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節
紅鹿一臉厭惡地瞪著那盞燈,還有那片紅光。 “我的天啊,這種品味真是……”他發自內心地表示出了自己的不屑。 一陣朦朧的尖叫聲隱隱從房子的內部傳來,要是普通人能夠聽見那種聲音的話,恐怕那慘叫已經招來了警察,但在這樣的夜晚,它并沒有打擾到不遠處鄰居們的安眠。 “低劣而無趣?!?/br> 這是紅鹿對門內的那一位的審美下的結論。 接著他打開了門,慢慢地走了進去。 大衛的房子看上去就像是經過了小型的龍卷風。 幾乎所有的家具都已經成了碎片,隨意而雜亂地散落在房間里的任意一個角落。在一片狼藉的正中心,躺著大衛的尸體。 在第一眼看過去的時候你甚至很難判斷出那會是尸體,你會覺得那是一團胡亂纏繞,堆砌在一起的紅色破布條,里頭夾雜著些許白色的絲線什么的。 還有一些內臟已經被切碎了,它們夾在那些物品的殘骸里,散落滿屋。 紅鹿只看了一眼,便眼瞼抽搐地撇過了臉去。 “我真討厭這個?!彼纯嗟氐鸵鞯?。 大衛的尸體里損毀最嚴重的是他的手——今天下午跟加爾文有一絲接觸的那一只。 紅鹿的視線在房間里逡巡了一圈,盡管一切都這樣雜亂無章,但他還是沒有錯過被丟在某處的榨汁機——榨汁機里殘留的液體已經變成了深褐色,夾雜著點點微黃。 雖然沒有任何確切證據,但紅鹿可以肯定那些褐色的液體在沒有被攪碎前應當便是大衛的手掌。 而他也很確定,現在那些渾濁惡臭的液體大概還在大衛那破碎的胃里。 ——某個人應該是在大衛還活著的時候切下了他的手,打成了rou汁然后強迫大衛自己喝了下去。 那種強烈的嫉妒心與仇恨的思維波動至今還殘留在這間屋子里。 恐怕大衛做夢也想不到,自己今天晚上經歷過的那殘忍一幕,只是因為他今天下午碰觸到了不應該被碰觸到的人。 事實上,若是紅鹿有選擇的話,他無論如何都不會想要來到這種鬼地方折磨自己。若是大衛還活著可能還好一點,至少那個愚蠢而怯懦的人類還可以給紅鹿找點樂子,而芙格也有一些新的手術技術需要活人進行試驗。 但現在,大衛的身體已經死到不能再死了。 而他唯一留下來的東西——他的靈魂——也幾乎已經沒有任何用處。 【啊啊啊啊我錯了……對不起……我錯了……我以后不敢了……】 在餐客廳的某個角落,一道模糊的影子顫抖著,發出了一陣又一陣只有某些特定人類才可能接收到的哀嚎。紅鹿只看了一眼便知道它已經失去了所有的神智,他殘留的靈魂永遠的停留在了最痛苦的那一刻,不斷地重復,不斷的哀嚎。那靈魂徹底的壞掉了。 “真可惜?!?/br> 紅鹿說道。 他討厭承認這個,但他確實來晚了一步。 在藍寶石皇冠酒店里他曾經信誓旦旦地向加爾文表示自己會處理好一些,這其中就包括了大衛,但現在,大衛已經在紅鹿到來之前就被“好好”地處理過一次。 留給紅鹿的只有一片狼藉以及近乎無盡的麻煩。 他必須要小心地處理好眼前的一切。他并不需要讓警察追尋著一具嶄新的,帶有強烈“紅鹿”風格的尸體追尋到這座城市來。 首先當然是因為他不想讓人注意到他和加爾文都非?!扒珊稀钡某霈F在尸體出現的城市。 其次,他和加爾文都相當喜歡藍鉆石提供的那道黑松露炒蛋,在短時間內他們并不想太過于狼狽地逃離那家酒店。(雖然紅鹿已經在暗地里對接下來的落腳點進行研究)。 這也就是為什么他會想法設法讓加爾文在晚飯后暈睡了過去。 然后遵循那種特殊的,屬于門,還有門內那個男人的氣息趕到了這里。 但是,哪怕做好了心理準備,紅鹿還是低估了整間房子的受損程度——他覺得即便是希斯圖也不太可能在一夜之內完美地整理好所有的殘骸再消除所有的生物痕跡。 就在紅鹿對清潔工作頗感頭痛的這個瞬間…… “嘎吱——” 在他身后,傳來了門軸摩擦的聲音。 窗外的霧氣忽然間變得更濃了。 紅鹿背對著自己身后慢慢浮現出來的人影,臉上的表情一點一點變得冰冷。 作者有話要說: 紅鹿:媽的你做完飯麻煩也要清理廚房好伐?! 綠鹿:嘻嘻…… 第156章 該如何形容那個回蕩在整間房子的聲音呢? 飽含著這個世界上最為丑惡和混亂的因素,仿佛可以通過聲波的傳遞化為毒汁灌入他人的腦漿。 那并非是凡塵中應該有的聲音,而應該是被上帝和光明驅逐的聲音。 是被詛咒的聲音。 如果是對那個世界更為敏感一點的人類聽見那“玩意”一連串的低語,恐怕會在瞬間因為心靈受到的污染和對黑暗的恐懼徹底發狂。 但對于紅鹿來說…… “不得不說,你的品味真是低劣得令人忍不住對你感到同情?!?/br> 這個有著綠眼睛的漂亮男人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他輕聲地嘟囔道,然后他慢慢地轉過身,看向自己的身后。 