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節
他的另一只手倏然抓緊了手中的包,那里頭放著加爾文的日常用品,還有一本圣經。 隔著布料感受著稍稍破舊的圣經的輪廓,加爾文盡可能地汲取著書中來自于其他人格的氣息。 我會救你們的。 在加爾文的腦海中清晰地浮現出了這個念頭。 是的,一定會的。 …… 兩個小時后,“紅鹿”慢慢踩下剎車,將車子停在了路邊。 加爾文和紅鹿透過車窗共同看著路盡頭那棟漂亮的佐治亞風格的房子。草坪被打理得很漂亮,房子后面滿是大年份的桉樹林。暮色漸晚,昏黃的路燈亮了起來,而茂密的樹葉邊沿卻依舊鑲嵌著細細的金邊,暗綠斑駁的樹蔭就像是綠色的仙女一樣擁抱著它懷抱里的小房子,不得不說,眼前的一切看上去就像是某種虛幻的美國童話。 “看樣子我們的克勞牧師很會享受……” “紅鹿”發出了冷笑。 加爾文沒有理會他,而是以最快的速度觀察著暮色中的房子:有沒有鄰居在觀望,有沒有安監視器或者別的安防系統。 他希望自己不要找到任何東西,但是他失望了。那童話一般的房子四個角落的屋檐下方有著漆黑的半圓球,雖然很隱蔽但是也足夠告訴外人那里有著監視器。不過那不是重點,監視器永遠都不是重點。加爾文的目光停留在了草坪和房子門前作為裝飾的小灌木上。 那些被修葺得圓滾滾的蘑菇狀灌木驟然看上去沒有什么問題,但若是仔細看,偶爾能夠從樹葉地間隙中瞥見一點一閃而逝的紅色激光。 哦,該死的,克勞牧師確實相當小心。 加爾文不知道自己的視力是什么時候變得那么敏銳的(事實上,他不知道是否是自己的錯覺,他甚至可以聽見那些靈巧地小部件在轉動時發出的輕微摩擦聲),不過,哪怕僅僅只靠經驗,他也一眼就認出了那套安裝在克勞牧師別墅外面的高級安防系統。 “那家伙很小心,非常小心?!?/br> 加爾文忍不住低喃。 一種不太好的預感緩慢地浮現在他的心中。 作為一個有著警員做哥哥,自身又常年在逃亡的人,加爾文對市面上的安防系統了如指掌。而克勞牧師家設置地這種恰好是最貴也是最嚴密的。 “北極星……我見過這套系統?!?/br> 加爾文低語。 “不幸的是我也見過,”“紅鹿”將下巴擱在方向盤上,狀似懶散地說道,“只有一些不太干凈的超級富豪才會想在家里設置這個——那老頭子未免也太小心了?!?/br> “小心過頭了?!?/br> 加爾文道。 那些曾經的黑道分子,毒梟,暗網cao作員……加爾文知道那些人在害怕什么,亦或者是想隱瞞什么,才會在房子周圍布下這種系統。普通的安防系統連接的是警局,可以在發現入侵者后最快時間通知安保公司和警局到來。但是這套名為北極星的安防系統之所以會如此昂貴,在于它不僅可以發現入侵者,還能在法律允許的范圍內對入侵者進行打擊以此來保護屋主和房屋內的財產。 當然,沒有人會傻到用北極星的基礎版,一點點錢和一點點關系就可以將北極星的攻擊方案調整到買主們感到滿意的程度。 加爾文知道這玩意很難對付,相當難。 但他不知道是,克勞作為一名普通的區域性高級牧師,為什么也會這樣隱蔽地設置一套北極星? 他是在害怕什么?還是……在隱藏什么? 這很怪異,怪異到讓加爾文感到全身發毛。 “那么,接下來該怎么辦?我可以從外部攻破安防系統電子鏈接的部分,但是機械的那一部分可有些讓人頭痛?!?/br> “紅鹿”看似十分為難地抓了抓自己的頭發。 加爾文沒有理會他,那種非常不妙的感覺已經讓他的精神負荷到了極限,他實在不想理會“紅鹿”那惺惺作態假裝無能為力的樣子。 這套系統對于普通人來說大概非常棘手,但是對于擁有超自然能力的“紅鹿”來說,難度并不比讓他撕破一張沾水的衛生紙更高。 不,事實上,不僅僅是“紅鹿”,就算是對于加爾文自己來說……是的,他明明自己也可以做到。 只要他愿意,他可以做到任何事情—— 在這個念頭劃過加爾文腦海的瞬間,他的瞳孔倏然縮緊。 被包裹著寬大外套下的翅膀輕輕簌動了一下了,緊接著,就如同那一天晚上在史密斯家動用了“力量”的漣漪一樣,這一次的加爾文再一次讓“力量”波動了起來。 熟悉而純粹地冷意順著加爾文的每一根神經,每一根血管徐徐蕩漾,然后透過他的皮膚溢入了空氣之中。 不過是一瞬間的功夫,加爾文便異常清晰地感受到了那套安防系統的整體崩潰。 每一根電線和每一個零件在“力量”的震蕩中化為了齏粉。 而當加爾文再一次睜開眼睛時候,原本的安防系統那并不引人注目的細小紅光已經全部熄滅了。 不,不僅僅是克勞牧師的那套安防系統,還包括這個街區所有的監視設備,安防設備都完全失靈。 “啪——” “啪——” “啪——” …… 以加爾文與維吉利所坐的車子為起點,佇立在道路兩邊地路燈,草坪燈,還有房屋燈光,全部都漸次熄滅。 這片富裕街區就那樣突如其來地被淡淡的夜色包裹住了。原有的寂靜和安詳被瞬間打碎,一些人的家里似乎傳來了孩子的哭聲,摻雜在成年人打電話的聲音里。 加爾文敏銳地注意到已經有人在窗口向外張望,似乎是在觀察外界的情況。 “走吧?!?/br> 他當機立斷退開了車門,在更多人走出家門之前,他筆直地穿過街道走到了克勞牧師別墅的側邊,他將自己的身體完全掩蓋在了陰影之中免得被不相干的人看到。 幸運的是,靠近這座房子的人似乎都很安靜,窗口和門口都沒有任何多余的動靜。 整個過程中,“紅鹿”都安靜地守在他的身邊,他的動作遠比加爾文更加輕巧,宛若一片影子。 “剛才……天啊你是怎么做到的?" 他貼在加爾文的背后,用那種快活而贊嘆的聲調低語道。 “本能?!?/br> 加爾文草率地回答道。 接著他從墻邊探出頭,冷靜地環視了周圍一圈,然后他才從口袋里掏出了鑰匙。側過身,他將鑰匙插入了房門的鎖孔內輕輕一轉—— 鎖孔紋絲不動。 這把鑰匙竟然并不是大門的鑰匙?! 加爾文的心底剛剛掠過這個疑問,便感覺背后微微一沉?!凹t鹿”伸出胳膊,探出手來壓在了加爾文的手背上。 恍惚中加爾文感覺到一股莫名的力量順著“紅鹿”的手掌一直流入了他掌心的金屬門鎖內。一切都發生得很快,在加爾文來得及反應之前,那一聲開鎖聲已經回響在他的耳邊。 門開了一條漆黑而狹窄的縫隙,“紅鹿”保持著懷抱加爾文的姿勢,與他一同滑入了門后的空間。 “咔——” 門再一次被關上了。 第215章 “你怎么做到?” 加爾文按著自己的手背,那種仿佛被電流一般兇狠地刺入他體內的力量仿佛依舊殘留了些許余韻在他的體內,以至于到了現在,加爾文之前被按住的那只手依然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 “我想,只是一種本能?” “紅鹿”在黑暗中對著加爾文微笑道。 接著,他們兩人同時將目光放在了這棟房子的內部。光線很暗而且電力已經失效,但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房內也必然要保持黑暗以免引起外界的注意。 若是之前的加爾文恐怕會對這種情況感到有些為難,但對于這個時候的加爾文和維吉利來說,黑暗卻并不是太大的問題。 加爾文感到自己的背后有點沉重——在外出時候他總是穿著一件格外寬大的軍綠色外套,然后遮蓋住自己背后緊貼著背脊的翅膀。對于大多數人來說,他看上去就像是一個含胸駝背的怪人,或者是背上長了腫塊。 這件大衣在他的翅膀長大之后幫了他不少忙,不過在這一刻,它卻沉重到讓加爾文覺得無法忍受。 加爾文不由自主地揮了揮翅膀,大衣從他的身上脫落下來。 他的翅膀長長地舒展開來,而也正是在這一刻,加爾文發現自己的視野就那樣漸漸變得清晰起來。陰影中的家具輪廓仿佛從一片漆黑的水潭中緩慢浮起,顯露出它們原有的輪廓。 就如同加爾文和“紅鹿”在車上看到這棟房子時就做出的評價一樣,克勞牧師確實不是那種會虧待自己過苦行僧日子的男人(當然,在社區報紙上的文章看來,克勞牧師可是一個簡單,樸素而恪守自己信仰的人格高尚之士)。 所有的家具顯得有了些年頭了——但不是陳舊的那種年頭,而是古董的年頭。 沙發是牛皮的,已經褪色成了漂亮的橙紅色,簡約的設計證明它來自于上個世紀某位知名的結構主義大師。加爾文曾經在藝術品拍賣會的圖冊上看到過類似的玩意兒。 木地板散發著一股木蠟油的味道,顯然是剛剛被打理過,溫潤而富有光澤。一張古典風格地手工編織羊毛地毯平平地壓在木地板上,上面隨意地擺放著幾何玻璃形態的茶幾。 一盞陳舊的玻璃臺燈安安靜靜地立在沙發旁邊,影影綽綽間仿佛一個消瘦的人影。 加爾文將房間內的所有東西都看得清清楚楚,而大概就是因為太清楚了,讓他忍不住回頭看了看自己的翅膀——它們并沒有該死的發光,這倒是讓加爾文松了一口氣。 加爾文垂下了眼簾,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一定要將翅膀伸展開來,但是他的本能告訴他應該這么做。 至于他那忽然之間變得格外敏銳的視力和聽覺?加爾文已經將它們歸結于“力量”帶來的后遺癥。 哦,是的,之前他將整個社區的電力設施都全部破壞的那種沖動和能力,也不過是后遺癥的一部分。至少加爾文目前是怎么認為的。 加爾文保持著翅膀低垂的方式走向房子的深處。 “紅鹿”目睹了加爾文的所有行為,他在旁邊癡迷地凝望著自己的“天使”。 “我想那位‘高尚’的牧師說不定活著會更有用——他如果能看到這一刻的你,恐怕能直接向你獻上靈魂?!?/br> “我為什么會需要那種東西?” 加爾文壓低嗓音,厭惡地說道。 那種讓他不由自主神經緊繃的不安感在他進入房子之后沒有任何的減少,反而更加濃厚。 他就像是神經過敏的被害妄想癥患者一樣,一刻不停地掃視著昏暗的客廳和餐廳還有會客室的一切細節。最終,加爾文忽然頓了頓腳步。 是的…… 是空氣。 與克勞牧師家那低調卻昂貴的家具擺設有些不太契合的地方是房內的空氣。 靜滯而混沌的空氣中漂浮著一抹很淡的腥臭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