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節
但他現在,不愿意。 寧隋看師兄又難受想哭,又別扭得清冷自持的樣子就覺得心疼。 他想了一下,師兄為什么不變龍? 師兄今天在自卑…… 寧隋只能靠猜測來鼓勵師兄:“師兄,你的龍形更加強大,和你握著碧空劍時差不多。我在不夜城也見過其他的龍,他們都沒你強?!?/br> 寧隋回憶那條龍,發現那條龍的龍身比師兄粗一圈。 寧隋真情實感道:“師兄,有的龍龍身粗壯,但是骨骼和實力,并不能完全匹配那種龍身。龍身還是合乎自己為好,就像師兄的一樣,優雅勻稱,每片龍鱗都閃閃發光,再多一分則顯得粗笨,再減一分又少了威風感。何況,他們每條都顏色深重,沒什么辨識度,師兄的雪色,是我見過最獨特最美……英俊的?!?/br> 林星夜聽著,不知心里是什么感覺。 他記得小時候,束南他們都湊在一起玩,幾條龍一起游樂。 林星夜不屑于和他們一起,但他再少年端方,也是好玩的云間雪色龍。 林星夜偶爾在練劍之余,便會在寢宮里看自己的龍尾,卷成一圈兒。他其實覺得,他的龍身,雖然又弱又沒用,至少好看,只要不在別人面前露出來,他自己欣賞還是可以。 結果,他有一次路過束南他們的武場,便聽到有人道:“也不知道少君的龍身長什么樣子,他那么古板,龍身也一定很土氣?!?/br> “聽說少君是雪色的龍,龍鱗會發光?!?/br> 當時,一群小龍驚嘆一番,又有人道:“白色,我們都是深色的,或者說紅色,他那樣的顏色,可真丑?!?/br> “對啊對啊,想必他自己也覺得丑,從來不展現在別人面前?!?/br> “主君和我們一樣都是深色,少君那種顏色,簡直像是龍中叛徒,說是魚肚皮好了?!?/br> 當時的小龍們,霸道且剛愎自用,又是背著林星夜,完全不懂什么叫做出口傷人。 林星夜當沒聽到,斂眸黯然離開,更加不知道其實每條龍都在心里驚嘆:“居然是雪色的,真的有那種好看的顏色嗎?” 他們共同詆毀林星夜,也不過是因為林星夜眼高于頂,從不和他們玩。聚在一起的玩伴,便想詆毀他,加固彼此的友誼,哪怕他們其實都對冷冷淡淡的林星夜存在好感,但也絕對不會夸他。 等到他們長大,雖然越來越喜歡林星夜,但是彼此競爭太大。索性都在背后相互說林星夜的壞話,想讓彼此不要喜歡他,再自己悄悄地去找林星夜獻殷勤。 哪知林星夜眼線眾多,早得知他們在背后說他壞話。他們的殷勤在他眼里便都變得不懷好意。 云間雪色龍不同于眾龍的天性,父君的過度保護,兄弟的壞話……林星夜自身的驕傲要強,種種組成了他最后的敏感和自傲自卑。 寧隋繼續夸贊。 床上,一條雪色長條趴在那里,卻不是龍形,而是蛇形,沒有龍角。 林星夜還是覺得寧隋之前沒夸他龍形,沒什么安全感,但……他便暫化作蛇形,丑也不是丑在龍形上邊。 他身上蓋著被子。 寧隋在旁邊一直夸贊:“師兄,你這個樣子真好看,像是在發光,身形修長,一看就知道十分矯健,要是有龍角會更好,也能更強,但現在這樣也是我見過最好的……” 他一直說一直說,眸色沉如暗夜,氣質格外出眾,但無比耐心且沒有架子地一直吹捧。 林星夜的鱗片都紅了,要是平時,他一定覺得寧隋油嘴滑舌,輕浮不莊重。 但他現在,就需要這些。 他本來就好,夸夸他,又怎么了? 