這事,曲一弦不知道,觀傅尋這篤定的架勢,即使知道這是陷阱,他也有把握靠這只大白老鼠的出其不意脫困。 所以,他一開始就發現了布局中的貓膩和漏洞,是自愿配合的。那只能說明——傅尋和她一樣,也在找一個撕開問題的突破口。 所以才將計就計,擺出中了圈套的姿態,充當受害人。 她掀起眼皮,白了傅尋一眼。 卑鄙! 無恥! 混賬! “罵夠了?”傅尋忽然出聲。 他離得越近,聲線越顯低沉。 曲一弦卻嚇了一跳,不打自招:“我罵出聲了?” “沒有?!备祵ふZ氣平靜,頗有興致地取笑她:“你的白眼是越翻越精髓了,我看一眼就知道你在想什么?!?/br> 到此刻,就算披著羊皮,他也暴露得一干二凈了。 傅尋索性不再藏,那些偽裝過的,粉飾過的劣根性,在她面前暴露無遺。 “不繼續說了?”他問。 曲一弦直覺他的話未說完,沒接茬。 果然。 傅尋下一句是:“你不打算說的話,我就用我的方式解決下我們今晚的問題?!?/br> “給你舉個例子?!?/br> 他沉吟數秒,道:“我做什么的,你應該知道了?!辈蝗?,她也不敢讓袁野獅子大開口,跟他申請一架救援用的直升機。 曲一弦默認。 傅尋接著說:“文物鑒定師的職業聽上去挺安全的,是吧?” 曲一弦:“……”她又沒干過她怎么知道? “打交道的是文物,它又不會張嘴咬你?!备祵ひ活D,語氣微變:“但你覺得,我和這個職業該有的樣子,像嗎?” 曲一弦想起在微博看到的那張照片。 傅尋穿著襯衫西褲,帶著無框眼鏡,那形象……挺有做研究的教授樣。 但這種送到嘴邊回懟的機會,她舍不得放過,張嘴就是:“不像,你像收保護費的地頭蛇?!?/br> 傅尋捏著她手腕的手往下一滑,捏住她的腕骨微一用力。 曲一弦忍著罵娘的沖動,怒氣沖沖地瞪了他一眼,警告:“差不多行了,把我惹急了,一拍兩散。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還有事求我?!?/br> 這話,放給袁野聽,他肯定不敢了。 但放給傅尋聽,曲一弦挺怕適得其反的…… 于是,她清了清嗓子,又給了個臺階:“你繼續說?!?/br> 傅尋倒是松手了,只是沒給曲一弦做對抗的空間,反手將她的雙手別到她身后。 這個姿勢比被他虛壓著舒服多了,就是想寧死不屈地噴他一臉唾沫的可行度也提高了不少。 曲一弦頗為滿意。 “十年前,有人重金聘請我去鑒定。到半路,有一撥不想我出現的人把車堵了,用我父親的生命威脅我。你猜怎么著?”傅尋問。 曲一弦從小就喜歡答腦筋急轉彎,可惜長大后,這樣的機會就不多了。她思索了幾秒,試探著報答案:“弄死不至于,那就……弄殘了?” 傅尋語氣平淡,連多余的情緒都沒有:“他后來,傾家蕩產,離死不遠了?!?/br> 行! 嚇唬她是吧? 她眉眼一耷,聽上去不那么情愿:“行吧,你問?!?/br> 傅尋對她的溫順存疑。 不過眼下,車廂狹小,除了他以外再沒別人。他今晚有的是耐心,從她嘴里撬出話來。 “還是剛才那個問題?!备祵ふf:“你認不認識項曉龍?” 曲一弦確認,傅尋的動機就是項曉龍。 說起項曉龍,曲一弦的確印象深刻。 六月不是西北的旅游旺季,但因五月可可西里藏羚羊遷徙,有不少游客為了一睹盛景慕名而來。 這個熱度會一直持續到六月末,給西北的車隊留出一個短暫的休整期,迎接七月的旅游旺季。 曲一弦出于個人原因,每年五月初至六月底只接去可可西里的單子。 今年的六月二十五,正好是她從可可西里回敦煌休整的第一天。 四年前,江沅失蹤。她也因此和父母決裂,背井離鄉。 車隊每年帶客的收入很可觀,但對還沒放棄尋找江沅的曲一弦而言,這點收入遠遠不夠。 星輝車隊大部分領隊只在西北旅游旺季時接單帶客,淡季休假。 曲一弦是唯一的另類。 尤其是在袁野三天打魚兩天曬網,閑著的時間比工作時間還多的這種懶惰型人格的襯托下,她簡直是車隊的勞模。 無論是接機送機,還是市內一日游包車,有單就接,精力旺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