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還沒等莫小堯猶豫上3秒,底下就又竄上來一個人,是個身高大約在1米8左右的男人,面容算是中等偏上,人挺瘦的,短發,在前額附近挑染了幾撮金色的頭發。最引人注意的,是他的左耳廓上,從上到下掛了3個銀色耳環,透著一股另類。 他下身穿著一條洗得發白的牛仔褲,大腿靠近膝蓋的部位還有幾個洞,露出里面并不白皙的腿rou。上身則穿了一件黑色的長袖t恤,上面胡亂印了一些重疊或者交疊的字母,沒辦法看出到底是什么單詞。 莫小堯打量他的時候,他也在打量莫小堯,可能是覺得這個女人對自己沒有威脅什么的。 幾秒后,男人把兩只手的拇指插進了牛仔褲的口袋里,一條腿斜著向外伸了一小步,對著莫小堯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主動張口打了個招呼。 “呦,妹子,在這地方碰上,緣分啊?!?/br> 然而,莫小堯一點都不想要這種緣分。 男人對莫小堯的冷淡不以為意,自來熟的介紹著自己:“我叫樂音,你呢?” “莫小堯?!蹦虻穆曇羧缤鍪碌娘L格,干凈清脆。 “嗯……你希望我稱呼你小堯,還是莫小姐?”樂音的左手離開了褲子口袋,伸到額前擺弄著他那兩撮頭發。 “莫小堯?!?/br> “……行吧?!?/br> 樂音見莫小堯沒有親近的意思,聳聳肩,轉頭打量著自己剛剛跳上來的座駕,然后也被上面的設施驚呆了。 “臥槽,這玩意也能當車開?” 莫小堯心有戚戚點了點頭,沒再擺出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看這意思,樂音跟自己肯定是一組的了,是要合作的,聊私事雖然沒必要,聊公事還是可以的。 “你會嗎?”莫小堯走到樂音身邊,沒了跟的鞋子讓她走路有點不穩,不小心踩到了什么,低頭一看,才發現是樂音腳上的那雙毛茸茸的拖鞋。 棕色的悠嘻猴造型,挺有喜感的。 樂音雖然沒有被踩到腳,但鞋被踩也是能感覺到的,他也低頭看了一眼,然后就默默的將兩只腳從鞋子里拔了出來,向后一步,光著腳站在了那個小型舞臺上。 莫小堯抬頭看他,不解其意。樂音倒是一點都不在意她的冷淡,指了指對方腳上沒了跟的鞋,又指了指自己的大號拖鞋,說道:“你那個鞋子別穿了,不嫌棄的話,穿我的吧。這是賽車比賽,我看這里也不可能有什么安全帶了,要是站不穩甩出去就麻煩了?!?/br> “……謝謝?!蹦虺聊藥酌?,接受了樂音的好意,蹲下后解開扣子,將兩只鞋都脫了下來。她猶豫了一下,終究沒舍得扔,只是將鞋往邊上踢了踢,畢竟這是她上個月花了好幾大千買的新款,就算是壞了,能多看幾眼也是好的。 光腳站在舞臺上,有點冷,莫小堯也懶得去想別人的鞋子臟不臟,有沒有奇怪的病之類,立刻上前一步將兩只腳都伸進了那雙卡通拖鞋里,隨后往里又竄了竄,找了個最合適的位置穿好。 重新找回腳底溫度的莫小堯舒服的活動了幾下腳趾,然后抬頭看樂音:“你腳冷不冷?” 樂音大大咧咧地甩了甩頭發:“沒事,我習慣了?!?/br> “說起來,你是怎么來到這里的?”受了人家的拖鞋之恩,莫小堯總不好再擺著一副冷臉。