林星夜暫時不去想寧隋的禽獸行徑,靠著他的鼓勵,舔舐內心的傷口。 云間雪色龍,性嬌,易怯……能忍受這么久的惡劣環境,已經極為不易。 第97章 云間雪色龍生性脆弱, 集龍族一族之力精心供養, 最后也生生消逝于龍族的歷史中。 林星夜變成雪蛇時,不過小小的一條,本來安靜趴在床上,背上披著一床薄被。 “師兄睜眼時,目光如盈盈秋水,冷波泛泛也格外……”寧隋正說著自己的真心話,林星夜便朝他一瞥, 適才溫馨的氣氛有所變化。 寧隋從蛇臉上看出了些不悅, 甚覺可愛之時,從善如流地改口:“格外精神矍鑠,似能一眼破幻?!?/br> 他半點沒說謊,林星夜人形時,哪怕是不發一言捏著碧空劍,也有無數人受他模樣氣質蠱惑, 甘愿飛蛾撲火。 他們沒撲的原因則是,林星夜的眼太冷、太靜,似乎無數花招在他面前都會去繁存簡。 林星夜聽著寧隋的話, 也覺得寧隋說得不錯。 畢竟他云間雪色龍的天賦之一, 確實是破幻。 寧隋這個人……雖然大部分時候都不像正常人, 偶爾還會變態得比他這條龍還霸道, 甚至做更變態的事情……但他至少還有作為陣修的眼力, 眼光很好。 林星夜眼眸一低, 滿眼冷淡, 一點都不表露出喜悅。但是同時,他尾巴稍稍用力,似乎不經意間,就把身上的被子掀下去,完整地露出自己雪輝閃閃的鱗片。 林星夜是個矜持的龍,不喜歡像諂媚的貓一樣,跑去求撫摸求愛寵。 但是,他也極為忠于自己的內心,就比如現在……寧隋既然要夸,就把他全身上下都夸一遍好了。 雪蛇心機地掀開被子,鱗片徹底暴露在冰涼的空氣中,靜靜趴著,打算先讓寧隋看完整了再夸。 寧隋不負林星夜的期望,哪怕覺得無禮,目光也從雪蛇上挪不開去。 這是他傲嬌高冷的師兄…… 寧隋啞著聲音夸了一通,又道:“師兄,你怎么能趴在床上?!?/br> 林星夜雖被夸,也沒完全沉迷,他放松的身軀稍微一僵,他現在這副形態,不趴在床上,難道寧隋想讓他趴在他身上? 他就時時刻刻都滿腦子都是這些骯臟的想法嗎? 寧隋看他師兄僵硬,極認真道:“這床如此鄙陋,師兄這般高潔,這床哪里配得上被師兄趴著?!?/br> 林星夜:………… 饒是他此刻想被夸,也被寧隋清奇的夸贊方式給弄得羞赧,鱗片微微發紅。 寧隋更覺得他可愛,“不過,現在沒什么其余珍寶可替代,師兄暫且先委屈著,若是師兄不棄,可暫睡我手上……” 林星夜倒是不棄,就是覺得危險。 他還沒從寧隋那么認真地說“床配不上師兄”的沖擊中緩過神來,此刻竟覺得異常對不起身下的床,他有些羞,有點后悔露出全身給寧隋看了。 寧隋還在不斷夸贊,林星夜從他暗色的眼眸中就能看出,他還沒夸完。 都已經幾個時辰了…… 林星夜現在已經被夸得從自卑中緩過神來,但他也不好意思做出過河拆橋,勒令寧隋即刻閉嘴的事兒,只能默默紅著鱗片,安靜地趴著。 他已經不敢變龍了,之前不變龍是擔憂龍身被說丑,現在不變龍則是怕寧隋夸起來沒完,說出更讓他羞恥的話。 寧隋還在剖白內心。 林星夜則閉著眼,他才過了發情期沒多久,今天根本沒再到發情期就被寧隋給欺負了一通,身心疲倦,放松之下便睡著了。 寧隋這才不舍地住嘴,為他拿過被子,眼睜睜看著床上的雪蛇化作清冷的師兄。 寧隋自覺現在無顏挨著師兄睡,愧疚地去了另一邊。 