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
比試臺的弟子來來去去換了幾波,偷窺林星夜的眼神也越來越多,從最開始的看一眼都不敢,到后面或熱辣或膽怯的偷瞄,無不帶著極強的目的性,似能穿透他身上雪白的衣衫和冷冽的劍意,用目光將他深鎖。 微風從衣袖間輕拂而過,林星夜耐心等了差不多一個時辰,實在等無可等。 他沒那么好的性子等一個不守時的人。 林星夜拎著劍欲走,蕭云涵急匆匆地御云而來:“道友稍等!” 蕭云涵落在林星夜面前:“道友,我來遲了些?!?/br> “不是遲了些,你遲到了一個時辰?!绷中且拐Z氣不善,任誰這么干等一場,心情都不會太好。 蕭云涵立刻道:“今日我便可向道友請罪,還請道友再給我一個機會?!?/br> 他欲拔劍,只要拔了劍,這條龍就能被他吸引住了。 蕭云涵手中用力,金色長劍紋絲不動,又是寧隋搞的鬼! 林星夜看出他的窘迫,也看出他出了問題,沒了半點比試的心思:“下次再說?!?/br> 哪里有下次?不過是敷衍之語罷了。 蕭云涵裝出來的溫和優雅已經有些掛不住,深恨寧隋壞事,他不甘心:“道友,你聽我說,今日我本要按時赴約,可我出門時,被一個陣法阻攔到現在?!?/br> 他道:“道友,昨日你那師弟好像是個陣修?我和他見面時,他似乎對我有些許意見,這陣難道……應該不是,歸元宗是赫赫有名的名門正派,怎么會有這種魍魎小人呢?” 蕭云涵知道林星夜一直認為寧隋是個虛偽的小人,故意說話喚起林星夜對寧隋的惡感。 林星夜對這種暗示性的攛掇詞匯不滿,道:“的確不是,那師弟今早同我在一起,想必沒時間對蕭道友下手?!?/br> 他們一直在一起? 蕭云涵心中升起一絲恨意,溫文爾雅地笑著:“我自然相信那位道友,只是不知那位道友昨夜在何處?在下不才,劍術也略有小成,能算計得了我的陣修少之又少?!?/br> “昨夜他一直同他師尊修習,想必也沒時間暗害蕭道友?!绷中且共豢赡苷f出他和寧隋昨夜一直在一起的話,他才被蕭云涵放了鴿子,現在自然看蕭云涵百般不順眼。 蕭云涵心中一涼,恨意完全壓倒愛意。 這條龍在說什么? 他長了光風霽月的臉,冰雪清高的氣質,卻那么愛敷衍人? 他可真該死。 寧隋那么在乎他,怎么可能在那么重要的時刻還有心修習,而他卻篤定昨夜寧隋沒時間,那么只能說明一點,他昨夜和寧隋待了一整夜。 蕭云涵恨到極致,反而冷靜下來,打量林星夜脖子、唇、還有腿,見到毫無痕跡后才斂了目中的火。 云間雪色龍,若發情,怎么可能只一夜? 蕭云涵咽下心中對林星夜的愛恨,笑道:“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還請道友莫怪?!?/br> 他仰起頭,再度展現自己閃亮的金眸:“蕭某方從劍宗來歸元宗,人生地不熟,未免多疑,實在是蕭某不是?!?/br> 林星夜勉強同他寒暄一句,也便離開。 蕭云涵知道,他再長得合那條龍的口味也沒用,他現在定然對自己失望,寒暄不過是流于表面。 這一切,都是拜寧隋所賜。 本來,他今天輸給林星夜后,再約下一次的比試,他們絕對會順利擦出火花。