況且,她也有想要求證的東西,“外面,是不是已經……” 樂音拿起了鼓槌,在手里來回顛弄著,垂眸看著自己的手:“世界末日了吧……我昨天通宵,早上回家就睡了一天,剛起來想弄點東西吃,就到這兒來了?!?/br> “果然……”莫小堯心里發沉,總覺得這一切都那么不真實,明明前幾個小時,她還在為今年的年終獎而努力工作,結果別說公司了,連地球都沒了。 “世界末日什么的,其實無所謂了?!?/br> 樂音將鼓槌拋上了半空,接住之后,右手大拇指、食指、中指自然而然地捏在了鼓棒三分之一的地方,無名指與小拇指并攏輕貼在后。轉頭對莫小堯繼續說道。 “對我來說,樂隊解散,跟世界末日沒什么區別。真發生了也好,省得我還得去想以后怎么辦?!?/br> 說完,他舞動手里的鼓槌,在面前的架子鼓上敲擊著,看似隨意,但節奏感很強,看得出曾經在這上面下過很多功夫。 莫小堯見此,也不打攪他,轉而觀察起四周的情況。此時所有的座駕上都已經有人了,區別在于人數的多少。 像是自行車、飛天掃帚、漂浮的井蓋、不停扇動翅膀的翼手龍之類的單人座駕上,在上去人之后,就已經升起了紅色的屏障,杜絕了其他人再登上來的可能。 而像是莫小堯腳下這種舞臺類型的,則閃爍著藍色光芒,顯然是表示還未滿員,能容納更多的人上車。 莫小堯看了一圈,這種多人類型的座駕還有不少,比如她左前方120米左右的那輛越野車,還有右后方50米左右的那輛電動三輪車,都只有兩個人在上面。 當然了,在他們下面,好幾個人已經扭打成一團了。這個剛扒著車門要進去,腿就被后面的人死死拽著不能動。而另一個,想躲開眾人從車窗翻進去,也因為被許多雙眼睛盯著的緣故,根本不能得逞。 莫小堯就看得很無語,忍不住小聲嘀咕:“那么多能上的了,干嘛就死盯著車不放……太沒有想象力了吧?!?/br> 當然,她是不會承認自己因為身邊沒有刷出來車,才會選擇這個小舞臺的。 “至少他們知道那些車怎么開。而如果你繼續把時間都浪費在觀察別人身上,恐怕1分鐘之后,你就只能站在這里嫉妒他們的好運氣了?!?/br> 莫小堯嚇了一跳,一回頭,才看到不知道什么時候,一個男人已經上了小舞臺,正一邊站在她身后大約半步左右的地方。 他身高目測也是1米8左右,但要比樂音高小半個頭,眼眸深邃,五官立體,身材標準卻又不像樂音那么瘦,反而給人一種蘊含著力量的感覺。 莫小堯覺得,這個男人應該就是傳說中那種穿衣顯瘦,脫衣有rou的類型,至少看著頗為養眼,而且品味還不錯。 男人上身穿一件藏青色的高領薄款羊毛衫,搭配了淺米色紅藍線條大方格的馬甲在外面,下身穿一條深棕色休閑西褲,深灰色的羊絨大衣兼顧了保暖和美觀的作用,既隨意又舒適。 如果說樂音是鄰家男孩,那這位顯然就是隔壁總裁了。 男人深邃的目光將莫小堯從頭打量到腳,在那雙悠嘻猴的拖鞋上多停留了一會兒,終究是記著不要輕易批評女士穿著的箴言,言不由衷地開口:“……好品味?!?/br> 莫小堯冷著臉:我不是,我沒有,別瞎說。 男人仿佛沒有自我介紹的欲望,抬起左手腕看了眼表盤,淡淡說道:“距離通告開始的時間還有1分45秒,你們誰知道怎么cao控這個東西?” 莫小堯默默走過去,拿起了貝斯在手,指尖劃過琴弦,一串悅耳的音符隨之跳躍出來:“貝斯或吉他負責方向,鼓手或鍵盤手負責前進,麥克負責攻擊——我踏上來之后就有聲音在我腦子里進行了說明——你們沒有?” 