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
褚父卻是道,“親家哪里的話,我家里有的是錢!” 陳老爺笑瞇瞇的奉承著褚父,“是啊,咱們這十里八鄉的,誰不知道親家是一等一的殷實人家?!?/br> 王大力王表嫂都沒好意思說話。 王大力這總是往北京運糧的人都聽他媳婦說過,說二姨家這一年可是賣了好幾畝的田地。哎,表弟想去北京尋個生計是對的,只是既是尋生計,何苦這般挑肥撿瘦。二姨夫也是,眼下家里都這樣了,還充什么大戶。只要好好種地,就是窮些,也不丟人。 褚韶華說會兒話就去廚下和宋蘋忙活午飯的事了,王表嫂過去幫著搭把手。中午飯菜自然豐盛,待吃過飯,褚家人還要留下跟褚韶華多說說話,王家三人就先告辭了。褚韶華向來講究,一樣給王表嫂準備了回禮,因王二力也過來了,褚韶華就多備了一份,將人送出去時,褚韶華還說哪,“原想跟表嫂多說說話,如今這鬧哄哄的,也不是說話的時候。二力哥也是頭一回來,都沒得說話的空閑?!?/br> 王二力搔下年下新刮的青色頭皮,說,“大哥大嫂這也才兩年功夫,就自己起了院子,過自己的日子。我瞅著心里饞的慌,跟我媳婦商量著,也搬了出來,分家另過。華妹,咱們不是外人,原我今年春先給人做長工,要是邵家再招苦力,我就去跟著賣苦力去。剛我聽華妹你說在北京躉布頭的事,這個我也不大懂,不過,我不怕苦也不怕累。華妹,這事若是可行,躉了東西走街串巷的零賣,我倒是不發怵?!?/br> 褚韶華道,“自是成的。要是二力哥你想試試,年后跟大力哥他們一道往北京去,到時我帶你去瞧瞧。就是我家鋪子,也有積年的零散布頭,哪個月都有貨郎過去打聽,多是躉給貨郎。你要是愿意做這個,我倒是能幫你引薦幾家綢緞莊的掌柜?!?/br> “誒!成!”王二力很是歡喜,心下很感激褚韶華,嘴里偏生不知要怎么說,最后憋出一句,“那啥,謝了啊,華妹?!?/br> “都不是外人,說這客套話做什么?!瘪疑厝A笑,“咱們這一大家子的兄弟姐妹,都是當打之年,不說大富大貴,也要各有出路營生才好?!?/br> 王二力能主動帶著媳婦分家出來單過,就是想過出個人樣兒的,不然,他家現在,要分家的都是光屁股出門,家里啥都不分給的。王二力若想省事過日子,就不會分家。既是分了家,那必是做好用心過活的準備的。 褚韶華與三人在門口說了會兒話,王大力套好騾子車,笑道,“外頭天涼,華妹你回吧,等過了年往北京運糧,我就帶著老二過去?!?/br> 褚韶華極爽快的應了,看車上擋風的被褥還算厚實,想著王家村離得遠,就是騾子車怕也要走到天黑,遂回廚下拿了半瓶子白酒叫表嫂帶著,褚韶華道,“這大冬天的,要是一會兒天晚風涼,就喝兩口白酒搪一搪?!?/br> 說一回話,王家人便告辭了。不過,只看去年王表嫂還是走著過來,今年就能借了騾子車一家子過來,就知她家的日子是越來越好的。 王家人走后,褚韶華陳大順夫妻聽著褚家一家子說些家常里短的事,尤其王家的事,褚父說來都有幾分不滿,還與閨女、女婿道,“這個大力是越發不成樣子了,他是長子,竟自家里搬了出來。如今王家村兒里里外外,哪個不說他不孝。如今倒好,又把二力引著搬出去。你大姨、大姨夫年下到咱家去,可是沒少哭罵這事?!?/br> 褚韶華不以為然,“這可怎么了。大力哥去年新起了宅子,我聽說是五間外頭貼青磚的大新房,我雖沒見,也知是極體面的?,F在村里的小子們,不是跟著爹娘一起住,就是叫爹娘給蓋房娶媳婦的。大力哥自己起新房,誰見了不說有本事。大姨、大姨夫也是奇怪,見到兒子有本事能干怎么倒不高興,反是哭起來了?!?