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
謝易之和她呆這么長時間,不可能不知道黃啾啾的能力。有時候他見黃啾啾,猶如看到自己。兩人都擁有絕對音感,學起音樂來較之常人輕松許多,任何樂器上手極快,偏偏黃啾啾在二胡上怎么也跨不過去。 在謝易之看來,她不是學不會,而是……有心理障礙。 謝易之并非追根究底之人,他只將剛才谷老演示過一遍的曲子,放緩幾倍,再重新拉一遍給黃啾啾聽。 之前一個月足以讓謝易之找到方式來教黃啾啾,而她也早習慣旁邊男人的教導。 “你拉得太快,這里是有連弓,但往往你一次弓沒拉滿便結束了?!敝x易之在對黃啾啾說教,總帶著慢條斯理的味道,沒有半點不耐煩,和以往在楓葉樂團冷冽凌厲的謝指揮完全不一樣。 謝易之將這轉變歸因于小傻子太可憐,他不便再欺負她。 “嗯?!秉S啾啾默默在心里記下,第二次果然把連弓拉好了,只不過依舊沒有調子,聽起來僵硬如同石板。 “瑪依拉曲調活潑熱情,你拉出來的感覺不對?!敝x易之早將自己的二胡放了下來,望著黃啾啾在拉。 豈止是感覺不對,黃啾啾勉強將曲子的音符一個一個蹦完了,別說曲調,調子就沒在線上過。難得謝易之沒有將耳朵堵住,而是仔細聽完。 之前謝易之教黃啾啾小提琴,雖然她基礎不扎實,但拉出來也算能聽得過去,不糟蹋耳朵。如今這二胡…… “那我再練練……”黃啾啾抿唇想繼續重頭拉起。 謝易之探身按住了她的手:“夠了,休息一會?!?/br> 一個多小時不間斷的練習,謝易之坐在旁邊能清晰看見黃啾啾指腹已經泛紅,一味強行練習并非好事,只會過猶不及。 “哦?!秉S啾啾習慣性聽謝易之的話,將二胡放了下來。 她眼神不自覺落在謝易之覆在自己的手背上骨節分明的大手,白皙的耳垂莫名有些發燙。 謝易之很快意識到不對,不著痕跡收回手,正欲開口說些什么。 這時候明蓮奶奶端著一盤切好的新鮮水果出來,后面還跟著嘴里叼著一塊蘋果,顯然心情不錯的谷老爺子。 “都休息一會,老頭子光顧著自己吃?!泵魃從棠虥_后面亦步亦趨的谷老努了努嘴,笑罵道。 “過來吧,難道還要我請?”老爺子今天因為有謝易之在,顯得格外兇。明蓮奶奶瞪了一眼自己丈夫,示意他收斂一點,要不然又把人嚇走了,到頭來最后悔的人還是他。 …… 兩人在谷家呆了將近一天時間,期間谷城敬也回來了,兩位指揮坐在一起吃飯的氛圍實在奇怪。至少在黃啾啾看來有種王不見王的意味。 黃啾啾在素竹樂團呆了這么久,邊上還有畢朱成天叭叭叭,心中早把楓葉樂團當成素竹樂團的對手了。要知道華恒道這幾年興起的樂團中,可只有他們這兩家最為出色,無論是單兵選手,還是整體水平,全部碾壓。 反正在畢朱的灌輸中,兩家樂團指揮站在一起絕不會這么平靜,何況這次還是坐在一起吃飯。 上次兩人站在評委后面,畢朱便一直在下邊叭叭他們什么時候鬧起來。黃啾啾耳聞目染,總覺得飯桌上氛圍劍拔弩張。 幸而一直到離開,兩人都相安無事。 其實不怪畢朱這么想,整條華恒道的人也都是這個想法。但實際上兩人并未有過太多的來往,真正第一次產生交集還是在前兩年的比賽中交過鋒。到如今又因為同一個人再一次來往,都少了些較量。 但該說清楚的還是要說清楚。 “啾啾是我們谷家認的人,你最好別把她扯進秦家?!惫瘸蔷创蜷_后車門讓黃啾啾進去后,走到駕駛座低聲警告謝易之。 謝易之透過后視鏡,看了一眼后座的黃啾啾,她低頭摸著自己依然破舊的二胡琴盒,明顯愛不釋手,根本沒察覺他們在前面說話。 “我是我,秦家是秦家?!敝x易之丟下一句,便啟動車往華恒道開去。 路上卻難免因為剛才谷城敬的話而分神。他師從秦震坤,旁人一直將他看做秦家人,也無法辨別。 當年秦震坤風頭正盛,一度將自己的老師壓制,雖半路與谷鴻良脫離師生關系,卻無人敢指摘,只有老一輩的人在搖頭。 謝家將自己兒子送去谷家,谷家直接拒絕,謝母便做主要謝易之入秦震坤門下,這一入將謝易之與秦震坤生生綁定多年。 