樂音此時也停下了動作,搖了搖頭:“什么都沒有?!?/br> 男人雙臂抱胸,走到了鍵盤旁邊站定,手指靈活地在上面敲出了某段音樂中的某個小節。然后,他才轉回身說道:“我也沒有?!?/br> “那就是第一個上來之人的特權了?!蹦虻贸隽私Y論,側頭看了眼那邊還爭先恐后往自己認識的座駕上擠的人之后,她回過頭對另外兩人舉了舉手里的貝斯,“提前聲明,我只會彈這個,還是業余的,會的都是老歌?!?/br> 樂音大大咧咧表示無所謂:“我們那個樂隊雖然是三流的,好歹也算是個樂隊,我配合你們就行了?!?/br> 男人偏了偏頭,微笑:“我沒聽過太多的流行歌曲。但如果是交響樂和耳熟能詳的老歌,我或許可以試試?!?/br> 莫小堯和樂音四目相對,縱然是前2分鐘才認識的,也從彼此的目光里看懂了對方的意思。 交響樂?對不起,不會呢。 “那,要不咱們試試老歌?”樂音不想在自己唯一擅長的領域認輸,他嘗試性的提出了許多他認為老得不能再老的歌,但眼前的二位一個但笑不語,一個只會搖頭。 樂音就覺得,他很可能要擔心一下自己的發際線……當然,更可能的是他先涼了,涼了就不用再擔心了。 眼看時間只剩下了最后1分鐘,樂音心一橫,閉眼做出了最后一個提議:“讓我們蕩起雙槳,這個你們總該會吧?” 莫小堯心下一松:“我會。不光會這個,我還會母鴨帶小鴨?!标P于為什么會的都是兒童歌曲,莫小堯表示一言難盡,她一點都不想回想自己當年初學貝斯時的慘痛經歷。 這也是她為什么半途而廢的原因之一,誰高興拿著貝斯,卻只會彈母鴨帶小鴨呢? 樂音聽莫小堯說她會,就趕緊看向那個男人,生怕他這邊又出岔子:“大哥,你會嗎?還有,我叫樂音,她叫莫小堯,你叫什么啊?!?/br> “姜堰?!蹦腥税欀碱^,一臉的嫌棄,“就真的沒有其他選擇了?” 兒童歌曲仿佛為莫小堯打開了一扇大門,許多塵封在記憶里的歌曲噴涌而出,撩起眼皮瞥了眼不情愿的姜堰,莫小堯淡定開口:“兩只老虎也行,你選吧?!?/br> “那就讓我們蕩起雙槳吧?!苯吡⒖膛陌遄龀隽藳Q定,他現在已經有點后悔上了這個賊船了,總覺得自己會被這兩個人拉向更奇怪的深淵。 早知如此,他還不如當初隨著地球一起炸了呢。 第3章 迷霧中的賽道3 “倒計時開始,請各位賽手到起跑線附近集合!” “30!” “29!” “28!” …… 莫小堯發現起跑線附近緩緩升起了一道紅色屏障,而她所在的小舞臺四周的藍色屏障則不見了,原本可以上人的位置,有幾道金屬圍欄徐徐升起,大約到她腰部的位置后停下,將整個小舞臺都圍了起來。 樂音用標準式握住了鼓槌,姜堰也把兩只修長有力的手放在了鍵盤上,莫小堯抿了抿嘴唇,將貝斯的肩帶繞過自己的脖子,壓在了自己身上那件黑白小方格的純棉襯衣上。 嘗試性地,樂音敲打出了一個最基礎的節奏,三人就覺得腳下一動,小舞臺以一種不超過5邁的速度向左前方開始滑行。 樂音實話實說:“這速度……我們怕是要涼?!?/br> 莫小堯低頭撥弄著手里的貝斯,手指按壓在四根冰涼的粗弦上,有些恍惚。她有大概6年沒碰過這玩意兒了,自從那對父母表示她已經18歲成人了,該對自己日后的生活負責之后,她就再也沒回過那個所謂的家。 當然,也就沒有再碰那把早就成為了弟弟meimei新玩具的貝斯。 