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
看樣子這伙賊人竟是做過不少功課的,連她的性情和私事都知道! 有點兒絕望。 但鄭嫻兒不是個肯輕易認命的人。 趁著黑衣人貼在她耳邊說話的工夫,她忽然張嘴咬住他蒙臉的黑布巾,猛然向旁邊甩了一下頭。 黑衣人愕然。再抬頭時,鄭嫻兒已看到了他的臉。 陌生的、卻有點兒似曾相識的一張臉。 不年輕,倒也不算很老;不丑,但也稱不上好看;不像她想象中的那樣兇神惡煞,卻也絕對稱不上儒雅溫和——總之就是扔在人群里絕對不會有人注意到的樣子。 那黑衣人被鄭嫻兒偷襲了這一下子,顯然已經動了怒。 他的眼中閃過一抹厲色,雙手忽然抓住鄭嫻兒的衣襟,用力一扯。 外袍上的緞帶已經被扯開了,里衫上的盤扣也開了兩顆,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胸脯來。 黑衣人的指甲劃過鄭嫻兒的肩頭,留下了三道清晰的紅印子。 鄭嫻兒敏銳地察覺到,對方的指甲修剪得很干凈,指肚上也沒有明顯的老繭。 不是個做粗活的。 沒等她捕捉到更多的信息,黑衣人已將她的肩膀連同椅背一起抱住,俯身在她的肩上用力吮咬起來。 鄭嫻兒從心底生出一股無法抑止的厭惡之情,忍不住向后仰著身子,拼命掙扎。 黑衣人抬腳踩住亂晃的椅子,雙手死死地鉗住了鄭嫻兒的肩:“這么好的皮rou,生來就該是給男人吃的,當什么寡婦!你實話告訴我,你這身子給多少男人嘗過了?” 鄭嫻兒閉目不語。 黑衣人捏住她的下巴,愉悅地笑了:“臉紅?身上也紅了!你該不會是——動情了吧?” 鄭嫻兒將眼睛睜開一半,又逃避似的馬上閉緊了,咬住下唇飛快地搖了搖頭。 典型的欲蓋彌彰的表現。 對方玩味地一笑,聲音比先前更沙啞了幾分:“先前我還不信——樓家貞婦,竟果真是個人盡可夫的!” “我不是!”鄭嫻兒慌忙否認,眼中擠出兩滴淚來。 黑衣人瞇起眼睛,低頭看著鄭嫻兒不安分地互相磨蹭著的兩條腿。 她的腳踝是被綁在椅子腿上的,能移動的幅度實在有限。 可是這個動作背后的含義,卻是很明白的。 鄭嫻兒察覺到了黑衣人的目光,雙腿慌忙停住不動,眼淚卻像是開了閘似的涌了出來。 黑衣人仍舊低頭湊到她的耳邊,戲謔地道:“這樣蹭,怕是解不了癢??!樓三奶奶,要不要我幫你?” “你……你不要告訴別人!”鄭嫻兒哭道。 言外之意,竟是答應了。 這是她眼下能想到的唯一的辦法——她綁在椅子上并不方便“辦事”,這人要打她的主意,就一定要給她松綁! 她的反應大出意料之外,黑衣人竟然怔住了。 鄭嫻兒眼巴巴地看著他,一副任君采擷的模樣。 她對自己勾引男人的本事還是挺有自信的,何況對方本來就不是什么好人,斷沒有肥rou送到嘴邊卻不肯吃的道理。 誰知,這次她竟失敗了。 黑衣人盯著她看了許久,忽然又俯下身來在她肩上啃了兩口,然后——站起來跑了! 看著那兩扇黑門關上之后,鄭嫻兒發了好一陣子呆。 這年頭,連歹徒都不欺暗室了? 那也不對!要是真的正人君子,她這被蹂躪得慘不忍睹的肩膀又算是怎么回事? 鄭嫻兒很快想到了兩種可能。 第一種:那人是個天閹,襠里沒那個東西,或者雖然有但無用。 第二種:他有顧慮,不敢做到那一步。 這第二種可能性就很有趣了:什么樣的顧慮,會讓一個男人在本該色迷心竅的時候竟選擇了落荒而逃? 若是真的亡命之徒,絕不可能是這樣的反應! 門外隱隱有說話聲響起。鄭嫻兒屏息凝神,聽到了那黑衣人略顯惱怒的聲音:“別進去了!那蕩婦不講究,萬一……咱們擔不起!” 鄭嫻兒若有所思。 這幾句話,似乎印證了她的第二種猜測? 擔不起,說明這兩人只是替別人辦事的,而幕后黑手并沒有允許他們亂來。 