在謝易之在國外一戰成名之前,國內提起他皆是:哦,原來是秦震坤帶出來的學生,難怪這么厲害。 秦氏多年以來個性如此,總將一切的好處往自己身上攬。謝易之是不在乎這些名聲,可他不喜秦震坤對自己的人生指手畫腳,這幾年便想著法疏離。 秦震坤教謝易之多年,已經從他身上得夠了益處,謝易之脫離起來也不會愧疚,只是過年卻仍舊要上門送禮探望。 “在車上等我一會?!敝x易之開在半路忽然停下,扭頭對后座的黃啾啾道。 這時候已經七點多,天開始擦黑,路上已經有陸續下班回家的人,有些店鋪也開始關門。 謝易之進去前,裝修精致的店鋪也正打算關門,店員已經開始清空今天柜上的甜品。謝易之一進來,店里好幾個店員都不由自主看了過來,手里動作也慢了半拍。 即使在定城這么繁華的城市,像這樣俊美高大的男人還是少見的。不像電視上那些帶著奶油氣息的帥氣明星,這位像油畫里走出來的年輕貴族。優雅、高貴,帶著股漫不經心,同時身上凌厲的氣息又讓人忽視不了。 “您好,請問需要些什么?”一位年紀稍長的店員上前問道。 謝易之環視一周,架上還有不少未收拾的甜品,看著便精致小巧。進來也能聞到一股香香甜甜的味道。 他前幾天在手機推送上看見這家店,今日來看果然還不錯。 “現在有蛋糕嗎?”謝易之沉聲問道。 “這位先生,不好意思啊,我們店的蛋糕都賣完了?!钡陠T看著俊美非凡的男人,難得遺憾道,“我們這的蛋糕一般需要預定,有時候客人不想要的蛋糕都會被搶完……” “誰要買蛋糕?”一道男聲從手工坊后傳來。 店員立刻回頭:“老板,這里有客人想要買蛋糕?!?/br> “生日蛋糕?”一位長相清清爽爽的男生從門后走出來,他身上還穿著圍裙,上面全是面粉,“你要買?” “還有嗎?”謝易之點頭。 男生想了想:“還有一個,就是不太大,你看可不可以?!闭f著又轉身去把自己剛做好的蛋糕端了出來。 蛋糕是不太大,但一個人吃綽綽有余。整個糕身都是粉粉的,上面還有只黃燦燦的肥啾,周圍撒滿了疑似谷粒的水果。 謝易之盯著上面那只鳥半晌,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點頭:“可以?!?/br> 被稱為店老板的男生手腳麻利從柜臺拿出一個精美包裝:“你來的正是時候,這是我今天試手的新產品,你再晚一步我就自己吃了?!蹦艹扇酥雷詈貌贿^。 “謝謝?!敝x易之拎起蛋糕盒,抬腳往外走去。 打開車門,黃啾啾依然乖乖坐在那,對謝易之去哪并無過問的興趣。在她看來自己不過是搭順風車,沒必要去擾謝易之。是以對他拎上來明顯是蛋糕的盒子并不在意。 一直到下車,走到公寓樓下,黃啾啾原本轉身上樓,卻被謝易之拉?。骸吧湛鞓??!?/br> 男人一手拎著蛋糕盒,另一只拉住她,神情淡然,似乎在做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 “……什么?”黃啾啾立在原地,顯然沒有反應過來。她十幾年未過生日,自然對自己的生日不敏感。 “之前你遞交的表格上有寫?!敝x易之隨口解釋道,之前比賽他看過黃啾啾填得表格,對上面的內容記得一清二楚。 事實上他早上出門并未有買蛋糕的打算,昨天谷老去黃啾啾公寓,謝易之便以為谷家人今天要為她過生日。結果一天都過去了,谷家人沒半點動靜,謝易之才明白過來,他們應該還沒想到這方面的事。 謝易之開車途中想起前幾天手機推送本地有名的蛋糕店,這才興起買蛋糕。只是買完后,他才想起兩人關系并不親密。不過買都買了,也不好再退回去,何況這蛋糕實在做得合謝易之的意。 “可我……不過生日的?!秉S啾啾手無足措,她根本受不住別人對她好一點。 “那便從今年開始過?!敝x易之不喜廢話,將蛋糕盒塞進黃啾啾手里,轉身回了自己公寓。 黃啾啾木訥,不懂叫人留下來一起吃生日蛋糕,自己傻傻拎上了樓。 回到公寓,黃啾啾也沒急著拆開,她坐下盯著蛋糕看了許久,最后才進浴室洗澡。 出來后已經快九點,黃啾啾帶著一身水汽,坐在沙發上發呆。 