/br> 褚母嘆氣,“華兒,你姨夫腿不好,要是大力有錢,也該先拿出來給你姨夫看腿才是?!?/br> 褚韶華道,“道理是這么個道理,可我大姨也沒有把吃飯的錢拿出來給大姨夫看腿啊,他們要真有這種囊性,我大姨夫的腿早好了?!?/br> 王燕兒忙說,“我家里為著我爹的腿,可是半點銀子都沒了?!?/br> “那就沒法子了。我跟大姨、大姨夫早不來往的,大姨家的事,我并不清楚,也不想多說?!瘪疑厝A心下冷笑,仗著腿不好就要孩子把掙的錢都交到家里,這當然很符合傳統孝悌,可不知為何,褚韶華聽著就是不順耳。不要說大姨夫的腿病是真還是假,哪怕是真的,褚韶華也不覺著這種事有什么理所當然的! 做父母的也沒有這樣為孩子付出過,憑什么要孩子這樣把骨頭砸碎了去為父母付出。 陳大順連忙把話岔開,另起個話題。王燕兒也知褚韶華跟娘家不對付,識趣的不再說娘家的事。王燕兒見兒子總是瞅著褚韶華懷里抱著的小丫頭,心下一動,笑問兒子,“小寶兒,meimei好不好看?” 小寶兒搖頭,“不好看?!比缓?,這孩子又說了一句,“娘,我不要meimei給我做媳婦!” 不說褚韶華,就是陳大順的臉色也微微變了,褚韶華盯小寶兒一眼,把閨女換個姿勢,臉兒朝里抱著,與小寶兒道,“這你盡可放心,這輩子也不可能的!” 王燕兒說兒子,“胡說什么!”又跟褚韶華賠禮,“小孩子說,有口無心,meimei莫惱?!?/br> 褚父則說,“是啊,現在哪里說得好。姑舅做親也不是什么稀罕事?!?/br> 褚韶華道,“姑舅做親不稀罕,我也不能叫萱兒和小寶兒做親,以后大哥大嫂也不要知跟小寶兒說什么媳婦不媳婦的話,萱兒以后是要念書的?!?/br> 王燕兒笑,“看meimei,這才離開老家幾天,怎么就瞧不起咱們鄉下人了?!?/br> “我自己也是鄉下人,沒有瞧得起瞧不起的。我是瞧不起那些背后算計我,嘴里不積德的?!瘪疑厝A一句話噎王燕兒個半死,王燕兒臉上脹的通紅,硬是半晌說不出話。 褚家這一家子走后,陳太太都覺著心下暢快不少,待送走褚親家一家,老夫妻兩個回屋歇著,陳太太一個勁兒的虛握了拳揉心口,嘆氣道,“這叫什么人哪?!?/br> “行了,哪兒來的這些話?!标惱蠣旊m也不喜褚家,卻是不愿將對親家的不滿說到嘴上來。陳老爺只是自煙袋里捏的搓旱煙塞煙袋鍋子,劃根洋火點上,吧嗒吧嗒的抽起煙來。 煙霧繚亂中,陳老爺心下暗思量,雖則褚家現下著實一敗涂地,人都要沒臉皮了,大兒媳卻是這樣的明白人中的明白人,端看大兒媳的面子吧。 陳太太雖是對褚家不滿,好在,她挑不出褚韶華半點不是。臨去北京前,宋舅媽一家子過來了一趟,宋舅媽原是與褚韶華平平的,這回不知怎地,待褚韶華親切的不得了,非但帶了三尺紅布給孩子做衣裳,就是瞧著萱兒,也是滿嘴的好話,把人贊的天上有人間無的,又叫孫子過去跟meimei一起玩兒。褚韶華經了娘家的算計,見著這些個土小子就厭煩,半天沒撒手,到哪兒都帶著閨女。她就是沒空,也叫大順哥抱著。 好在,宋舅媽總比褚家人略強些。 待宋家人走后,陳家人便收拾東西北上,就往北京去了。 北京城其實看熟了也就那樣,陳舊的城樓,破損的墻面,坑洼的黃土路,隨處可見的乞丐、穿戴寒酸的人們……可是,褚韶華依舊更為喜歡北京,而不是她出生成長的家鄉。 家鄉又有什么值得留戀的呢? 褚韶華深深的吸一口剛剛立春的空氣,見路上一處青墻根的一叢迎春已經抽出花苞,怕是沒幾日就要繾綣綻放,褚韶華抱著閨女,不禁露出微微笑意。 第76章 親事 陳家剛回北京,尚未進家門,就見黑漆大門上還被人貼了幅紅紙對聯,或因年下風雪,這對聯略有些陳舊破損,不過依能看清字跡。上聯是:歲綿新甲子;下聯為:德厚富春秋。