鄭嫻兒稍稍放心了幾分。 連那件事都不敢做的人,恐怕也未必有膽量殺她! 這么說,真的只是為錢財了? 如果幕后那人真的是安姨娘…… 安姨娘那么膽小那么仁慈嗎?連自己的親孫子都能下毒手,卻不敢當真毀她的清白? 這事兒還真是奇了怪了! 鄭嫻兒揣了一肚子的疑問,但眼下卻并不是她胡思亂想的時候。 逃命要緊??! 這都大半夜了,繩子至今沒有解開,迷惑敵人的招數又行不通,難道當真要在這兒等死不成? 又等了一會兒,外面再也沒有說話聲響起,鄭嫻兒卻也沒有聽見腳步聲。 那歹人到底是不是還在外頭守著呢? 鄭嫻兒沒法估算時間,只好靜下心來數自己的心跳,沒一會兒卻又數亂了。 她不想再繼續等下去,便試探著用腳尖抵著地面,身子努力往后使勁,試圖把自己挪到靠墻的位置去。 這個任務并不輕松。 這把椅子似乎是仿照太師椅的樣式做的,雖然做工粗糙了些、用的也不是什么好木頭,但架不住它夠寬夠大,更何況鄭嫻兒此時已經餓著肚子掙扎了大半夜,這會兒早已經連動一動手指頭的力氣都沒有了! 為了活下去,鄭嫻兒只能咬著牙忍著疼,一點一點地掙動著。 一刻鐘、兩刻鐘……椅子一寸一寸地向后挪動著,在地上留下了兩道深深的印痕。 當然也有弄出聲音的時候。鄭嫻兒起初很擔憂,但外面一直沒有什么動靜,她也就漸漸地放了心。 手腕終于能碰到墻的時候,鄭嫻兒的衣裳已經被汗水濕透過幾遍了,黏糊糊地貼在身上。 但不管怎么說,總算是看到了一點希望。 鄭嫻兒閉上眼睛,專心地在墻面上磨著腕上的繩子。 在先前的掙扎試探之中,她的手腕已經磨破了,此刻每動一下都是鉆心刺骨的疼。 可她顧不上這些了。 幸好墻面并不光滑。鄭嫻兒試探著摸到了一塊凸起的石頭,便竭力靠近了那個地方,將手上的麻繩繃緊了,一下一下地磨著。 這項工作消耗的不止是她的體力,還有耐心、信念,以及希望。 幸好,成效還是會有的。 在千千萬萬次的疼痛之后,鄭嫻兒終于察覺到手上的麻繩松動了一些。 她咬緊牙關,用盡全力將雙手向兩邊分開—— 繩子終于斷了。 鄭嫻兒靠在椅背上喘了好一會兒才攢足了力氣,將已經疼得沒有知覺的雙臂挪到了前面。 斷了的麻繩垂了下來,已經看不出原來的顏色。 磨掉的墻土和手腕上滲出來的血混在一起,和成了顏色奇怪的泥巴,把麻繩和鄭嫻兒的衣袖都粘在了一起。 “真他娘的遭罪!”鄭嫻兒咬牙罵了一聲,撿起先前掉落在地上的緞帶,撕了一半草草地纏了纏手腕上的傷,然后重新系好衣扣,將剩下的半邊緞帶綁回了原處。 做完這些之后,她活動了一下胳膊,又貼在門邊細聽了聽外面的動靜,在心里暗暗地估計了一下自己此時的處境。 留下,必死無疑。 逃跑,還有萬分之一的希望。 哪怕逃跑不成,最多也不過是回來繼續等死罷了。 鄭嫻兒將眼睛貼近門縫,算了算此刻的時間。 先前門縫里是有微微的亮光照進來的,應該是天上的星光。 但此刻從門縫里向外看卻是黑漆漆的一片。 應當是到了黎明前最黑暗的那段時候了。最多再過半個時辰,東方的天幕就會發亮。 不能再等了。 這房子沒有窗戶,要想出去,只有門口可以走。 鄭嫻兒試了一下,外面是鎖著的。 這難不倒她。 鄭嫻兒彎下腰,雙手抓住一扇門的下邊用力提起,往旁邊使了使勁,下門軸就從礎石上的小窩里脫了出來。 再抓住另外一扇門,如法炮制。 兩扇門同時晃了一晃,外面發出鐵鏈撞擊的聲響,卻沒有人來問。 鄭嫻兒越發放大了膽,輪流搬著兩扇門往礎石的邊緣挪動。 如此反復四五次之后,第一扇門的門軸終于從礎石上滑了下去。 鄭嫻兒一時防備不及,那扇門發出“咣當”一聲巨響。 暗夜里,這聲音恨不得能傳出三條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