他不知該怎么才能讓師兄原諒他,若只是幾句不痛不癢的道歉,連他自己都不能接受,若他自己傷害自己,師兄未免覺得他偏激,說不得會再害怕他。 況且,寧隋知道林星夜和他一樣,心中自有桿枰,師兄覺得該怎么懲罰回來,就得按著他的性子來,如果他自作主張,師兄根本不會認。 寧隋此時深恨自己當時糊涂,犯下這么嚴重的錯。 他睡不著,只能研究陣盤來稍微平復心緒,林星夜卻醒了。 寧隋馬上放下手中的陣盤過去:“師兄?!?/br> 他心急之下,忘記林星夜會習慣性地賴床。 林星夜被這聲叫得睜開眼,冷淡的桃花眼里微帶霧氣。他愣了一下,快速逼自己清醒過來,起身靠在床邊:“寧隋?!?/br> 【師兄,不叫我師弟了,他定是對我有氣……】寧隋在意的越多,也就越患得患失。 林星夜剛醒,聞言不知該怎么說,不過是一個稱呼罷了。 他對寧隋感覺復雜,有時候叫他寧師弟,有時候直呼寧隋的名字,寧隋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他。 他還沒來得及說話,寧隋的表現欲就萬分強烈:“師兄,這么些天了,我們一起出去吧?!?/br> 他現在覺得自己的行為真的實在太……在師兄的海域里,囚禁師兄,寧隋不禁嚇出一聲冷汗,龍族御水,海域他又實在不了解,若師兄尋到機會利用海域的獨特環境離開,從此和他橋歸橋、路歸路,或者和他徹底決裂做敵人…… 林星夜眸光一閃,“寧師弟,現在愿意讓我出去了?” 他對寧隋敢囚禁他這件事心里有很大的氣,因此聲音極冷,刻意讓寧隋聽出他的不高興。 寧隋更傷,根本克制不住心里紛亂的思緒,【師兄現在被氣到,以師弟二字來嘲諷我,對……我本是師兄的師弟,本該做他后盾,讓他后路無憂,我卻傷害他。我真不是人?!?/br> 林星夜:…… 他叫寧隋名字,寧隋覺得他生氣。叫寧隋師弟,寧隋覺得他在嘲諷他。 那么,寧隋究竟想讓他叫他什么? 林星夜冷冷看了眼寧隋,看見他暗夜般的極適合同寶石相襯的氣質時險些一愣,又默默別過臉不看,掀開被子下床。 林星夜動作瀟灑利落,他雖然喜歡自己給自己穿衣服,但也沒賢惠到會親自疊被子的地步。無論是不夜城,還是靜海海域,甚至歸元宗都有人專門做這些事情。 寧隋十分自如地上前疊被,眸色深沉:【師兄看我一眼,就不看了……我之前做的事情實在是太過分,師兄傷心也是理所應當?!?/br> 林星夜的確生氣,但是……寧隋就連他只望了他一眼,都那么地介懷? 寧隋臉上又沒有花,林星夜一直望著他做什么? 雖然寧隋是會一直望著他沒錯,但……林星夜眼一熱,不自在地握緊拳,那是寧隋肖想他,他又沒有肖想寧隋,肯定不會一直望著他。 寧隋走南闖北,一直是獨自生活,生活雜務處理起來井井有條。 他疊完被子,看向林星夜:“師兄?!?/br> 【我其實完全沒有前幾日那般不好,我會許多事……你要看看我?!繉幩宀豢梢种频叵?,他多想林星夜能看到他更多優點。 林星夜瞥了眼被子,不知道作何反應。 他避開這個話題:“寧師弟,我們要出去的話,有幾點需要注意?!?/br> 犯了錯的寧隋洗耳恭聽。 林星夜袍袖中的手握緊,淡色薄唇輕啟:“第一,這幾天發生的事情,不要告訴任何人。包括……我變蛇的事情?!?/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