然后,蕭云涵再施計讓云間雪色龍發情,一切便水到渠成。 林星夜不是驕傲?不是不甘做云間雪色龍?他偏要讓他認命! 蕭云涵轉身之際,金眸瞬間灰暗。 等蕭云涵回了暫時的住處,卻見到寧隋已經等在那里。 蕭云涵道:“你來做什么?” 寧隋面色沉沉,也不知道這個黃發剛才和師兄說了多少句話…… 他面無表情地揚了揚手中陣盤:“自然是拿回我的陣盤,畢竟放在這里,蕭道友也不會用?!?/br> 寧隋非要刺激蕭云涵,他想知道蕭云涵為什么知道他的性格。 要讓一個人說實話,當然是在一個人情緒最激動的時候,蕭云涵剛在師兄那里碰壁,現在就是最佳時間。 蕭云涵果然目眥欲裂,文秀的臉強行保持風度:“是嗎?反正星夜師兄應該知道怎么用,寧道友將陣盤留在這里也無妨,我去問問星夜師兄,他就能指教我了?!?/br> 寧隋眸色更沉:“師兄知道怎么用,是他天資聰穎。而你不過一張臉……” 蕭云涵反唇相譏:“不比道友,連臉都沒有?!?/br> 蕭云涵語氣古怪:“有又怎么了?寧道友,你性格天生不討喜,星夜師兄喜歡的夸贊、肯定你會嗎?你能用陣法壞我好事一次,我也仍能讓星夜師兄的目光聚集在我身上,你不過是個白用手段的陰險小人?!?/br> 第76章 星夜師兄的目光始終會聚集在我身上? 寧隋眼底一沉, 想到師兄初見蕭云涵時專注的眼神, 即使是一眼,也足以讓寧隋心生妒意。 “師兄原來喜歡夸贊?”寧隋故意道, “多謝道友賜教了,若早有道友點撥,今早我會更令師兄開心?!?/br> 蕭云涵聽見這炫耀,更是恨不能先殺了林星夜, 再當著寧隋的面, 一點一滴將那條無情無義的龍的血rou筋骨都吃掉,只有這樣,才能真正擁有那條龍, 也能報復寧隋。 蕭云涵聽不得寧隋的刺激:“寧道友,你何必粉飾?星夜師兄喜歡什么,寧道友不是早就知道?蹉跎了那么久, 星夜師兄還是對你恨之入骨, 若我是你,早羞愧自盡了?!?/br> 寧隋面無表情,蕭云涵卻還嫌刺激他不夠,勾了勾唇:“你這樣的性格, 只怕星夜師兄哪天死在你面前, 你也沒法做什么呢?!?/br> 僅僅是幾句刺激人的話,寧隋的心卻一緊痛。 蕭云涵更開懷:“怎么?寧道友還沒體會過嗎?”他金色的眼底一下子陰狠如蛇, “你放心, 你總會經歷……” “砰”蕭云涵的身邊忽然激爆, 他心中一喜,歸元宗禁止私斗,寧隋只要對他動手,就會再受懲罰,這樣就沒人阻攔他和那條龍的事了。 結果,寧隋的陣法半點沒傷到蕭云涵。 寧隋聲音低沉:“歸元宗禁止私斗,但你要是死了,即便我再被懲罰,你也不會威脅到我。蕭云涵,我勸你,你若再言師兄安危,我必將你挫骨揚灰?!?/br> 蕭云涵打不過寧隋,金眸一陰:“你以為期間別人就不會對他出手?” 寧隋不是喜歡在林星夜身邊圈地盤?他敢放心自己被懲罰,留那條龍一個人在外面? 寧隋道:“他們不會成功?!?/br> 可惜他不能冒險,若再出現一個蕭云涵這樣的人,那師兄豈不危險? 所以,他要殺蕭云涵,也得等離了歸元宗再說。 蕭云涵也暫時蟄伏,他不可能再是輸家,他最大的贏面是成功和林星夜在一起,即使得不到林星夜,他也能害死他。 想想曾經,蕭云涵的心底便既快意又恨。 那條龍渾身是血,堪比龍骨的碧空劍碎裂,死在寧隋懷里。 