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里，嚴啟瑜緊緊握著嚴舒錦的手，咬著牙卻說不出任何話來，他現在很害怕，這種生死不由己的感覺。

    柳勤深吸了口氣說道：“我寫信給你父親?！?/br>
    嚴舒錦沒有反對，這樣的事情其實是瞞不住的，可是寫信給父親又有什么用？

    “讓韓寧安回來守孝?！眹朗驽\的聲音平靜，說道：“只是讓父親安排些保護他?！?/br>
    韓嗣輝當時不管死沒有死，最終的結果都只能是死的。

    如此一來韓家接連死了兩個人，特別是韓老爺子，身為晚輩的韓景是必須回來的。

    柳勤看著女兒的模樣：“我陪你去福州?！?/br>
    嚴啟瑜也說道：“jiejie我也去?！?/br>
    “你們去干什么？”嚴舒錦反問道：“等我把那邊弄好了，你們再去好了?！?/br>
    看著母親和弟弟的表情，嚴舒錦笑了起來：“不就是窮了點嗎？這樣的地方才好做出成績來?！?/br>
    話是這樣說，可是為人父母的，哪里舍得自己的孩子去吃苦，都是恨不得把所有好的都給孩子的。

    徐側妃的尸體已經被嚴帝的人帶走了，包括徐側妃院中伺候的，就像是嚴舒錦質疑韓老爺子的死一樣，徐側妃的死也是有蹊蹺的，哪怕明眼人都知道，這個圈套是為了誰。

    可是外面的人只會覺得嚴舒錦太過霸道，不僅逼死了韓伯爺、韓嗣輝，甚至逼死了自己的庶母。

    只要一提起永福公主，百姓想到的不是她做了多少會有利于百姓的事情，而是所謂的她逼死了多少人，甚至包括普通的百姓。

    若是換成軟弱一些的人，甚至能被這樣的流言蜚語給逼死。

    柳勤直接下令，把徐側妃的院子封了起來，不允許任何人進出，除此之外還把徐側妃留下的女兒抱到身邊。

    如果那個孩子再死了，怕是女兒的名聲就更不好了，說不得會被人說，連個庶出的meimei都容不下。

    其實真正容不下人的是世家，世家不可能看著所有財產平分的。

    柳勤看著女兒問道：“你要休息一下嗎？”

    嚴舒錦想了下說道：“我陪弟弟說說話吧?！?/br>
    可能這幾天的事情，觸動最大的就是嚴啟瑜了，嚴舒錦有些擔心嚴啟瑜把這些事情壓在心里，到時候反而不妥。

    柳勤點了下頭，看了下兒子和女兒說道：“我去把家里的事情處理一下?！?/br>
    徐側妃的死還牽扯到許多的東西，這都是需要柳勤去辦的，而且下葬這一類的到底要怎么弄，也要問問方姑姑，以前宮中有沒有先例。

    嚴舒錦說道：“去換身衣服，我們去喂魚?！?/br>
    嚴啟瑜答應了下來。

    嚴舒錦也回屋換衣服了。

    于姑姑還不知道宮中發生了什么事情，可是看著永福公主的臉色，卻覺得怕是事情不對，問道：“公主，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伯父讓我去封地了?！眹朗驽\換了一身常服，頭發都散開，只用緞帶綁著：“在福州?！?/br>
    一向冷靜的于姑姑臉色都變了：“那都是……”

    嚴舒錦幫著于姑姑說出后面的話：“都是原來流放犯人的地方，對嗎？”

    于姑姑咬牙說道：“不說那邊的情況怎么樣，就說那些倭寇，弄不好是要人命的，而且路途遙遠……”

    可以說那邊是沒有絲毫的好處的，那就是死地。

    嚴舒錦微微抿唇，忽然笑了起來：“哪有這個嚇人，那邊海鮮什么很多的，我正好喜歡的?！?/br>
    看著永福公主的笑容，于姑姑竟然有些想哭，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永福公主，海鮮哪里吃不到？而且一直喜歡吃米吃面吃rou的永福公主，又哪里喜歡吃海鮮了，就連吃魚有些時候都覺得費事情，會少動幾筷子的。