橫批是吉慶如意。 陳老爺一樂,撐著車轅扶著長子下了車,緊了緊身上的狐皮大襖,指著這門口對聯笑道,“定是你們魏叔的主意,他自來這般周全有趣?!?/br> 待陳家人開門進得院中,見院中打掃干凈,屋舍整齊較之走前也不差什么。陳家回鄉前是把家里鑰匙托付魏家一份的,就是托魏家幫著照看幾日房舍的意思。如今看來,想是他們回來之前,魏家幫著打掃過。陳太太都說,“魏兄弟魏meimei也忒客氣了?!?/br> 褚韶華想到魏家素來如此,在陳家回來之前都會幫著打掃房舍,冷炕燒暖,這樣的周到親切,雖說魏太太魏金連帶魏家小子都很討厭,魏東家卻是個極講究的人。不過,以往因陳家人并不在北京過年,魏東家就是幫著打掃房舍,并不會貼對聯。今年倒是格外貼了對聯。陳老爺心里歡喜,對妻子交待道,“晚上置些好酒好菜,叫了魏兄弟一家過來吃酒?!?/br> 陳太太摸摸炕是暖的,心下亦是暖烘烘的,笑應道,“我曉得,不是年年如此么?!?/br> 當晚吃飯分了兩席,因男人們是吃酒的,女人里褚韶華魏太太都帶著小孩子,酒氣太濃對孩子不好,所以,女人單獨開了一席。而且,孩子們睡得早,褚韶華與魏家母女的關系在去年拌了兩回嘴后就彼此有些隔閡,故,褚韶華吃些東西,見閨女打瞌睡時就與婆婆說了一聲,先回自己屋哄閨女睡覺去了。 待到男人們吃罷酒,送走魏家人,陳大順回屋,褚韶華聞著他身上酒氣,先把備好的醒酒湯與他喝,又到正房去收拾殘席。與宋蘋兩個收拾畢,褚韶華才回屋去,陳大順已是洗過臉,正在泡腳,見到褚韶華嘿嘿一笑,給褚韶華報喜,“爹把咱萱兒的親事定下來了?!?/br> 褚韶華嚇一跳,以為自己聽差了,走近了問,“你說啥?” “爹把咱閨女的親事定下來了?!标惔箜樧笥覓咭蝗?,找擦腳布,硬是沒找見,跟媳婦要,“媳婦,擦腳布?!?/br> “爹把咱萱兒的親事定了?定的誰?” 陳大順道,“魏家小子,魏年。對了,以后不能叫魏叔了,咱們得叫魏大哥,魏大嫂,以后年兒那臭小子就是咱女婿了?!?/br> 褚韶華險沒把擦腳布扔陳大順臉上,說他,“你怎么不與我商量商量,就給閨女把親事定了!” “這不挺好的?!标惔箜槻痪o不慢的擦過腳,又出去倒了洗腳水,回頭同妻子說,“咱們與魏大哥家也是這些年的交情,魏大哥的人品,我是信得過的?!?/br> “魏東家自沒的說?!币郧敖惺宓娜?,忽然改叫哥了,褚韶華一時還有些不適應。褚韶華卻是顧不得這個,與丈夫急了眼,“那你怎么不想想小金她娘,那刁鉆的,就咱們萱兒這樣的好性兒,給這種人做媳婦,還能有咱們萱兒的好?!還有,小金更是個沒良心的,這種大姑姐,咱們萱兒以后怎么過日子!” “過日子是小兩口的事,跟婆婆大姑姐有沒什么關系啊?!标惔箜樣X著他跟他媳婦的日子就過得好。 說到這個,褚韶華更是生氣,“就魏家小子那淘氣,成天一見面就欺負咱們萱兒,怎么能把閨女說這種臭小子!”褚韶華一萬個不樂意這親事。 陳大順喝多了酒,依舊有些渴,自己倒了盞溫水喝了,細細與妻子分析這樁親事,“小子家,哪里有不淘氣的。年兒現在還是個屎娃子,大了就懂事了。我是想著,咱家跟魏家交好,給閨女尋婆家,還不是要尋知根知底的,再說,咱們前后鄰,以后閨女有什么事,咱們抬腳就能過去,見閨女也方便。有咱們守著,閨女怎么可能在婆家吃苦呢?!?/br> “現下是這么住著,誰曉得以后如何?我瞧著魏家小子可不像有什么大出息的?!?/br> 陳大順勸媳婦,“你這話現在說可有些早了,我看年兒生得很不賴,濃眉大眼,一看就知是個俊小子。你看魏大哥家時兒,今年也跟著魏大哥在柜上學生意了,有模有樣的?!?/br> “那也忒早了,咱閨女還沒周歲哪,怎么就把閨女的親事定了?