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節
門栓在墻壁上發出了痛苦的低吟,仿佛門外徘徊著rou眼無法看見的怪物正在擠壓著那扇金屬大門。而在墻角的沙發處,蓋在梅瑟身上的那條毛毯也在無形力量的控制下向上微微漂浮…… 原本已經在加爾文體內徹底湮滅的力量開始一點一點復蘇,只不過這一次,并沒有另外的意識附著其上。 不過,在這一刻,加爾文實際上完全沒有意識到地下室內發生的這一系列的異樣。 他的目光十分空洞,并且依然在直勾勾地凝視手中的那張紙。他單薄的身體正在簌簌發抖。 韓和喬伊斯早在最開始就已經不做痕跡地拉開了與加爾文的距離,他們兩人帶著冷峻嚴肅的態度觀察著發生在加爾文周圍的一切發生的一切。兩個人的臉色都比之前要稍微蒼白一些,這大概是因為精神上的緊繃,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那種顯而易見的冰冷氣息——房間里的溫度幾乎是在一瞬間下降了二十華氏度。加爾文的翅膀在他自己無意識的情況下伸展開來,微弱的藍白色光暈從每一根羽毛地內部向外滲透開來,但若不仔細看很難發現那些羽毛的自發光。 加爾文·霍爾頓在這之前都像是一個普通的,長著翅膀的美貌青年。 但在這一刻……他身上只有“天使”的氣息。 喬伊斯臉頰旁的咬肌變得十分明顯,他與韓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某個隱秘的共識單純憑借著兩人之間多年來的默契達成了,并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第243章 “加爾文——” 艾扎克沖著加爾文大喊了一聲。 相比起韓和喬伊斯顯露出來的戒備,他在加爾文所造成的那一系列超自然現象前沒有表現出任何的懼怕。 事實上,若不是他強行搖晃起了加爾文的肩膀,最終將后者從那種混沌而緊繃的狀態中喚醒,誰都不知道最后這里會發生什么。 “砰”的一聲,那張金屬桌在地面上砸出了沉重的聲音,一些資料飛了起來,然后又簌簌落下。 “艾扎克,告訴我,這不是真的——你不會以為這些事情是真的吧?” 加爾文轉過臉,他盯著艾扎克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問道。 艾扎克面對著弟弟那過于尖銳的視線,嘴唇顫抖了一下。 任何一個神智正常的人在看到那些資料后腦海里都會浮現出一個順理成章的推測。 加爾文被切割下來的翅膀通過某種方式到了降臨派的手里。他們或許已經知道了加爾文的翅膀里蘊含的非自然能力,所以強行將那些翅膀植入了約書亞的身體—— 但問題也正在這里。 加爾文的翅膀究竟是以何種方式傳遞給了降臨派?當時的加爾文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只有如今早已去世的霍爾頓醫生。而唯一能夠對那對翅膀進行后續處理的人,也只有霍爾頓醫生。 或許,在加爾文這么多年來都不曾察覺的某個角落,正直而善良的非法醫生霍爾頓一直與降臨派里的某些人保持著聯系,那對翅膀也是他給對方的。 只有這樣,才可以解釋約書亞身上的那些屬于加爾文的骨頭, 但是這個想法真的太可怕了。 可怕到讓加爾文直到現在都在顫抖。 艾扎克凝視著自己脆弱到仿佛下一秒就要破碎成粉末的弟弟,胸口一陣絞痛。 他用力地揉了揉自己的臉,發出一聲咒罵。 “嘿,聽著,這些資料是可信的——不,先冷靜下來,加爾文,請聽我說,這些資料是可信的,比如說那些該死的試驗,逃走的實驗體什么的,我查過了,那是真的。