試著彈了“讓我們蕩起雙槳”的第一個小節,莫小堯就發現小舞臺的正前方,也就是麥克風所在的位置,轉向了她貝斯把位的方向。 轉了個身,貝斯的把位朝向了右邊,舞臺也隨之旋轉,顯然這就是所謂的貝斯手/吉他手控制方向的方法。 “15!” “14!” “13!” …… 賽道上已是一片嘈雜的轟鳴聲,所有能開的、不能開的、有轱轆的、沒轱轆的,都紛紛聚集到了起跑線附近。 在樂音和姜堰的嘗試下,小舞臺也跟著飄了過去,不過沒搶到好位置,停在了外圈的中部位置。 在20余輛座駕的后面,是一群靠自己兩條腿走過來的人,他們要么是一臉憤恨的破口大罵,要么是絕望的哭天喊地,只有少數人還嘗試著往看著并沒滿員的座駕上爬。 莫小堯身邊就擠過來了一個女人,懷里還抱著個看上去只有3、4歲的孩子。此時的小舞臺因為沒有了束縛的緣故,上浮了一段距離,大約到女人肩膀的位置,她顯然沒辦法靠自己的力量爬上來。 “求求你們,幫幫我吧?!迸税笾?,把孩子舉過肩頭,希望上面的人能幫一把。 距離最近的人是姜堰,但男人只是專注地盯著眼前的鍵盤,連看都不看向女人那邊。樂音的位置比較麻煩,他得繞過姜堰,才能靠近那個女子,所以就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莫小堯。 莫小堯沒辦法長時間承受暖男金毛哀求的眼神,踩著樂音給她的大號卡通拖鞋,掛著沉重的貝斯,有點費力的走到了女人身邊,對那個被舉起來的孩子伸出了手,然后在指尖觸碰到一個無形的屏障之后,停下了動作。 女人不解地看著莫小堯,又使勁往上托了托孩子,語調里充滿了焦急的哀求:“妹子,幫我一把,把孩子先接過去,時間要到了?!?/br> 莫小堯半彎腰,跟那個女人平視,貝斯依舊受已經不存在的地球引力影響,在她胸前來回晃著:“有東西擋著,我接不到這個孩子,你自己再試試吧?!闭f完,她直起腰走回了自己原先的位置,無視了眼神愕然恐慌的女子和她的孩子。 如果不是樂音先借給她舒服的鞋子,莫小堯是不會理會樂音的求助,更不會主動靠近那名女子,即便她看起來再可憐也一樣。 曾經莫小堯還有一腔熱血的時候,出于同情心幫助了一個跟她沒有任何關系的人,但結果卻是莫小堯失去了她最重要的朋友,還患上了輕微的ptsd,也就是俗稱的創傷后應激障礙。 簡單說,那之后的她對參與重要活動的興趣明顯降低,疏遠了和不熟悉的人之間的關系,甚至不期待自己未來的人生。 原先的朋友和同事還好,她還能保持正常的與人交流,看著跟正常人沒什么兩樣。但在外面,尤其是通勤的交通工具上,她完全就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 好在這個社會發展很快,手機點單之類的餐廳比比皆是,莫小堯完全可以不跟任何人說話就完成她的美食大計。 她也曾經為此去看過心理醫生,接受過幾個療程的治療,然而收效甚微,最大的收獲在于莫小堯看開了。 有病就有病,又死不了,不就是不主動跟陌生人說話么,她這樣的,連社恐的級別都達不到。她不是懼怕跟陌生人說話,而是完全提不起這個興趣,但只要對方先對她釋放善意,她也能毫無負擔的接受,并不再將人劃到陌生人的范圍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