我是想著以后多叫閨女念些書,長些見識。咱們是舊派人,閨女以后定是新派人的,起碼以后得嫁個大學生吧?!瘪疑厝A心氣頗高的說。 陳大順“唔”一聲,道,“那以后就叫年兒去考個大學生,不然丈母娘不答應啊?!?/br> 褚韶華啐丈夫,“誰是他丈母娘,我見到那小子就來火?!?/br> 陳大順這才與媳婦道,“你不知道,魏大哥頗是心誠,就相中了咱們萱兒。原先我看咱爹的意思也是想等孩子大些再說,可魏大哥說的那樣懇切,咱們兩家交情也好,爹就應了?!?/br> “你這做爹的就沒話兒?” “我想了想,也覺著不賴?!标惔箜樀?,“魏嬸子,不,魏嫂子不是說她生年兒前夢到有個白胡子神仙送她一頭小豬仔兒么,豬的財運,咱家又是做生意的。我想著年兒這孩子生的像魏大哥,以后相貌自不能差的,咱兩家住的也近,都在北京做生意。你想想,咱們以后是在北京的,難道給閨女回老家說親事去?那我哪里舍得!這么想著,魏大哥家的親事也不錯。就是魏嫂子為人刻薄些,她比你也差遠了。有你在,能叫咱閨女吃虧啊?!?/br> 褚韶華給這話氣笑,斥道,“胡說什么,我是她那樣沒良心的人么?” 陳大順為人厚道,今年過年,褚家人過來,不論丈母娘還是大舅子,總是把褚家寶兒跟他閨女一起湊。還有他舅媽,帶著自家孫子過去,竟還給了他閨女一對小銀鐲。陳大順厚道歸厚道,為人很是不傻,時人講究親上做親,陳大順卻絕無此意。不論是岳家還是舅家,他都沒這考慮。 褚韶華想著,公公丈夫已是將這事定下了,眼下再反悔,倒是壞了兩家的交情。褚韶華絕不是講究忠孝節義的那一派,她心下盤算著,要是以后魏家小子有出息,這親事自是能做得,倘是以后魏小子不成器,她也不能叫閨女受委屈,嫁個配不上閨女的人! 因天晚夜深,又是趕了這幾日的路,褚韶華也有些累了,與丈夫收拾一番早些睡下。 第77章 呃,親家母 這樁親事,非但褚韶華不喜歡,魏太太也不大滿意。 魏太太聽丈夫跟自己通報此事,方恍然大悟道,“怪道今年還特特的給陳家貼上對聯,原來打得這個主意。我說你是不是眼睛不好使,咱們年兒長的這樣雪白俊俏,你瞧瞧陳家那丑閨女,這般配么?” “趕緊收起你這嘴臉吧,天下就你兒子一個好的是不是?要不是我提早跟陳大哥,不,跟陳叔提了這事,以后就是想娶陳家閨女,怕你兒子也高攀不上?!蔽簴|家這種身無家族、單身一人,能在北京城立足,進而置下家業的,他的才干,只看原就能與陳老爺平輩論交便知道。早在聽說褚韶華做了個神夢時,魏東家就覺著陳家這孩子必有幾分不凡的。直至去年年底,魏東家在外聽說了白家外宅的事,也聽自家婆娘說了褚韶華去白家要賬的事,后來不曉得如何,反正白家是把賬給結了的。 這里頭的內情,魏東家雖不完全清楚,可想到白家竟能在年前把那外宅的賬都清了,魏東家想,這里頭的事怕沒有面兒上看的那樣簡單。白家老太太的精明難纏,魏東家都有所耳聞。 魏東家當時就想給兒子定下陳家的親事,一則兩家交好,彼此素知人品;二則,魏東家很看好陳大順夫妻,陳大順做生意很穩,褚韶華在一眾商人太太里,那是頂尖兒中的頂尖兒。其實,讓魏東家公允的說,也就是褚韶華是個閨女,她要是個兒子,褚家都不能這么敗了。再者,陳褚兩家親事早定,不然,就褚韶華的人品,倘她能早些出來見些世面,尋一門比陳家更好的親事都能尋得著。有這么個親家母,以后兒媳婦的才干只要有親家母的一半,那也是敗不了家的。 所以,魏東家整個年下,一有空就琢磨著小兒子的親事。待陳家自老家回來,便與陳老爺提及了親事。 魏東家求親心誠,兩家且交好,陳老爺想著魏家小子平日里瞧著也是個招人喜歡的,且問過大兒子,大兒子也沒意見,就把孫女親事定了下來。 