那些關于超能力的實驗記錄也是真的,你的那對翅膀,唔,也許真的有什么不為人知的能力……” “閉嘴,艾扎克,我不想聽。我不相信這些資料……”加爾文泛著冷光的視線轉到了韓和喬伊斯的身上,“我也不信任他們?!?/br> 韓苦笑了起來:“我們絕對沒有任何惡意,加爾文,我們也想搞清楚這件事情?!?/br> “以及干掉那該死的教派。還有那個可以控制人類精神的怪物?!?/br> 喬伊斯迅速地補充道。 但兩人的解釋并沒有讓加爾文的敵意減輕一點,相反,加爾文的怒火已經燃到了艾扎克的身上。 “我受夠了,艾扎克?!?/br> 加爾文冷漠地說道。 “我要離開這里,我真的沒法忍受這些該死的鬧劇——” 艾扎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嘿,該死的……聽我說完嗎?!那些資料是真的并不代表老爹背叛了我們!這一切都只是旁邊那兩個家伙做的推測而已。你知道老爹是什么樣的家伙,他不可能做出那種事情。一定有什么地方出了差錯……我們只是暫時不知道那差錯究竟在哪里。你現在最需要做的事情是冷靜下來,然后我們一起搞清楚這件事情?,F在不是吵架的時候,兄弟,我們得把這件事情撐過去!” “……” 加爾文感覺到艾扎克的手心里也有冷汗。 他的身體僵住,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才終于勉強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 其實他知道艾扎克說的很對,但這些時間以來堆積在他內心的恐懼與驚慌確實已經到了一個臨界值。 霍爾頓醫生有可能跟降臨派有關這件事情簡直是最致命的那一根稻草,簡直快要把他徹底地壓垮了。 相比之下,約書亞是他的克隆體,還有那什么狗屎的超自然能力,都變成了遙遠而微不足道的事情——哪怕不知道這些信息,加爾文之后要做的事情也不會有任何改變。 是的,加爾文知道自己會殺死約書亞。 這并非來自于仇恨,恐懼或者是別的什么,而是一種強烈的預感。 古典小說里總是會說其中的主角背負著特殊的命運,加爾文曾經對這種文藝性的說法嗤之以鼻,但在見到約書亞的那一刻,他意識到自己已經碰觸到了自己的命運。 不過話又說回來,約書亞竟然是他的克隆體? 而他與那個家伙的悲慘的過去和人生竟然來自于一個可笑的軍方試驗? 好吧…… 加爾文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 他承認這認知讓他非常的不愉快。 總之,因為那些資料的緣故,加爾文與艾扎克,韓還有喬伊斯的這場探討不得不暫時中斷。 也許是為了緩和氣氛,喬伊斯給加爾文等人準備了軍用罐頭和一些壓縮餅干,他們用酒精爐熱了罐頭并且補充了一點兒體力。 那些東西的味道相當可怕,加爾文覺得自己的舌頭木木的甚至難以辨別出他咽下喉嚨的究竟是什么東西。 如果是希斯圖在這里,那個男人可決不能忍受加爾文在他的視線范圍內吃這這種玩意。 想到希斯圖,加爾文心頭一動。 他站起身走到了墻角,又一次地檢查起了梅瑟的狀況。掀開毯子,昏迷不醒的男人臉色看上去好像沒有之前那么糟糕了,但加爾文很難判斷那究竟是因為梅瑟真的好轉了還是因為地下室昏黃的燈光的緣故。 加爾文伸出手去輕輕地撫摸了一下梅瑟干燥冰涼的臉頰。 醒過來吧,伙計,帶著你的其他伙伴們。 加爾文在心底對他輕輕地呼喚道。 凝視著昏迷不醒的梅瑟,加爾文忽然感到一種無法形容的孤單……他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中竟然已經習慣了這個滿嘴謊言而且異常危險的男人的陪伴。 