    嚴舒錦說道：“于姑姑幫我問問身邊的丫環，如果有家人在京城的，就與你說一聲，都不用跟著了?！?/br>
    于姑姑應了下來，公主心善，不愿意讓人跟著一起去受苦。

    “于姑姑……你也跟在母親身邊吧?！眹朗驽\整理好了衣袖，說道：“幫著母親?！?/br>
    于姑姑說道：“我跟著公主，沒有我照顧，我怕公主就馬虎過日子了?！?/br>
    嚴舒錦抿唇笑了下，說道：“再想想，不要急著告訴我，都好好想想?！?/br>
    于姑姑聞言不再多說什么。

    玉珠和玉潤都在旁邊，玉珠甚至忍不住哭了起來，公主才回京沒多久，才過了不到一年的好日子。

    嚴舒錦看向玉珠，捏了下她的臉：“傻丫頭，你哭什么啊，你們也不要跟著了，還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回來，你們的年紀也不算小了，跟在母親身邊，等到年紀到了，就讓母親幫你們尋個好人嫁了?！?/br>
    玉潤沒有哭，神色沉靜說道：“我是要跟著公主的，而且我不想嫁人?！?/br>
    玉珠抽噎著說道：“我也跟著公主，我不嫁人了?！?/br>
    嚴舒錦說道：“都不要急，反正還有一段時間，慢慢考慮清楚?！?/br>
    那邊的地方太遠了，恐怕去了就不容易回來，嚴舒錦不想她們后悔。

    嚴舒錦說道：“行了，我去和弟弟說會話，于姑姑一會讓人給我送些桂圓湯和山藥糕?！?/br>
    于姑姑恭聲應了下來。

    嚴舒錦說道：“玉潤在這里陪陪玉珠?！?/br>
    說完嚴舒錦就帶著于姑姑離開了。

    玉潤皺眉看著玉珠說道：“別哭了?！?/br>
    “公主那么可……”

    話還沒有說完，玉珠就被玉潤扇了一巴掌。

    玉珠捂著臉，呆呆地看著玉潤。

    玉潤沉聲說道：“平日公主寵著你，我也不說什么，可是到了這個時候，你、你在公主面前哭什么？而且你剛才想說什么？你以后說話之前最好想一想?！?/br>
    玉珠喃喃道：“我……”

    玉潤說道：“你回屋休息吧?！?/br>
    說完玉潤直接轉身離開了，這件事最難受的人是誰？是永福公主，而玉珠在這里哭哭啼啼算什么，還想說公主可憐？這樣的話說出來，反而給公主添亂，這都什么時候了，如果玉珠不能自己想清楚，怕是公主絕對不會帶著她的，其實……玉珠的性子留在京城也好，免得到時候吃苦受罪。

    第197章 金包子的交代

    嚴舒錦過去的時候, 嚴啟瑜已經坐在涼亭里了, 他們家養的魚是可以吃的那種，雖然不夠好看, 卻也足夠欣賞了。

    嚴啟瑜見到jiejie，就往旁邊讓了讓位置, 他特意讓人準備了軟墊，因為他聽人提過，女人家是不能受涼的, 對身體很不好，自那以后他就格外注意這些。

    嚴舒錦坐在軟墊上, 隨手捏了點魚餌喂了魚，問道：“你是有哪里不明白嗎？”

    其實這里是個很適合說話的地方, 因為四周很空曠，不怕有人躲著偷聽, 他們可以想說什么就說什么。

    嚴啟瑜有很多問題想不明白, 在嚴舒錦的面前，他也不需要掩飾什么, 問道：“為什么……伯父為什么讓jiejie去封地？而且jiejie的封地還在福州，這和被流放有什么區別？”