兩家男人都挺高興,認為這是一樁極好親事。 兩家女人都不滿意,尤其,魏太太如同褚韶華挑剔自己一樣挑剔了褚韶華一回,魏太太道,“陳叔陳嬸的人品自不消說,大順兄弟也是一等一的厚道人,可大順媳婦那尖刻性子,以前就百般瞧不上咱們年兒,私下趁我不在還悄悄擰過咱們年兒的屁股,罵過咱們年兒,這種丈母娘,以后能有咱們兒子的好果子吃!” 魏東家聽了非但不惱,反是哈哈大笑起來,笑了一回才說,“丈母娘看女婿,難免挑剔么?!闭f著又笑了起來。反正,他是看這親事怎么看怎么好的。 第二天,魏金從她娘嘴里知道了她弟的親事,很是憐憫的摸了摸她弟頭上的小卷毛兒,說她弟,“你可是慘啦,竟然給萱兒她娘做女婿!唉喲!年兒哦,你以后日子可咋過喲!還不得叫丈母娘欺負死??!” 總之,這完全是一場男人們很看好,女人集體有些小別扭的親事。 是的,連宋蘋這不相干的心下都隱隱有些別扭。 倒不是這親事有什么不好,而是在宋蘋看來,這親事著實忒好了些。 那魏家,宋蘋是知道的,自魏太太生了孩子,竟是連家事都做不得了。魏老爺在家雇著老媽子幫著做事,不要說在老家的十里八鄉,就是在北京城,這樣在家雇著老媽子的都不多??上攵@是何等樣好的一樁親事了! 宋蘋一直沒動靜,此時更是禁不住心下微酸,想著到底是頭一個孫女不一樣,公公這么快就給定下了好親事,以后一輩子的福有了。 雖知嫉妒無用,宋蘋此時卻是想著,哪怕叫她有個閨女,也是好的。 兩家說定親事,魏東家第二天就拿了一對金釵過來,以為信物。 褚韶華雖不樂意魏家小子做女婿,到底不肯失禮,還了一套現在極摩登的鋼筆。不要小看現在的鋼筆,這都是國外進口的,真正算起價值來,比金釵也便宜不到哪兒去。 原本因著去歲拌嘴,褚韶華已經不再給魏家小子吃自己的奶水的。如今偏生又做了親家,魏太太最現實不過的性子,哪怕魏太太覺著陳家閨女相貌有些尋常,不及兒子俊俏,不大配得上兒子,眼下卻要以兒子口糧為先,魏太太忙趁機跟褚韶華說了一回好的,還笑嘻嘻地,“一個女婿半個兒,那說的是尋常的女婿,親家母就把年兒當你親兒是一樣的?!?/br> 褚韶華想著,閨女吃不完扔了也糟蹋,就當日行一善好了。 結果,魏太太竟還打上她閨女奶瓶的主意,這奶瓶是潘太太送的,說來,真是極好的禮物。有時喂閨女喝水,褚韶華用來,方便極了??扇缃癫徽摬Aн€是這奶瓶上的奶嘴兒,都是極貴的東西,等閑有錢都沒地方買去。魏太太瞧著稀罕,就想借來給兒子使使,她一勺一勺的喂兒子,委實沒有用奶瓶方便。褚韶華卻是不答應,褚韶華說,“我們萱兒用的勺子、奶瓶兒之類的,我都是單獨給她買個大些的水盆,每天用開水燙了洗的。萱兒的衣裳,也是有她自己單獨的水盆。她洗臉洗腳,都有自己的洗臉盆洗腳盆。怎么能混用呢?這可不衛生啊?!?/br> 魏太太不樂意,給兒子擦擦用勺子喂奶時嘴角流出的奶漬,說,“我們年兒每天也干干凈凈的,哪里就臟了?!?/br> “不是說臟,小孩子抵抗力差,還是分著些的好?!瘪疑厝A是十分講究科學的,她人也干凈,于是,連她閨女也是很講究的。最后的結果就是,不論魏太太多想給兒子試試那奶瓶子好不好用,褚韶華都沒答應。 魏太太私下說褚韶華,“摳門兒精!” 褚韶華才不管魏太太怎么說她,反正她閨女的東西,她是不會給別人用的。就是這奶瓶,褚韶華也想好了,等以后閨女大些,不用了,她就仔仔細細的洗干凈收起來,給第二個孩子用。她干嘛要給魏家那臭小子用??! 所以,哪怕做了親家,魏太太和褚韶華的關系也沒有多么的友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