而如今,當這個綠眼睛男人失去了意識之后,那種強烈的不安感和失落感甚至讓加爾文感到有點兒恐怖。 讓忽然意識到,哪怕是艾扎克,他最親愛的哥哥,也沒有辦法在重逢后給他帶來真正的親昵。 但里德可以,芙格可以,維吉利可以,希斯圖和梅瑟可以,甚至連那個令他戰栗而恐懼的“紅鹿”也可以。在就加爾文完全沒有察覺到的時候,他的靈魂似乎已經與他掌心下的男人融合了一小塊。 以至于哪怕是對方最為短暫的缺席,也會讓加爾文感到格外的空虛。 “不好吃嗎?” 艾扎克咬著勺子死死地盯著墻角,耳邊傳來了韓柔和的詢問。 他楞了一下后才回過神來,然后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已經停下了所有進食的動作——好吧,這并不是很困難,雖然艾扎克覺得自己已經餓的發瘋,然而他對喬伊斯準備的這些食物的評價,與自己弟弟完全一致。 “不,我只是覺得……我覺得那個男人……” 不知不覺中艾扎克的注意力又一次地被加爾文凝視著那個男人的目光吸引了。 他說話都有些支離破碎,完全沒注意到自己的前言不搭后語。 韓拍了拍他的肩膀。 “給你一個建議,不要隨便插手自己親人的戀愛,哪怕對方找了一個混蛋也一樣。不然的話變成混蛋的人就是你了?!?/br> “哦,這不是什么太大的問題,加爾文不是那種是非不分的人——等等,戀愛?你是說戀愛?那是什么該死的戀愛,加爾文可沒有說他和那個可疑人物談了戀愛——” 艾扎克手中的罐頭重重地砸在了桌面上,引來了加爾文奇怪的一瞥。 霍爾頓家的兩個兄弟只差一點兒就會迎來一場家庭戰爭,但上帝也許對地下室的這些倒霉蛋另有安排。 “轟隆——” 一陣爆炸聲忽然從不遠處傳來,打斷了地下室沉重的基金。 整棟建筑物微微有些顫抖,燈光晃動了起來。 很顯然這場爆炸距離喬伊斯等人所在的地方并不遠。 喬伊斯臉色一變,沖到了地下室門口處的設備口,調出了位于地上的攝像頭監控畫面。屏幕上顯示出暗夜中的濃煙和火光。 “去他媽的!” 看清楚屏幕中顯示的一切后,所有人的臉色都變得陰沉起來。 是的,那場爆炸確實離他們很近,事實上爆炸的房子與喬伊斯的別墅只隔了一條街。 監控攝像頭甚至能清楚地拍攝到那棟房子正在爆炸中崩落的玻璃與隔熱材料……還有那房子的前坪。 那是一片被精心照料過的草皮,當然,那已經是過去式了,在人們開始發瘋后,那草坪上便多了不少雜物,一些小動物的尸體還有別的一些不會讓人想要仔細探究的玩意兒。 而現在那可憐的草坪狀況更加不妙,從屋內向外噴射的耀眼火焰和熱氣迅速地吹枯了靠近房子的那一圈草葉,當然這絕不是糟糕的——最糟糕的是那些穿著黑色長袍的人們,聚集在草坪上的人們。 他們仿佛完全意識到不到這樣一棟正在燃燒,并且是不是還會從里頭噴出玻璃碎渣和家具碎片的房子究竟有多危險。甚至,他們還在那套房子的草坪上手舞足蹈地揮舞著自己的肢體。 “哇嗚嗚拉拉……我們是永恒的罪人……我們有罪……” 從喬伊斯配備的聲音收集系統里傳來了那些人模糊不清的低語。 沒有過幾秒鐘,加爾文和其他人便一起看見了那些人忽然停下了所有的動作,然后搖搖擺擺地,爭先恐后地朝著不斷膨脹的橘紅色火焰中撲了過去。 “轟隆——” 那棟房子內部大概還有一些別的爆炸物,轉瞬間,又是一陣足以撕破耳膜的巨大爆炸聲。那些原本正在貪婪地舔舐著建筑物的火焰倏然膨脹,迅速地將那些搖晃踉蹌的人影吞噬了進去。 幾秒鐘之后,爆炸產生的火焰和氣流稍稍褪去,幾個著了火的人在草坪上不斷地蹦蹦跳跳,發出了嘶聲力竭的慘叫。 喬伊斯猛然伸出手,關掉了所有監視視頻。 “那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