    “有的?！眹朗驽\說道：“更好聽一些吧?！?/br>
    嚴啟瑜看了嚴舒錦一眼。

    嚴舒錦捏了捏他的臉，說道：“別生氣?！?/br>
    嚴啟瑜低聲說道：“我沒有生氣?！敝皇呛茈y過。

    “伯父總要給那些人一個交代的?！眹朗驽\已經想明白了, 既然韓老爺子都能知道楚先生的事情, 其他世家怕也是知道的，而且楚家當初是因為什么才落得那樣的下場，他們也是知道的：“伯父有心對世家動手, 卻不是現在?！?/br>
    所以有些事情嚴帝是堅持的，就像是當朝杖斃陳御史，有些事情是妥協的，起碼為了朝廷的安穩和百姓的安平，需要做出一個態度來。

    嚴舒錦看著嚴啟瑜說道：“你看跳出來的不過這幾家人，可是沒跳出來的呢？你見滿朝文武有多少愿意站出來的？”

    嚴啟瑜說道：“jiejie與我仔細說說今日的事情吧?！?/br>
    嚴舒錦點了下頭，從陳御史開始說，到最后的韓嗣輝撞柱。

    “韓伯爺自縊這件事很蹊蹺，你以為就我發現了嗎？”嚴舒錦隨手撒了點餌下去，看著幾條魚爭搶著：“發現的人很多，只是沒有人愿意說而已?！?/br>
    嚴啟瑜皺眉，問道：“jiejie是覺得韓伯爺被殺的？”

    “不是?！眹朗驽\看向嚴啟瑜說道：“他是自縊的，只是他的死，怕是韓家的人都知道，而且是他自己選擇死的?！?/br>
    嚴啟瑜明白過來，韓老爺子其實是在家人的默認下自縊的，所以沒有守夜的人，在第二天天亮才被發現。

    jiejie口中的蹊蹺一直是這樣的。

    嚴舒錦微微垂眸說道：“別的世家不是在觀望，他們只是在沉默的施壓，如果他們出來說話，伯父也能知道他們所求或者目的，可是偏偏他們不出來，發生的每件事都有他們的影子在?！?/br>
    嚴啟瑜明白過來，說道：“可是福州……那個地方太不好了?！?/br>
    “所以貴哥幫我多找些福州的書籍好不好？”嚴舒錦看著嚴啟瑜說道：“讓我去之前也有些了解，可以提前準備?！?/br>
    嚴啟瑜點頭。

    嚴舒錦緩緩吐出一口氣：“貴哥，伯父算是讓步了，那些世家自然會見好就收，起碼短時間內不會再對我下手，可是你在京城，群狼圍繞的，以后不管做事還是說話要小心知道嗎？”

    嚴啟瑜明白的，jiejie走了，再也沒有一個人站在他面前遮風擋雨了，也沒有一個人為擔心他是不是在書院被欺負，所以早早等在門口，又幫著他找朋友，找能照顧他的人了。

    嚴舒錦其實對于弟弟還是很放心，卻怕旁人太狡猾算計了貴哥：“多看多聽多問少說?！?/br>
    嚴啟瑜點頭：“我記得了?！?/br>
    嚴舒錦笑了下說道：“記得了就好?！?/br>
    嚴啟瑜問道：“jiejie，為什么犧牲的是jiejie？”

    說到底嚴啟瑜可以理解伯父為了江山百姓做妥協，然后徐徐圖之收拾世家，隱田的事情暫時不方便查，也可以慢慢來：“可是為什么，是jiejie？jiejie什么都沒有落到，偏偏要受這樣的罪？”

    嚴舒錦張了張嘴，卻又不知道怎么回答。

    嚴啟瑜看著嚴舒錦，說道：“是因為我們太弱了嗎？”

    因為太弱了，沒有私兵沒有權勢，所以世家敢對jiejie動手，伯父選擇犧牲的也是jiejie。

    明明是他們之間的事情，憑什么犧牲他的jiejie？

    天下百姓，他們哪個會記得jiejie的好？哪個能知道jiejie為了他們所做出的犧牲，說不得知道jiejie被貶到福州，還會鼓手稱快。

    嚴舒錦想了許久說道：“總是要有人被犧牲的，而且離開京城去封地也是我一直想的事情?！?/br>
    嚴啟瑜搖了搖頭，不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