在她的記憶中自己是過生日的,不過是在父母未走之前,那時候她是家里的小公主。一到生日時,父親恨不得將天底下所有好東西都搬到自己女兒面前,母親也會將她打扮的漂漂亮亮。后來到了叔嬸家便再未過過生日。 明面上,黃棟國說他們家是不過生日的,連黃希月也不過。其實一到黃希月生日,他們總會找借口一家三口出去,然后訂在一家餐廳吃飯。 原本黃啾啾不知道,但那時候黃希月還小,心思沒那么多彎彎道道,不留神便說漏了嘴。黃啾啾知道自己寄人籬下,只當沒聽見黃希月說的話。 ……卻沒想到還會有人記得自己生日。 黃啾啾小心翼翼將蛋糕盒拆開,第一眼便愣住了,她看見一只黃燦燦的大肥啾! 小鳥嘴是紅色的,啄在凹凸不平的蛋糕面上,小尾巴還一翹一翹的,顯得愉快極了,看著便覺得憨態可掬。 黃啾啾十幾年頭一次過生日,難免新鮮,盯著那只肥啾看了老半天,最后慢吞吞拿出手機拍了一張照片——發朋友圈。 不知道為什么,從不發朋友圈的黃啾啾,今天晚上特別想發一條。 她給圖片只配了兩個字:謝謝。 平時黃啾啾不發朋友圈便不知道晚上這些人有多活躍,這一下便把人給炸出來了。第一個點贊的人是謝易之,但第一個評論的卻是畢朱。 【?。?!啾啾你不要告訴我你今天生日?。?!】 黃啾啾只發了個朋友圈便沒再管,她坐下猶豫很久,才舍得去吃掉那只肥啾。殊不知她那條朋友圈都快炸了。 底下幾乎所有素竹樂團的人都從底下冒了出來,每個人都在祝黃啾啾生日快樂,他們完全不知道今天是黃啾啾的生日。 谷老爺子也是老年網癮患者,很快便刷到了黃啾啾發的朋友圈。他直接從床上翻身而起,將邊上看書的老伴嚇一跳:“怎么了?” “啾啾今天生日!”谷老爺子皺眉。 “什么?”明蓮奶奶也吃了一驚,畢竟不是從小看到大的小孩,他們沒事也就沒往生日上想?!斑@怎么辦?今天啾啾都來我們家了,我們都不知道!” 谷老爺子想起今天一起走的謝易之,一口氣又松懈下來:“算了,先記好。明天去給啾啾補生日禮物,明年年我們再給啾啾過生日,今天看樣子已經有人幫啾啾過了?!?/br> 說著谷老爺子將手機遞給老伴看:“別說,這蛋糕做得還挺不錯?!?/br> 兩人湊在一起,盯著屏幕里的那只肥啾點評了一頓,最后明蓮奶奶還是忍不住給黃啾啾打了個電話,祝她生日快樂。 這一天,黃希月過得相當不舒服。 一大早看見自己指揮和黃啾啾拉拉扯扯,關系匪淺。到了晚上,黃啾啾居然還有生日蛋糕。 這么多年相處下來,黃希月也差不多了解黃啾啾的脾性。她絕對不可能自己去買蛋糕,只可能是別人送的。 楓葉樂團的人都有自己指揮的微信號,謝易之這么一點贊,黃希月立刻知道了。 第38章 黃希月聯想到今天早上兩人親密的舉動,瞬間將買蛋糕的人套在了謝易之身上,她想了想搖頭總覺得不可能。 她進楓葉樂團這么久,早知悉謝易之冷漠待人的風格,不可能像是會幫黃啾啾買蛋糕的人。何況那蛋糕像是提前訂好要送給黃啾啾的,黃希月更愿意相信是其他人訂的。 可惜,自從兩人都來了華恒道,黃啾啾加了不少黃希月通訊錄沒有的人,黃希月根本看不見其他人的留言。 無論如何,黃啾啾和謝易之走得近這件事是一定的,黃希月內心有股說不出的恐懼,好似當年兩人一起去學小提琴,老師眼底只看得見黃啾啾一樣。 這些日子不單黃希月心里不舒服,整個楓葉樂團的人情緒都不太好。這次比賽可不是上去領了獎那么簡單,本身比賽在自己國家主場,雖然不上電視,但有不少大公司都投了廣告,更別提業內如何看重這次比賽。比賽后素竹樂團接演出的邀請接到手軟,而楓葉樂團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冷落。 這些演出不僅關乎樂團每個人的工資,同時對樂團名氣打擊相當大。 孫康兒早早來到訓練室練習,和她同樣提前來訓練的人不再少數。孫康兒這次前三都沒進,對她的打擊非常大,樂團這么久都沒人來邀請,孫康兒將這件事怪在了自己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