蕭云涵當時就藏在不遠處,他心底已經木然,唯一的遺憾是可惜了,林星夜沒死在他懷里。 現在寧隋和蕭云涵互懷鬼胎,交涉一番后寧隋確定蕭云涵必死后離開,他不想再深挖蕭云涵為什么知道那么多,只怕夜長夢多。 寧隋也不怕還有別人知道,蕭云涵嘴硬,即使幕后還有人他也不會說。 不如等殺了蕭云涵,要是這些只有蕭云涵知道固然是好,要是不是,也能讓蕭云涵的死再引出他的同伙。 寧隋打算好后,懷著莫名慌亂的心情修陣,等睡著時,心臟的揪痛便一直持續。 他做了個夢。 夢中是恢宏的不夜城,天高云闊,春意涼爽。 溫柔的風吹過,帶起一陣血味。 林星夜冷雪似的臉色已經白得不能再白,像是一滴淚掉在他的臉上,都能輕而易舉將他擊碎。 從他的脖子往下,是濃得化不開的血,幾乎分不清皮膚本來的顏色。 他引以為傲的碧空劍碎裂,眼中無盡的星光寂滅,死在自己的懷里。 寧隋不愿相信,將林星夜越抱越緊,聲音顫抖:“少君……師兄……你不是討厭我?不想我挨到你,我現在碰到你了,你不睜眼殺了我嗎?” 林星夜不說話,靜美如畫。 寧隋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干:“你不愿意睜眼,我知道,你最驕傲了,怎么可能我讓你睜眼你就睜眼。師兄,你現在盡可在心中嘲笑我,想著絕對不聽我的話?!?/br> 寧隋想想,平時的師兄早就一劍給他刺過來了,還會冷聲叱責他胡言亂語。 現在的師兄……是太想睡覺了。 寧隋小心翼翼地給林星夜理好衣服,除掉他身上的血污,還他本來的顏色:“師兄,初春時節,小心著涼?!?/br> 他身邊的陣法自啟,將大地生機源源不斷注入林星夜體內,身上純正的陣意染上狂暴的魔氣。 饒是如此,林星夜也連人形都沒維持住。 他化作了一條雪龍,無力地躺著,好強的雪尾沒像之前一樣富有攻擊性,反而滿是僵硬。 與此同時,不夜城中傳出浩浩蕩蕩的聲響。 “吼——”數十上百道龍鳴聲響起,這是不夜城內所有的龍了,他們顏色各異,身形有粗有細,傾巢而出遮天蔽日。 這些龍低頭看了一眼,悲痛的龍鳴頓時讓天地都變了色。 “嗤、嗤、嗤”幾十聲,帶血的龍鱗全部從空中扔下,龍族的護心鱗自動聚集起來,牢牢護在林星夜周圍。 它們做了這些也不夠,每條龍都充滿悲痛的怒意,朝著一個方向齊飛而去。 寧隋看著夢中的自己抱著師兄,心如絞痛,他也想不顧一切上前,卻到底清楚這是夢,跟著龍群的腳步。 寧隋能肯定,即使師兄是死在他懷中,也絕不會是他動的手。 他寧愿自己被師兄殺,也不可能還擊師兄,害了師兄的,定然另有其人。 寧隋跟著龍群疾行,便看見一條龍口吐火焰,將地面砸了個大坑,蕭云涵的身影出現在地底。 蕭云涵已經重傷,身上都是密密麻麻的劍傷,饒是如此,龍群似乎也有些懼怕他。 但這樣的懼意被恨意抵消,每一條龍都生撲上去,和蕭云涵廝打在一起。 一條龍咬碎衣服,一條龍咬斷手臂……群起而攻。 寧隋還要繼續看下去時,夢境戛然而止,天亮了。 他睜眼的第一件事,不是梳理思路,而是立即要去找林星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