一道普普通通的門鑲嵌在嶄新的墻面上——大衛曾經不得不重新鋪貼自己家的墻紙很多次,因為他必須要小心地掩蓋那些他在某些“家庭談話”中不小心飛濺上墻面的血滴(其中大部分都是從他的妻子的鼻腔里噴出來的)。 驟然看上去,那扇稍微有些陳舊,有著暗淡紅色的門扉并沒有什么異樣。但若是將視線停留在它身上過久,便會覺得圍繞在門扉旁邊的空氣有一種細微的扭曲,而那些紅色的漆面里仿佛又無數細小的東西正糾纏在一起不斷的蠕動。 被摩挲得異常光滑的黃銅把手中,有東西正在變形拉長的反光中猙獰狂笑。 那扇門沒有關嚴,細細的門縫間一片漆黑。 細碎的,嘈雜的窸窸窣窣聲從門縫中流泄而出。 在紅鹿的注視下,那扇門無風自動,緩慢地向外推開。 如果那扇門有門軸的話,那門軸定然年久失修已舊,它發出了一聲細長的“嘎吱——”聲。 紅鹿感受到了一股氣流……在那門的后面仿佛有一個巨大的空間,溫差和空間的差別讓空氣在兩個世界流動。 而那些細碎而嘈雜,足以讓人發瘋的那些窸窸窣窣伴隨著那股從黑暗中涌出的,陳舊而潮濕,浸染著濃厚鐵銹味道的風消失了。 在這一刻,整個世界安靜得令人害怕,仿佛連霧氣的涌動都會在這片凝重的寂靜中染上不應該的摩擦聲。 紅鹿側過臉,饒有興趣地盯著“門”后的世界。 一道人影浮現在陰影之中。 “也許我應該收回我對你的評價——你在其他方面的品味令人作嘔,但是至少在某個方面你的選擇并沒有問題?!奔t鹿的眼睛在這樣昏暗的環境中浮現出了貓咪一般的微弱的紅色熒光,他觀察著“那個人”的影子,非常輕松便可以捕獲到對方的影像,“……至少你現在知道在一開始就學會模仿我了。要知道,之前那一次你可讓我可愛的小鴿子受到了嚴重的驚嚇?!?/br> 紅鹿指的是在海濱別墅的那一夜,他用的詞語十分保守,與其說那天的加爾文是“飽受驚嚇”,到不如說,那天出現在走廊上屬于凱瑟琳的尸體差點讓加爾文精神崩潰。 【他總有一天會喜歡上我給他準備的禮物……】 那個人影慢慢地從門的內部走入了現實世界。 他的臉色蒼白得就像是墓地里的月亮,那雙綠色的眼睛,則像是墓地之下那些死人的骨頭上長出的霉斑。 而他的容貌與這一刻的紅鹿幾乎說得上是一模一樣。 就連兩人身上的氣息都是一樣的冰冷,邪惡,扭曲。 【多么失敗而可悲的靈魂?!?/br> “那個人”用渾濁的目光打量著紅鹿,他低語道。 紅鹿揉了揉自己的鬢角。 “哇,被模仿自己的人這么說真是令人感慨萬千——”他冷漠地回看著對方,然后補充道,“只有長得丑的家伙才會這樣故作玄虛地攻擊其他人,哦,讓我想想,他們的言論一般會說……你有著可悲的靈魂之類的?!?/br> 【……】 “而且我覺得我的靈魂挺美好的,至少加爾文挺喜歡我的?!?/br> 紅鹿沖著對方露出了一個堪稱惡劣的微笑。他順手撿起了地上的一根棒球棍,放在手中掂了掂。 他看上去并非是那種暴力的類型,但遺憾的是在他處理一些與現實世界無關的東西時,他發現最有用的便是自己的力量。 只要他愿意,他可以把那些從“門”后面爬出來的影子碾碎成再沒有任何意義的黑色濃漿。 而如果他的心情再好一點,他可以用另外一種方式,將那些可憐的小家伙們永恒地困在現實的反面——也許在那里并不比在“門”后的世界更好,但可以肯定的是,那地方遠比地獄糟糕。 紅鹿一步一步朝著“那個人”的方向走去。 他已經做好了與那玩意進行斗爭的準備,而且他也在渴望這一場斗爭——恐怕也只有芙格和維吉利還有希斯圖這種油他自己分裂出去的人格能夠理解他對“那個東西”的極度厭惡。 老天,那家伙甚至模仿了他的臉…… 光是想到這個,紅鹿便覺得全身發冷,厭惡到近乎作嘔。 但令紅鹿有些意外的是,他與那玩意的斗爭并沒有發生。 【呵,只要你愿意嗎?】 紅鹿聽見“那個人”的低語,那反問聲聽起來毫無邏輯,卻足夠讓紅鹿的眼皮微微一跳。 【很驚訝?我可以知道你可愛的小腦袋里在想什么……】 對方抬起眼睛瞥了紅鹿一眼,他的眼神又潮濕又黑暗,紅鹿注意到那雙霉綠色的瞳孔中有種冰冷而瘋狂的情緒。 【其實我一直很奇怪,究竟是什么讓你覺得……你的‘能力’來自于你自己?】 與紅鹿有著一模一樣面龐的男人輕輕地笑了起來。 在這一刻,他之前展現在紅鹿面前的所有生硬與稚嫩都倏然消失無蹤,留下的是他身上那些異常鮮明的特質。黑暗而邪惡,癲狂而冰冷。 他比紅鹿看上去更像紅鹿。 只不過比紅鹿本身還要更加扭曲那么一點。 “……” 紅鹿的瞳孔微微一縮。 他并非是那種愚昧之人,自然察覺到了那玩意的惡意——之前所有的對話,那些關于品味和外貌之間膚淺而可笑的互相攻擊都只是那家伙的刻意玩弄與羞辱。